不能忘记的书店

詹宏志

有着卷曲头发的白人男性店员猛地抬起头打量我，沉吟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每个月都按时收到书讯了吗？”

这真是太神奇了。我上一次来到这家书店买书时，就是这位斯文白净的年轻男店员为我结的账，也是他问我有没有兴趣收到他们书店的每月书讯，我还一度担心他们不肯寄到海外呢。问题是，那个“上一次”是在六年前！

那一次，我挑的书太多了，艰难地把两大摞书满满堆在他面前。我拍拍身上的灰尘，对他说：“我可能还要挑一些。”

“慢慢来。”他吹了个口哨。

他埋头记录那些书时，我又插话：“我需要帮忙，你们能帮我把这些书寄到台湾吗？”

他头也不抬地说：“我们收实际的邮费，再加五美元的手续费。我必须先拿到里面去称一下重量。”

“Fair play.”（公平条件）我用了推理小说迷的标准用语。

没有错，我所在的地方正是纽约市西56街128号，它是推理小说读者心目中的圣地之一——神秘书店。

这家书店由知名的推理小说出版人奥图·潘哲乐创办，是美国历史上最古老、声誉最好的推理小说书店。

书店本身是一栋正面狭窄的砖造老房子，书店中央有一座通往二楼的黑色铁铸旋转楼梯。推理小说迷当然知道这座楼梯代表的正是美国推理小说开山女祖宗玛丽·兰哈特的经典名作——《旋转楼梯》。

店员知识丰富，几乎都是推理小说行家。在它每月发行的书讯里，每一位店员都有自己的推荐，都会写一小段评论文字，让你觉得自己仿佛和某位丹或莎莉也是老朋友似的。

上一次离开书店回到台湾，我并没有期待什么，但是店员信守诺言，每个月准时寄来几十页的书讯，精彩的内容常让我沉迷其中。

阔别多年，我忍不住又挑了一些书。柜台后面坐着六年前的那位白人男性店员，他的脸上好像没有时间走过的痕迹，六年前就像昨天一样。

（天堂飘雪摘自复旦大学出版社《绿光往事：人生路上难忘片段》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