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往察来——中国古代灯具的文化传承与再设计1

文/ 王强 王坤 赵娅清（江南大学 设计学院）



彰往察来
——中国古代灯具的文化传承与再设计1

文/ 王强 王坤 赵娅清（江南大学 设计学院）

摘要：我国古代灯具种类繁多、功能多样，有着较为清晰完整的发展脉络，其反映了古代社会的生活方式、社会制度、工艺技术、审美情趣的变化。本文在对古代灯具的设计研究的基础上，探讨古代灯具中的设计理念，结合设计实践案例，分析传统灯具设计思想对现代灯具设计的指导性意义，探索传统设计文化传承与再设计的方法与路径。

关键词：传统灯具、现代灯具、设计理念、设计创新

1本文系2015年江南大学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创业训练”（项目编号：201510295087）与2015年江南大学大学生创业训练计划“创业训练项目”（项目编号：2015CYX015）阶段性成果之一。

一、中国古代灯具设计的演进

战国时期青铜冶炼技术的发展，使得该时期出土的青铜灯具在形态、功能、装饰等方面都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1978年6月河北平山县战国晚期中山王墓出土的银首人形灯和十五连枝灯是我国目前出土年份最早的青铜灯具。

秦汉时期是我国灯具发展史上第一个繁荣时期，出土的灯具造型数量庞大、种类丰富、品种齐全。汉代灯具中比较有创建性的是“釭灯”的发明，利用烟道回收烟尘以减少燃灯时的烟雾对于环境的污染，同时经管道传输烟尘能够有效地节约燃料，如长信宫灯、雁鱼灯、铜凤灯、错银铜牛灯等都是兼具实用性和观赏性的照明用具。在出土的灯具中陶制灯具最多，青铜灯具多出自诸侯王或地方官吏的墓中，其灯具造型华丽，规格较高。从质地方面来看，铁质、石质灯具开始出现，动物形灯具开始增多。从形式方面来看，除了座形灯具以外还有行灯、吊灯等。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青铜灯具数量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洁净美观的瓷质灯具，烛台开始流行。到了唐代，中国的经济繁荣发展，反映在灯具的制作上，不仅生产大量的以实用为主的灯具，又出现了兼具照明和装饰的彩灯。皇宫中使用的彩灯称为宫灯。从此中国灯具朝着实用灯具和宫灯两条主线并行发展。2高丰，孙建军.中国灯具简史［M］.北京：北京工艺出版社，1991:56宋辽时期的灯具进一步趋于世俗化，在宋代的绘画作品中常见有侍女手持烛台或烛台点燃的场景，可见宋元灯具已经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具。

明清时期是我国灯具达到鼎盛的时期，烛台和灯具质地与种类更加丰富，出现了玻璃灯和珐琅灯。图2为明万历掐丝珐琅烛台，烛盘和宝瓶均为铜胎镀金，内底以浅蓝色珐琅为地，掐丝饰有红、黄、绿等色折枝花卉纹、花朵施红色釉，明亮鲜艳，是掐丝珐琅器具中的代表作。1王强.中国设计全集卷16 灯具篇［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64明清时期十分讲究室内装饰，出现了许多与建筑环境相适应的宫灯，同时元宵节的习俗使得彩灯的发展达到了高峰。

图1 汉代长信宫灯及原理图

图2 明万历掐丝珐琅烛台

二、 中国古代灯具制器尚象的设计理念

我国传统设计的思想渊源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学说和以庄子为代表的道家学说，二者相互对立又互为补充构成了传统思想的精神内核。儒家思想倡导造物的社会性，即为政治生活服务的功利性，强调功能的实用性；而道家思想则更多突出自然，正所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强调人与外界对象之间的审美关系，是内在的、精神的与实质的美。

图3 纸伞灯

人类科学技术发展及重大发明都离不开自然界对人类的启迪。“大自然是最杰出的设计师，自然形态是设计造型的优秀原型，在人类的造物史和艺术史上都可以看到这一点，原始初民的造物设计中就把自然作为各种形态和造型的主要依据2冯友兰. 中国哲学史［M］. 商务印书馆，2006.4.。”在中国古代灯具的造型或纹饰中很多都能在大自然中找到原型，这种现象体现了古代造物制器尚象的造型设计理念，这里“象”有两层含义：一方面是古代工匠以自然形态为源泉，广泛地从大自然中汲取营养用于灯具设计中；另一方面有象征之意，融入情感因素，寄托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实现了器物既满足实际生活的需求又向着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的方向发展。中国的设计美学强调得更多的是内在生命意兴的表达，而不在模拟的忠实、再现的可信；强调得更多的是情理结合、情感中潜藏着智慧以实现现实人生的和谐和满足。3李泽厚.美的历程［M］.北京：三联书店，2009:55因此，制器尚象是从人们自己的身体以及周围环境发生的异常变化来取象，是再现摹仿物的形态，这种再现是一种对客观事物的记忆与理解并在大脑中重新组合后的再现，带着人们的幻想和想像的成分，是形与意相互作用、合成的过程。如西汉朱雀铜灯、西汉卧羊铜灯、东汉错银铜牛灯、东汉人形吊灯、东汉男裸体铜灯等等，这些灯具造型丰富，形态多样，并不是对对象的简单描摹而是加以想象与重组，巧妙地将形态融于灯具的实用功能中。综观以上的灯具设计不难发现，其艺术魅力以及设计价值都来源于其造型中对自然形态运用的合理性。根据“象”与“形”的内涵将中国古代灯具的设计分为写实性设计与写意性设计。

（1）应物象形 以形写神

写实性灯具设计是从灯具照明的功能出发，通过研究摹仿对象的结构与形态，从而展开灯具的基础形态的设计过程，这种过程并非指对某一物件的简单复制，而是包含了设计者的经验、宗教信仰、文化水平、艺术感受及对于仿生对象的理解能力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藏的战国时期的象形铜灯，准确地再现了大象的形态特征，体现了中国古代设计的应物象形设计思想，既适应灯具设计结构要求，又体现了灯具的实用功能。虽然灯具的形态较小，但其表现十分传神。该灯具既可作为一个实用的灯具，具有一定的实用功能，且其优美的造型也给人们带来了美的享受。

图4 那片天——天气表情交互灯具

图5 残荷仿生落地灯（设计：王坤）

图6 残荷仿生装饰灯（设计：王坤）

（2）象生于意 得意而忘象

意象性灯具设计从形态出发来实现其功能。根据对仿生形态的分析，利用各种技术手段（包括材料、制作工艺等），做出定量的数据分析。从具象的形态和结构中，探寻照明的原理，实现其照明功能。中国古代虽然重视写实性设计表达，同时也十分重视意象性设计表达，认为意境和气韵是精、气、神的体现，必由此处之象传达彼处之意。意象性设计是以形写神，集中表达了人们祈求美好生活的愿望。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藏平山县中山王一号墓出土的树形铜灯，整体造型宛如一颗繁茂的大树，为纵向垂直造型。该形制的灯具反映出中国古人已掌握了力学的基本知识，对于灯具平衡性的设计具备了一定的能力。在我国古代有很多民族把树与生殖联系起来，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流传本民族的起源与树有关的传说。在中国古代关于树的传说有很多，由此我们可得知，该多枝灯的取象为取其形象其意的意向性设计。对于该灯具的设计分析，我们可以得知其艺术魅力以及设计价值都来源于造型中意象性运用的合理性。制作者都是在理智地运用意象性设计，并没有让它们成为无用的装饰，而是作为与实用功能或精神功能相关的结构形式，这是审美需要与实用功能的结合，是民族观念与历史风貌的产物1杉浦康平.造型的诞生：图像宇宙论万物照应剧场［M］.中国青年出版社，1999.129-134。

纵观中国古代灯具的发展演变，我们可以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在考古发掘及其他遗存的各灯具中，无论是植物形灯、器皿形灯、动物形灯还是人物形灯，有很大一部分的灯具设计均可算得上仿生形态的设计。其造型特征几乎都能够从自然万物中找到设计的原型，这符合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规律，这种规律准确地体现了我国古代制器尚象的设计思想。

图7 江苏徐州十里铺汉墓出土兽首九枝灯

图8 仿生多枝台灯（设计：王坤）

三、制器尚象的设计思想对当代灯具的启示

通过调研我们发现当代中国灯具设计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变化：1、从单一功能向多维功能转化。由于居住空间的变化，消费者对不同的环境提出了不同功能的需求。灯具的功能已经不单是满足人们对于照明的需求，如图3是品物流形设计公司设计的“纸伞灯”。2品物流形. 无［EB/OL］. http://www.pinwu.net/details.php？prodId=1&id=2，2016-04-06设计者将传统手工艺与现代的设计手法二者融合起来，选用竹子制作灯骨，宣纸为表皮，质地柔软的宣纸有良好的透光性，灯罩自然舒展的造型使得光线最大程度地呈现出来，通过宣纸、竹竿、伞骨等元素营造了温婉，充满韵味的人文环境，达到了人、物、境的和谐统一；2、从电子技术向信息技术、网络技术转化。意大利Fabrica设计研究中心的 “那片天——天气表情交互灯具”。3设计邦. Fabrica ［EB/OL］.http://www.bobd.cn/design/industry/works/others/201407/63520，2016-04-06灯的表面运用镜面材料，底座采用大理石材料，起到了稳定性的作用。灯具连接在Wifi端口，每天4次追踪和定位你所在地的天气情况，通过互联网将这些信息以传送给与你配对人。这款灯具解决了人们需要观察天气变化的困扰，用户直接通过灯具的颜色的转变加以辨别，利用互联网技术，为普通的灯具增加了交流感情、分享心情的功能，为设计增添了生活情调。

基于目前我国灯具的设计与制作还停留在简单的模仿阶段，无论从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其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具有中国传统文化内涵，合乎当代中国人生活方式的独特的灯具设计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的设计师关注的对象。如何建立以用户需求为导向，结合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围绕关键问题，从需求研究、功能拓展、提炼特色等方面入手，成为探索传统设计文化传承与再设计的方法的必经之路。论文从写实性仿生灯具设计与写意性仿生灯具设计2个方面展开设计实践。

（1）由功能到形态的写实性仿生灯具设计

在中国古代关于残荷的诗歌十分丰富，其中唐代李商隐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图5为残荷仿生落地灯，以荷塘中的残荷的形态为设计原点，在此基础上展开设计形态的演化。这些物像影射了中国人传统的审美意境，对于这些元素的应用也体现了设计对于传统文化的一种关照，在形象方面与当代灯具的形态存在一种相似性。该灯具为系列组合型灯具，采用LED光源，运用触摸技术调节光源的亮度。消费者可以根据需求有选择的购买，由一系列不同形态、主题及规格等组合而成。也可以兼具装饰，可以与插花一起放置在花器中，既起到了装饰作用也具有照明的功能。

汉代的多枝灯具造型绮丽，有着浓郁的中国特色。多枝形灯具的设计有效地增加了照明的面积，增大了室内环境的亮度，是古代灯具造物设计的优秀典范。图8为仿生多枝台灯，选取江苏徐州十里铺汉墓出土兽首九枝灯的基础上进行的设计演化，改变传统的火光源为电光源，以多枝的形态展开，其在造型设计方面与兽首九枝灯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该灯具的形态具有多角度的照明，满足人们对于不同角度的照明功能，是对多枝型灯具再设计的有益尝试。

图9 可折叠灯笼式台灯（关时的状态图）（设计：张智怡）

图10 可折叠灯笼式台灯（开时的状态图）

图11 灯笼式台灯结构图

（2）由形态到功能的意象性灯具设计

折叠是中国传统设计中较为常见的一种开合的结构，其往往具有两种状态，即打开或闭合状态，不同的折叠结构产生不同的折叠形态，本设计实践从中国古代传统的灯笼形态入手，运用折叠的原理，采用杆系伸缩式单元，设计一款可以折叠灯笼式的台灯。如图9为灯具关时的状态，其具有极强的现代感，图10为灯具的开时状态，通过灯具的顶部向下加力，使灯罩部位产生弯曲，形成古代灯笼的造型，同时打开灯的开关。

结语

我国传统的灯具设计凝聚着充满智慧的造物观，传达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虽然历经时代变迁，但是对今日的灯具设计仍然有借鉴意义。以中产阶级为主体的城市人群，在消费和审美方面提出享乐化和个性化的需求。1过宏雷.现代建筑表皮认知途径与建构方法［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4:248.现代的灯具设计不仅要满足人们对于灯具享乐化和个性化的要求，还应该要从优秀的传统设计中汲取营养，积极探索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之路，设计出体现中华民族特色的灯具产品，以提升我国灯具设计的文化品格和价值主张。

（责任编辑：顾平）

Review and Reference--Cultural Inheritance and Redesign of Ancient Chinese Lamps

Keywords:Traditional lamps；Modern lamps；Design concept； Design innovation

Abstract:Ancient Chinese lamps， vary in variety and function， develop in a relatively more distinct and complete manner， reflect changes in lifestyle， social system， craft technology and aesthetic taste of ancient China. On the basis of research on design of ancient Chinese lamps，the thesis explore the designing concept of ancient lamp， analyzes the instructive significance of traditional designing thought of lamp towards contemporary lamp design with practical designing cases and probes into means and approaches to cultural inheritance and redesign of traditional design.

DOI 编码：10.3969/J.ISSN.1674-4187.2016.02.11

作者简介：王强，江南大学设计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传统器具设计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