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代一方水土的真实画卷

呼岩鸾

细读了钱犁先生报告文学集《苍生在上》，近30万生蹦活跳的文字，跃入我的双眼又跃入我的心灵，汹涌的搅动着我的感情。我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真切的想法——改革开放新时期以来，重庆市万州区翻天覆地的沧桑巨变已被一字一句镌刻在历史上了；广大人民群众和党政干部改天换地的英雄形象永远鲜活在历史上了；这也是集真实性、思想性、文学性于一体的报告文学巨大力量的证明。

历史长廊里悬挂着一幅长卷，一个时代一方水土的真实画卷。苍生在上，人民在上。

一

万州，群山拱卫长江，一片秀山丽水；但也是全国18个连片贫困地区之一，有的地方贫困程度达到了国定最高标准。这个地区在新时期面临的重大任务是：发展经济，三峡移民，建设和谐社会。钱犁作为土生土长的媒体人，以新闻消息、通讯；特别是以他的迅捷勇锐、沉着厚实的报告文学这一力器，精心描绘了这些任务艰苦完成的过程与美好结局。

今日万州美景是由昨日发展经济的血汗浇灌出的。经济实力的增长在山区离不开通畅的道路。《下庄人》中一条山村的脱贫致富路，钱犁不但细微地写出了无路想路时村民的悲叹，更把修路人的血水汗水写得激扬澎湃。《金坪“路神”撼穷山》，钱犁以高歌猛进的文字陪伴着干部群众这一尊尊勇敢无畏的“路神”奋进，终于撼动打通了穷山。《头雁南飞》，钱犁放眼南飞的第一只大雁，从翅影中觅得致富的灵犀，喜悦地展现了一个因外出打工当老板而形成的“老板村”。《试看愚公重抖擞》，钱犁视野遍及巫溪一县的土地，他的笔跟着干部群众的手一起动作改田改土；改变了面貌换了新颜的土地给人间奉献无尽的财富。

三峡工程成败的关键是三峡百万大移民。《苍生在上》、《百姓高于天》、《好雨知时节》、《不朽的基石》，我以为是国内移民地区无数篇移民题材报告文学中，最为出色的作品；因为作者钱犁是当地人，与父老乡亲的移民根系中同根所生，移民移根能否存活，已成为钱犁作品的血脉所系。因此，钱犁不仅看到了移民工作中撤离旧家园建设新家园的物质文明建设，而且重点突出了移民们抛弃旧观念树立新观念的精神文明建设层面，一个个感人至深的移民故事缀连中，出现了新天新地新人。移民好像是“移爹移娘”那般不易割舍旧土，但祖国大地能温暖地包容她所有的子民。三峡水库建设离不开科学技术工程师；钱犁则把移民工作干部都写成了灵魂工程师，他们“施工”的对象是人类的信念和思维。三峡平湖映照着中国历史的一个时代，钱犁作品映照的也是中国历史的一个时代，都是世纪性的存在。

新时期是社会转型期。人和大自然的矛盾，人和人的矛盾，产生了一些不和谐甚至严重的对立；但是社会必须克服不和谐达到和谐，实现进步与发展。钱犁作品是和谐社会的进行曲，为社会走向的步伐擂鼓助威。《空中两地书》、《巫峡水神》，是抗旱壮歌，军民合力战胜旱灾使库区在灾年出现太平盛世景象。《忠魂不朽》，是英雄赞美诗，烈士鲜血中盛开社会的和谐之花。《郭运发写下的求实篇》，领导干部廉洁奉公干实事是社会长治久安的根本保证，钱犁为一条为政原则找到了鲜活的标本。《沉重的税徽》，钱犁非常隐忍但指向明确的叙述，带领人们进行沉重的思考。

这就是钱犁报告文学作品的第一个特点：全景性与共时性，即执著于一个共同时间内一个共同地域的风情变迁。时间，新时期开始后的三十年时间；地域空间，万州及周边。钱犁针对此一时此一地专人、专意写出数十篇系列作品；这在国内报告文学作家中，是很少见的。钱犁在作为媒体人的职责范围内，鸟瞰着地域内全部空间和党政军民各部门，发现有价值的对象即从高端沉潜其中深入开掘，和采写对象圆融无间，掌握事件的实相与内质。他的作品随事件的发生而发生，作品成型后事件仍在继续。他的作品和事件也是共时的；由此令客体读者产生一种仰视效应，像抬头看三峡名山名峰一样，抬头看见了三峡的“路神”、“水神”、“战神”和“穷神”的搏击，和诸多自然与社会阻力的搏击，并战而胜之。

二

写活了人物是钱犁报告文学作品的第二个特点。钱犁讲述了伟大的万州故事，不应该缺乏也确实有大量栩栩如生的人物活动于作品之中。他们是各级优秀的党政军干部；保持着先进性的共产党员，以及从人民群众中涌现出来的具有高贵品质的好人们。县委书记郭运发以身心践行共产党的宗旨写下的“求实篇”，闪烁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的光芒。《青春谱就的壮歌》、《茂林兮归来》两篇作品如泣如诉地勾画了乡党委书记谢茂林为改变山区面貌、以身作则为理想奋斗的人生路程；他因公殉职后，在他人生道路的终点，老百姓给他树起了丰碑——“人民公仆”：“一生正气当作后人典范，两袖清风堪为今世楷模”。《我以我血化甘霖》，主人公是老家在山东的万州公安消防支队排长车涛，在旱灾中驱车给村民送“救命水”，把自己年仅25岁生命的鲜血洒在了异乡，却永生留在当地百姓的口碑与钱犁的文字中。下庄人的村支书毛相林，人称“毛矮子”，因有理想信念的支撑从而变得高大起来，敢与山峰巨石“笑天龙”比“谁能笑到最后”，结果还是下庄人修路凿峰笑到了最后。钱犁几乎每篇作品中都有共产党员生龙活虎的身影。《好雨知时节》中的一个共产党员，《不朽的基石》中的一群共产党员……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光荣称号，做同样的对群众有益的事，得到了群众同样的赞扬；他们是群众的“主心骨”、“吉祥鸟”、“降压灵”；“一个党员就是一面旗帜”；群众跟着好党员，那怕是移民到天涯也跟着走。钱犁从人民群众中挖掘出大量杰出人物。《呵，红杮》中忍受穷苦一心育人的民办教师；《两本旧书》中拼命劳作助子求学的贫穷母亲；《相思在大江》中飘泊于江上离多聚少为旅客服务的船员夫妇；《野人之恋》中志在开发蛮荒之地朝阳坪甘作“野人”形似“野人”的知识分子；《归来吧，远去的和平鸽》中牺牲在异国他乡的中国维和部队战士；《万州人在纽约》中远赴美国求学写诗弘扬中华文明的女诗人；《“小字辈”托起一方天》中办报办出大成绩的年轻新闻人……他们性别、年龄、职业、工作地点不同；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万州人，给万州争了光，成就了万州的高大形象。

钱犁眼睛向下关注基层，他的作品所写的多是普通人。把名不见经传的凡人写得高大起来，这应该算是钱犁的一种过硬功夫。钱犁作品中的人物，不是一般新闻中概略介绍性的人物，不是小说中虚构的人物，而是报告文学本应塑造的人物。他们是做了真事的真人，经过文学手段的锤炼成型，有骨有血有肉；他们原来在生活中，进入作品也可以呼之欲出。不把真人写“死”，而在作品中给真人注入灵魂，使其更加鲜活更为生动，这又是钱犁的一种过硬本领。

三

选择好题材有妙眼，把好题材写好有妙手。手眼通天通到报告文学这一文学样式的最高境界，这是钱犁报告文学作品的第三个特点。“重大题材决定论”基本上适用于报导文学写作，但随之而来的是“题材的写法决定论”；题材加写法是优秀报告文学作品形成的关键。钱犁数十年间在宣传报导行业中摸爬滚打，已精于此道并运用自如了。业者的强烈使命感，总让他抓住重大题材不放。一时一地轰轰烈烈的大规模中心工作，制定部署计划，执行力贯穿其中，创造奇迹；然后总结经验，推举出英雄模范人物。钱犁以专业人士特具的职业敏感，随时随地扑进这个社会聚焦点，和他所要表现的对象血肉相拥，进行生命融合，给对象赋予文学形象活动起来。钱犁作品因此而不是工作总结的复述，成果实绩的展览，好人好事的罗列；他给事件和人物以绘形绘色，使之立体化；他的文学形象也都是可触可视，和人能够零距离地亲和了。这样，一地的经验就成了饱满的种子，可以在另一地因地制宜地播下；一地的英模人物就是到处走动的榜样，随时引朋呼类了。钱犁的写作功夫最可称道处，是他能在事件的展开和人物的活动中，善于从工作过程与经验总结中，提炼出哲理，推升到思想的高度。他这部报告文学集呈现的思想，就是苍生在上，人民利益高于一切；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事为民所办，利为民所谋。前有河南兰考的焦裕禄，后有重庆万州的郭运发们；以及接续的无数各届各级好书记们。钱犁是有思想的人，钱犁的书是有思想的书。

钱犁作品异常鲜明地体现了报告文学的社会功能，这也原是这一新闻和文学交叉的文学体裁本应承载的功能。钱犁作品中很多有作为有实绩的人，后来都得到了重用或被授予光荣称号。10篇《空中两地书》极大地鼓舞了干部和群众的抗旱斗志。《相思在大江》作品既出，就促动有关部门对内部人事管理作出了人性化改革。钱犁多篇作品的内容情节，被嫁接或改编为电视作品：《呵，红杮》，被拍成电视剧《山梁上的太阳》；《青春谱就的壮歌》，被拍成电视剧《永恒的生命》，在更大的范围内产生出更大的影响。钱犁作品所引起的巨大回响，证明了一篇报告文学作品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四

钱犁优秀报告文学作品的这三个特点，或是他作品中的最光亮的优势之处，是由作品在构思与语言中处处显现的文学性所支撑所凝聚的。在钱犁这里，文学品性不只是手段与技术工具，主要是美学基础与审美追求，把社会真实架构高筑成精神层面的存在。文学品性使繁杂的社会活动有了丰沛的人性，使人物的手脚有了进退的动力，给血肉之躯注入了灵气。缺乏文学性的大新闻作品，只能是一个起到信息传递作用的长篇消息或长篇通讯，或干脆就是一篇工作总结或一篇英模事迹录。钱犁作品通常每篇在一万字上下，在文学性表现手法中徐徐展开，而成为报告文学的佳作。

钱犁作品语言是文学性语言，极宜于叙事与抒情，每篇作品都能形成一个质文并茂的文学语境，就是那些不可避免的新闻性的政策表述用语与行政指令词句，也被浸润了文学气质。钱犁叙事语言流畅明快，弃用教条习惯语，绝无板滞之态。钱犁抒情语言温和平静，起伏着诗歌韵律，有散文诗的味道。钱犁对诗歌是情有所钟的，他的作品大量引用古典诗词，也大量引用现代大师级诗人如艾青、臧克家等人的诗句。著名作家、重庆市作协副主席黄濂清指出，钱犁在《筑起我们新的长城》中，灵活引用当代著名诗人冉晓光的一首诗把三峡水库的一般人弄不清楚的“消落带”，形象生动又蕴含深意地展示在人们眼前。钱犁的议论性语言，多采用历史人物名言佳句，《增广贤文》类的格言隽语和民间传统谚语，针对一人一事说事，说理通透，定义准确，无须多费笔墨。钱犁又极善于选择地使用方言土语，使得作品地气人气充盈。《沉重的税徽》中人物对话此起彼落的方言，把人们接进了川东乡镇的特殊气场，让人领教了一个个草莽汉子的形象。钱犁有时跳出传统格式，用更方便抒发感情的书信体写报告文学；或在夹叙夹议中顺势来一大段风景描写，来一大段声情并茂的抒情，使庄重的报告文学趋向散文化，借以调剂读者的阅读情绪。

钱犁作品画面感极强，多有特写镜头与典型场景。他的作品内容被改拍成电视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作品给影视作品提供了画面、镜头与场景等创作的先决条件；而画面、镜头、场景原本就是钱犁作品的文学要素。

目前钱犁还继续在他钟爱的报告文学领域里辛勤耕耘。《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在去年和今年年初，已密度很大地发表了他的四篇力作：《找寻乡村的未来》、《筑起我们新的长城》、《下庄通天路》、《钢铁是这样炼成的》，表明了他的报告文学创作已更著精湛，进入了一个成熟发挥的创作境界。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在今后的日子里，钱犁必将为广大读者奉献出更多更好的报告文学作品。

责任编辑/孙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