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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时代的昂扬交响

2016-06-27阿云嘎

草原 2016年6期
关键词:蒙古族草原

阿云嘎

1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经过两万五千里长征到达陕北后,跟全国各地一样,内蒙古地区有不少人陆续奔赴延安。当时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其中有不少十几岁的蒙古族孩子。这些孩子通过党组织开辟的秘密通道,在革命前辈的引领下,一批又一批,艰苦跋涉,走向延安,就好比汩汩溪流汇入奔涌的大河。他们是在延安出现的第一批蒙古族小八路。在延安,除有培养各民族青少年的陕北公学外,还有专门培养少数民族青少年的中央民族学院。他们在那里学文化,学理论,学军事技能,原本隐藏在心中的仇恨(他们大多数都是不堪忍受剥削和压迫才离开了家乡)升华为阶级觉悟,他们朴实朦胧的向往(他们对延安的最初了解大概是听说那里人人平等,没有剥削和压迫)变成了革命理想。他们在延安接受教育和熏陶,成长为革命者的时候,他们仍然很年轻。根据工作需要回到家乡或者分配到其他战场的时候,他们是我党最年轻的生力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这些年轻的“老革命”走上了各级领导岗位,成为领导干部中最年轻的一个群体。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曾成为内蒙古自治区和各盟、市、旗、县领导干部队伍中的中坚。这些人的生活道路和成长过程体现了一种历史的必然性,是他们各自的小环境和全国的大环境使然。杨啸先生的长篇小说《鹰的传奇》三部曲所描写的,正是这样一群蒙古族少年的成长历程。

全书七十万字,分《觉醒的草原》《深情的山峦》《愤怒的旋风》三部(以下简称“三部曲”),全景式地描写了莫日根、桑杰扎布等几个充满正义感的草原上的孩子不甘忍受王公贵族的压迫,奋力反抗,在党的地下工作者的引领下走向延安,成长为优秀的革命者,再回到故乡开展革命斗争,迎接胜利的过程。草原上的孩子奔赴延安,是内蒙古革命斗争史上不可忽略的现象,所以这部“三部曲”的描写具备了时代性、史诗性特色。是一部反映内蒙古草原生活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的成功巨著。

2

“三部曲”第一部《觉醒的草原》出版于1983年;第二部、第三部出版于1986年。那个年代是中国作家们刚刚从“左”的禁锢下挣脱出来的年代,也是文学观念和创作主张开始发生急剧变化的年代。在阅读这部长篇的时候我想到的一个问题是:无论文学观念和创作主张(其中当然包括对具体作品的评判标准)怎么千变万化,但有些东西是不可能变的,比如对正义感和爱心的肯定与赞美等。因为正义、爱等属于真善美的范畴,而在文学作品中对真善美的弘扬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因为这是文学的价值所在。“三部曲”写的是从抗日战争时期到解放战争初期那段时间,几个草原上的孩子走上革命道路的故事。那是一个正义与邪恶、爱与恨激烈交锋的年代。邪恶与仇恨是人类自己制造的,但邪恶与仇恨不可能泯灭正义与爱,反而会更有力地激发人们心中的正义感和爱心。小说中的莫日根、桑杰扎布、萨仁高娃等孩子,按现在的说法属于“花季少年”,他们的思维还是孩子的思维,但他们心中却有着强烈的正义感,有着对家乡和亲人的真诚的爱。所以说,没有爱就没有恨,这些孩子们心中的恨,是爱的另一种表现。

正是这种正义感与爱,使得这些孩子从心眼里蔑视邪恶,在具体行动中不屈不挠。这种心理也体现了蒙古民族传统的文化理念。因为蒙古民族有一种崇尚英雄的情结,而这种情结的根源是正义必胜的信念。“只要行得正,牛车也能追上野兔”,“米粒大的白色,能淹没山一样大的黑色”,这是蒙古族百姓常说的谚语。别看野兔跑得快,只要行得正,牛车终究会追上野兔。而在蒙古族的传统观念里,白色代表纯洁(因为乳汁是白色的),黑色代表邪恶,别看白色很渺小,也能够战胜黑色。这些孩子正是在这种传统文化熏陶下成长的,所以他们的信念是坚定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说“三部曲”是一曲信念的颂歌。

3

文学是人学。儿童文学亦不例外。一部好的长篇小说,应该塑造出众多性格各异、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三部曲”在这方面是很出色的。除生动、逼真地塑造了草原少年莫日根、桑杰扎布、萨仁高娃等人物外,还活灵活现地写了一个汉族小姑娘翠英的形象。尤其值得称道的是,除很好地塑造了众多的少年儿童形象外,还成功地塑造了众多成年人形象。如:足智多谋的地下工作者、到草原上播撒革命种子、潜入蒙奸王爷王府的张老义;疾恶如仇的说书艺人老达古沁那顺爷爷;最早和共产党人有了联系的莫日根阿爸青格尔;好心肠的巴达玛大妈;和莫日根阿爸一起走上革命道路的布日固德大叔和其木德大叔;当莫日根在去延安的路上,被蒙奸小王爷陶克陶抓住,并在月黑风高的夜里被枪毙,侥幸未死,毅然把他救回家去热心照顾的卖柴老人老两口;怕给自己家惹祸,不敢收留,带着莫日根去投奔他家的亲戚的胆小怕事的石匠和他那豪爽仗义的妻子;黄河边那冒着生命危险,撑着小木船,在流凌的黄河上,送莫日根和石匠过河的老艄公;卖国投敌的蒙奸老王爷道布钦;阴险狡诈的蒙奸小王爷陶克陶;陶克陶的福晋醋坛子奥登;南京来的特派员高傲的戴小姐;心狠手毒的王府管家红眼狗等等。有的人物,着墨不多,却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莫日根、桑杰扎布、萨仁高娃是在同一片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但他们却各有各的个性。莫日根诚实、坚强、有胆有识;桑杰扎布聪明、机智、质朴纯真;萨仁高娃作为草原上的少女,似乎更多地继承了草原女人的善良、正直与耐力。汉族小姑娘翠英,则朴实、厚道、有感恩之心。小说里塑造人物形象,关键不在于交代人物共性的一面,而在于写出他们各自的个性。在这个方面,“三部曲”是很见功底的。他们的思维、行动各有各的特色,不可相互替代,又能够相互补充和衬托。“三部曲”从结构上看,处于故事核心的就是这几个孩子,他们形成了这部七十万字长篇的基本构架。

在儿童文学作品中,塑造好成年人的形象,是十分重要的。正如作者在他写的随笔《儿童文学随想录》(见《杨啸文集》第23卷第73页)中所说的:“孩子们固然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天地,但是,就在他们的生活天地中,也跟成年人是密不可分的。他们的成长,离不开成年人对他们的关怀、培养和教育;他们的日常生活,也离不开成年人对他们的关心和照顾。”

“他们的性格,他们的兴趣爱好,以至他们的精神面貌,都是和他们身边的成年人对他们的影响分不开的。因此,塑造好成年人形象,会成为塑造好少年儿童形象的基础,会使得所反映的少年儿童生活和所塑造的少年儿童形象更加真实可信。如果把作品中的少年儿童形象比作泉水,那么,成年人的形象,就是这泉水的源头;如果把少年儿童的形象比作树木,那么,成年人的形象,就是生长这树木的土地。”

4

一部好的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必须有一个好的故事。这故事,一定要能把读者吸引住,使读者产生强烈的阅读兴趣,欲罢不能。

杨啸先生是一位编织故事的能手。他作品中的许多故事情节,往往是既在读者意料之外,又在生活的情理之中。他熟悉生活,这部书的故事,又有真实的生活原型做基础,所以,他结构起故事来,就更加得心应手,左右逢源。

“三部曲”的故事,曲折,惊险,传奇;悬念迭出,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后照应,合情合理;缜密顺畅,自然天成。

悬念,最能对读者产生吸引力。

比如说,莫日根的阿爸阿妈被王府的人残酷地杀害,倔强的莫日根为给阿爸阿妈报仇,黑夜持刀潜入王府,去刺杀老王爷道布钦,他能够成功吗?

再如,莫日根行刺王爷未成,被严刑拷打后投进牢房,巧遇被关在牢房中的地下工作者张老义,两人一起逃出牢房后,张老义被王府追兵的枪弹击中,临牺牲前,嘱咐莫日根,让莫日根一定要把他们了解到的重要情报送给乌兰山里的游击队……莫日根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再如,游击队为培养莫日根和桑杰扎布,决定派他们到延安民族学院去学习,让他们到指定的地点,去和另外一些去延安学习的孩子们集合,那里会有人带路,带领他们去延安。然而,莫日根和桑杰扎布在去集合地点的途中,却因遭遇沙尘暴迷了路,耽误了时间,当他们找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其他去延安的孩子们,已经在向导的带领下出发走了。莫日根和桑杰扎布决定单独奔赴延安。两个小小年纪的孩子,既不认得路,又要通过层层敌占区封锁线,这一路上,他们要遇到怎样的困难和艰险,他们俩能单独去到延安吗?

再如,莫日根被小王爷陶克陶的人枪毙,侥幸未死,被好心的卖柴老人救回家中。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那重病躺在山洞中的桑杰扎布。他求老人到那山洞中去找桑杰扎布。老人找到了那个山洞,山洞中却已经没有桑杰扎布。却在那山洞下面山沟里的一块石头上,看到一大摊血……那大山里,有许多野狼,当时,又正是野狼逞凶的时候。桑杰扎布是不是被野狼吃掉了?

如此等等,一个又一个的悬念,接连不断。这些悬念,紧紧地揪着读者的心,使读者一定要读下去,弄个究竟。

5

杨啸作为我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在“三部曲”里对孩子的心理、行为的刻画十分到位。这些草原上的孩子比其他地方(比如城市、农村)的孩子更鲜明地表现出了草原特色,他们显得更单纯,更勇敢、更快乐。他们身上有一种蓬勃、健康、向上的东西,而这又形成了这部长篇的主调。

比如,萨仁高娃羊群里的一只两岁小绵羊被狼咬死了。莫日根为了避免萨仁高娃被王府管家红眼狗毒打,便把自己放牧的羊群里的一只两岁小绵羊给萨仁高娃的羊群里补上了(他骗萨仁高娃说,他的羊群里多出了一只两岁小绵羊)。当他因为羊群里少了羊,被红眼狗管家毒打的时候,他想到,这顿打,是替萨仁高娃挨的,他的心里,就有点高兴起来。他心想,这么厉害的鞭子,要是打在那瘦弱的萨仁高娃身上,她怎么能忍受得住哇?因此,鞭子打在他身上,越是疼痛,他就越觉得,他替萨仁高娃挨这顿鞭子,是做对了。

再如,莫日根用他那心爱的、会精彩表演各种把戏的小黑狗阿日巴拉,和蒙奸小王爷陶克陶的儿子小少爷巴雅尔换盒子枪。小黑狗阿日巴拉是他的心尖子,他对自己的小黑狗是那么喜爱,要把小黑狗换给巴雅尔,他是那么舍不得。可是,这支盒子枪对他太有吸引力了。他想到,游击队如今是那么缺少枪支,这支盒子枪,对游击队来说,是那么重要,于是,他便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心,用他的小黑狗和小少爷巴雅尔换了盒子枪。

再如,莫日根到王府行刺未成,被王府的人抓住。老王爷道布钦和小王爷陶克陶对他严刑拷问。他先是紧咬牙关,忍受着酷刑,闭口什么也不说。此时他想的是:在敌人面前,一定要表现得坚强、硬骨头,决不向敌人屈服……但他又想,这样不说话,有点太窝囊,于是,便突然开口,把蒙奸老王爷和小王爷骂了个狗血喷头……

在“三部曲”中,如此表现莫日根、桑杰扎布、萨仁高娃、翠英等人心理、行为和性格的故事情节,数不胜数。

6

儿童文学作品又离不开“童趣”。童趣就是写出孩子的心理和行为特色,写出他们不同于大人的思维、做法。也就是说,必须写出一个孩子的世界,他们眼中所看到的,他们所关注的,他们的喜怒哀乐等等与大人有着很大的区别。七十万字的“三部曲”里那些数不清的细节里描写的,正是这些孩子妙趣横生的故事。他们用孩子的方式爱着,恨着,争斗着,撑起了一片辽阔的天空。

在“三部曲”中,可以说是处处洋溢着童趣。

比如,小王爷陶克陶的儿子巴雅尔和王府管家红眼狗的儿子道尔吉,为抢桑杰扎布逮到的一只黄玉鸟儿未能得手,便对桑杰扎布大打出手。在远处山坡上放羊的莫日根,看到这一情景,便从山坡上冲下来打抱不平。他顺便从山坡上抓了一条青花蛇,跑来跟前,把手里提着的青花蛇在两个小恶棍的脖子上各自蹭了一下,又把蛇在他们的头顶上转了个圈儿,两个小恶棍立刻被吓得屁滚尿流。然后,莫日根又逼着两个小恶棍给桑杰扎布叫爷爷……叫罢爷爷,又让他们给桑杰扎布磕头赔礼……

再如,传说,博音淖里的水涨满了,流遍草原,穷苦奴隶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好日子就来到了,莫日根和桑杰扎布,就在博音淖水的边沿上插了草标,每天到博音淖边的草滩上去放羊,首先就跑到淖边的草标跟前去看,淖里的水是不是涨了……

再如,桑杰扎布和萨仁高娃盼着游击队快快来到。桑杰扎布用花朵算卦。桑杰扎布掐下一朵野芍药花,把花朵捧在手里,郑重其事地对花儿说:“花儿呀花儿!游击队要是能很快地来,你就花心朝上。游击队要是不能很快地来,你就花心朝下……”说罢,把花朵高高地抛向空中……

如此童趣,趣味盎然。

7

“三部曲”是一曲民族团结的颂歌。

汉族地下工作者张老义,为了革命事业,为了蒙古族人民的觉醒和解放,冒着生命危险,到内蒙古草原上播撒革命火种,最后,牺牲在草原上,为蒙古族人民的解放事业洒尽最后一滴血……

蒙古族孩子莫日根和桑杰扎布,在去延安的路上,深夜听到红柳林中的哭声,发现了被巴彦(即财主,富户)家恶奴绑架、又机智逃脱的汉族小姑娘翠英。翠英已经几天没吃东西,饥饿孱弱不已。莫日根和桑杰扎布便把他们带的炒米、奶豆腐和酪蛋子送给翠英吃;最后,又慷慨地把他们布袋子里所有的炒米、奶豆腐和酪蛋子,全部送给了翠英。他们宁愿自己在路上去讨饭……

莫日根被蒙奸小王爷的人枪毙未死,汉族卖柴老大爷,冒着自己家被牵连的危险,毅然把莫日根救回自己家中照护;好心的老大妈,为了给养伤的莫日根增加营养,忍痛杀掉自己心爱的老母鸡,给莫日根炖鸡肉吃,熬鸡汤喝;莫日根在大爷大妈家里养伤期间,偶然被喝醉的汉奸药铺黄掌柜发现,大爷大妈先是果断地除掉了汉奸黄掌柜,然后带着莫日根连夜弃家出逃;大爷背着重伤的莫日根,大妈背着行李,拿着包袱,踏着泥泞溜滑的雪路,到几十里外的黑石沟,去投奔大妈的表妹家。在漆黑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向前走……

大妈那豪爽仗义的表妹,热情地收留了他们。可是,表妹的丈夫、胆小怕事的石匠,外出回来,因怕受到牵连,却不让他们在家里住。夫妻俩为这事闹翻了脸。尽管大妈的表妹一再挽留,大爷大妈还是带着莫日根,离开了表妹的家,住到了荒郊野外大山中冰冷的破窑洞里去。靠着大爷外出乞讨,艰难地维持他们老两口和莫日根的生活……

正如莫日根心里所想的:“亲爱的大爷大妈,你们为了莫日根,舍弃了自己的家,你们为了莫日根,又这样的受苦受累……就算是亲爹娘,对自己心爱的亲生的儿子吧,又能怎样呢?”

最后,善良的大爷大妈,竟因为莫日根的事,全都丧了性命……

翠英母女,在山洞中偶然发现了重病昏迷中的桑杰扎布,她们把桑杰扎布背回家去,细心照料……

不用再多举事例了。仅以上几宗,蒙汉两族亲如一家的血肉亲情,手足深情,已展示得淋漓尽致!

8

“三部曲”一书中的写景,也别具特色。杨啸先生十分善于写景。他写景,总是景中有情,情景交融。要么景色展示人物的心情,要么景色烘托故事的气氛,要么景色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比如,书中开头的一段写景:

冬天。草原上的冬天格外寒冷。

天阴得很沉。浓重的云块,就像是一团团肮脏的羊毛,在天空中堆积着,涌动着,翻滚着;那浓重的云块,越滚越低,就像要落下来,压在人身上,把人压扁。

雪,断断续续,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了。

到处是厚厚的积雪。积雪把草原上的草都埋住了,只露出枯黄的草梢和一丛丛黑褐色的树毛子。尖厉的北风,摇动着草梢和树丛,发出簌簌的声响。

随后,就是本书小主人公莫日根赶着羊群出场亮相。这段写景,正好展示了莫日根这个受苦受难的小奴隶,饥寒交迫的生活和他苦痛悲凉的心情。

再如:莫日根从阿爸口中得知,他们的家乡乌兰山里,已经有了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受苦受难的奴隶们,翻身解放的日子不远了。于是,在他的眼里,就出现了这样的景色:

春天。春天的草原真美呀!

草滩上,到处是盛开的花朵:鲜红鲜红的,那是火绒子花;雪白雪白的,那是野芍药;金黄金黄的,那是蒲公英;翠蓝翠蓝的,那是鸽子花;灯笼花,挑着红色的小灯笼;珍珠兰,吊着蓝色的珍珠串……各种颜色的花朵,把草原装点得五彩缤纷。

小河里的冰化了。清凌凌的春水在和风的轻拂下,荡漾着银色的波纹;水波上闪耀着金色的阳光。小河像银蛇似的在草原上的绿草、野花间弯弯曲曲地穿过。奔腾的河水,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如同美妙的琴弦,弹奏着动听的音乐。

再如:组织上派莫日根和桑杰扎布去延安学习,他们俩从乌兰山出发,到指定的地点去和另外那些和他们一同去延安的孩子们集合,然后由向导带领他们上路。当他们走在路上,出现了这样的景色:

突然间,四野刮起了大风!

荒漠草原上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幻无常!刚才还是瓦蓝的天空,这会儿,大风一起,立刻就变得满天昏黄!这沙巴拉地带,因为有不少草木不生的沙丘,一刮起大风来,这些沙丘上的黄沙就漫天飞扬,遍地翻滚!

天空里,不知是沙还是云,把太阳遮了个严又严,天上地下混沌一片!风沙把人抽打得睁不开眼,几步远以外的东西就看不见……天昏昏,地昏昏,真个是天昏地暗!在这样的天气里,鸟儿全都回了窝,牧人们也全都把畜群赶到了避风的地方去。

正是这场沙尘暴,使他们走错了路,耽误了到指定地点集合的时间……于是,这才有了他们俩决定自己单独奔赴延安的故事。这段景色,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总之,整个“三部曲”,可以说是处处有情有景。充分展示了内蒙古草原上不同季节,不同场合下,不同的风光和景色。这景色,有的美丽迷人,如诗如画,令人陶醉;有的凄凉萧瑟,冷酷严峻,令人生畏。但不论是美丽迷人的景色也好,还是冷酷严峻的景色也好,都是和人物的心理和故事情节的发展相映衬。

9

杨啸先生可以说有两副笔墨。前期,写故乡河北冀中平原生活的作品时,用的是带有浓郁的冀中平原色彩的语言;后期,写内蒙古草原蒙古族生活的作品时,则用的是带有浓郁蒙古族特点的语言。在“三部曲”中,这一特点,尤为突出。但是,不论是写冀中平原生活,还是写内蒙古草原生活,他的语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准确、简洁、明朗、晓畅,句子短、有节奏感,读起来朗朗上口,如行云流水。

在“三部曲”中,运用了许多蒙古族谚语、与蒙古族生活有关的比喻、蒙古族民歌,等等。因而使全书的语言笼罩在一种浓郁的蒙古族语境中。如谚语:

牛犊子拼了命,老虎也害怕。

老马吃过的草,比小马见过的草还多呢!

要骑马,不能怕摔跤;要打狼,不能怕狼咬。

小鹰不练翅膀,多会儿也飞不上天;小鹿不练蹄腿,多会儿也登不上高山。

垂死的恶狼,拼命地挣扎;临死的恶狗,发疯地咬人。

没有登不上顶的高山,没有走不到边的草滩。

再如比喻(多用在对话中):

“天上的彩虹好看,并不能当桥走;梦里的‘五查(即煮全羊,是蒙古族宴席上高贵的食品)好吃,并不能真的填饱肚子;宽心的话儿好听,并不能真的把祸变成

福……”

“马驹子长大了,就该鞴上鞍子驮载了;牛犊子长大了,就该驾上绳套拉车了;你这孙子已经不小了,也该给王府去干活了。”

“草老了,就该割了捆起来,堆到一边去了;人老了,就该从奔驰的骏马上爬下来,守着佛堂去修身养性了;在草原上奔驰的,应该是蹄腿轻快的年轻的骏马;在云天上飞翔的,应该是羽毛丰满的年轻的雄鹰;瘸腿的老马再去奔跑,就难免失蹄摔跤;折了翅膀的老鹰再去飞翔,就难免掉下山

涧……”

蒙古族人人能歌善舞,高兴时唱歌,悲伤时唱歌,愤怒时也唱歌。因此,蒙古族民歌,在此书中多处出现。莫日根刚出场,一面放着羊,随口唱出一首悲愤的歌儿:

有人说最苦的是苦胆,

有人说最苦的是黄连;

要比起奴隶的日子呀,

苦胆也甜,黄连也甜!

人都说最狠的是毒蛇,

人都说最狠的是恶狼;

要比起当了蒙奸的王爷呀,

毒蛇也善良,恶狼也善良!

管家手里的黑蟒鞭,黑蟒鞭,

沾着奴隶的血和肉,血和肉!

王爷杯里香醇的酒,香醇的酒,

是奴隶的血汗来酿就,来酿就!

盼啊盼着天雷炸,天雷炸,

把罪恶的王府来轰塌,来轰塌!

盼啊盼着起暴风,起暴风,

把罪恶的世道一扫平!一扫平!

此外,作者在书中还安排了说书艺人老达古沁那顺爷爷这样一个贯穿全书的人物。每到适当的场合,他就会来一段蒙古说书演唱。这就使得此书的语言,更加笼罩着一种优美的诗的调子和浓烈的蒙古族韵味。

10

杨啸先生是河北人,20世纪50年代支边来到内蒙古,从此几十年没有离开这片热土。他早已融入到了这里的生活,对蒙古民族的生活习俗、心理和行为特色都很熟悉,所以七十多万字的“三部曲”的生活场景、自然景观、故事细节以及人们的语言、行为不仅真实可信,而且带出了浓郁的民族、地域生活气息。这与他长期扎根内蒙古草原,长期熟悉蒙古族的生活,衷心热爱蒙古族人民,和蒙古族人民之间,凝成了血肉相连的感情,有着必然的联系。作为一个少数民族读者,我曾经很挑剔地观察“三部曲”里边描写的习俗、细节以及人名、地名等等,最后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无可挑剔。

将一部儿童文学作品写成七十万字的“三部曲”,也许在国内是绝无仅有的。所以,蒋风先生主编的《中国当代儿童文学史》(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1991年8月第一版)在论述这部作品时,称这个“三部曲”:“开启了儿童‘长篇系列小说的先河。”

为了这部作品,杨啸先生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他先是把这一题材写成一部名为《草原上的鹰》的儿童长篇叙事诗。该长诗第一部1965年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1973年,又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合订本。合订本出版后,被译成蒙古文,受到广大蒙古文读者的欢迎。

作者在“三部曲”的“后记”中写道:

“当我把长诗《草原上的鹰》写完之后,却觉得,并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因为,诗,受到的限制太多了。它既难展开过于曲折复杂的故事,又不能容纳众多的人物。对所要展示的历史画卷,只能是勾勒出一个简略的轮廓。于是,我觉得,很有必要再用长篇小说的形式,来描绘这一题材。”

“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但是,我却没有马上动手。因为,我觉得,用小说来表现这一题材,似乎比用诗来表现,需要更多的生活积累——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认为写诗比写小说容易;更不是意味着,写诗不需要丰富的生活;而是说:小说,比诗展示的人物和事件要更为复杂,因而也就要涉及更为广阔的生活面——于是,我便进一步认真地积累生活,并构思小说的人物和故事。直到1978年,我才开始正式着手进行这部儿童文学长篇小说‘三部曲的创作。用了六年的时间,才算是把这‘三部曲写完了。如果从着手写长诗第一部时算起,到写完小说‘三部曲,则前后共用了二十五个年头。”

“三部曲”受到广大读者的热烈欢迎和评论界的高度评价。第一部1983年由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1984年即荣获内蒙古自治区首届“索龙嘎”(意为‘彩虹)奖(是内蒙古自治区文学最高奖)的儿童文学一等奖;1986年“三部曲”的后两部《深情的山峦》和《愤怒的旋风》又由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1987年,整个“三部曲”又荣获内蒙古自治区第二届“索龙嘎”奖儿童文学一等奖。并于1993年荣获全国儿童文学大奖——以国家名誉主席宋庆龄的名字命名的“宋庆龄儿童文学奖”。“三部曲”全部被译成蒙古文,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并被绘成2 000余幅连环画,在内蒙古唯一的蒙古文儿童半月刊《花蕾》杂志上连载了三年。

2013年底,《杨啸文集》二十四卷本(900万字)出版,在这部《杨啸文集》里,“三部曲”占有很大的分量。

“三部曲”的出版,距今已经整整三十个年头。但现在读起来,仍然令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无论是思想性还是艺术性,都和当前的时代要求合拍,完全符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精神的要求。是一部有长久生命力的充满正能量的好作品。

杨啸先生如今已经八十高龄了。但他仍是童心未泯,仍在关心少年儿童,仍在笔耕不辍,实在让人敬佩。祝愿他健康长寿,不断再有新作问世!

(责任编辑 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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