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春·秋

◎ 赵炳



家·春·秋

◎ 赵炳

走出监狱厚重的大门，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钱伟心烦意乱。街上传来“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惫的时候，我会想到它”的女声独唱，更是让他泪如雨下。是啊，他的家在哪里？站在十字街头，他彻底彷徨了。

家。在大山深处，钱伟曾经有个家，那个家背靠青山，面临河水，门前还有几棵柿子树。那里记载着他和小伙伴们童年的欢乐和苦涩。后来他考上大学，毕业分配到一个乡镇教书。尽管那个地方很小，但他对工作依然有火一般的热情，学校的老师嫌弃那地方偏僻待遇低，走了一茬又一茬，钱伟却坚持下去。后来他认识了慧慧，他的女同事，一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姑娘。没有漂亮的婚房，没有热闹排场的结婚仪式，他们结婚了。学校提供的一间办公室就是他们的婚房，两床被子和一套水曲柳沙发是他们全套家当。新婚之夜，钱伟满眼愧疚地对慧慧说，有朝一日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慧慧深情地说，他日富贵，勿忘今朝。那日子虽然寒酸了些，但给人的温暖却让人难以忘怀。

春。钱伟坚信是金子总会发光。他在工作上很出色，闲暇时候还发表大量文学作品，赚点稿费补贴家用。有的作品还被选到语文课本里面，钱伟在当地渐渐地小有名气。一位副县长看中他的文采，就把他调到身边当秘书。钱伟也不负厚望，每篇汇报文章都精雕细琢，写得气势磅礴，入木三分，给副县长的工作平添几分光彩。后来副县长当上县长，又当上书记，钱伟也跟着一路升迁，还把妻子孩子调到县城事业单位工作。书记调任市级干部之前，竭力把钱伟提拔为规划局副局长。那是钱伟一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候。钱伟每每想起老书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秋。这些年房地产业很火，钱伟在房地产开发商那里也很火。要规划条件，要地产容积率都要找他。每天找他办事的人络绎不绝，有的甚至以和他吃顿饭为荣。那时一位单身的房地产公司经理娇娇进入他的视野，正像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那样：指如削葱根，口若含朱丹，纤纤作细步。凝脂般的颈上钻石项链熠熠生辉，一双明眸似乎让人望穿秋水，说起话来像百灵鸟让人百听不厌。那女经理娇娇隔三差五找钱副局长聊天喝茶，娓娓地说自己若能找一个像他那样能干的爱人就知足了。说到伤心之处，泪花飞洒，胸部一颤一颤的，让人心疼不已。渐渐地，钱伟心起涟漪，自己的妻子老实本分，只知相夫教子；不好社交，甚至把到家送礼的人赶走，还告诫钱伟不要错上了贼船；不会化妆打扮，一点也不浪漫......钱副局长和女经理娇娇几番云雨之后，更坚定和妻子离婚的信心。他向妻子哭诉说，自己一不小心上了贼船，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如今覆水难收，不娶了人家，恐怕官职丢了是小事，还要面临牢狱之灾。妻子被气蒙了也被吓怕了，几天的痛不欲生之后，擦干眼泪对自己丈夫说，猎狼者必被狼猎，猎色者必被色猎，自古死在石榴裙下的不胜枚举。我劝不住你，你自己撞破头的那一天可要回来哦，这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孩子的爸。那一刻，钱伟感到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钱伟不久有了新家，也带来了新的烦恼。每天娇妻会无休止地要这买那，什么衣服穿着好看，什么化妆品效果好，什么首饰最打扮人，哪里整容不错，哪里旅游景点最迷人……说到底，你娶了我就要舍得花钱养我。钱伟开始为钱抓耳挠腮了，为捞钱想方设法，为此夜里噩梦不断，梦见自己进了监狱。两年之后，一场突兀而至的歌厅大火引出房屋规划不合理问题，接下来又引出钱伟索贿受贿问题。钱伟被判刑入狱10年。这10年钱伟度日如年。更让人伤心的是，他入狱两年后，娇娇便寄来离婚协议书，说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自己年纪轻轻，不能忍受十年孤寂，更不能忍受没钱养没人宠的生活，要求离婚了。家，就这样破了。

......

“爸，我和妈接你来了！”一个男孩的叫声打断了钱伟的深思。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和一个略显沧桑的女人站在身后。那男孩不是自己的小虎子吗，现在这么高啦，还有那女人，自己给他们造成的伤害太大啦。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回家吧，金家银家不如一个平安家，咱们回家吧！”女人抽泣着说。

“我对不住你们哪！”那一刻，男人终于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女歌手的声音在钱伟耳边萦绕不断，久久回荡。

（作者单位：鲁山县国土资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