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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去摘野茴香

2016-06-27吕传彬

短篇小说 2016年5期
关键词:茴香冲浪沙滩

◎吕传彬

我不喜欢水,也不喜欢海。

高中体育课要考游泳,游到泳池对岸才算通过。对岸不很远,游不过去就是游不过去。考试硬碰硬,不通过的人不能升级。

我打定主意,拼了一死,一口气憋到底,跳进水里就踢脚划手,闷头游下去,直到双手碰着对岸的池边。总算通过了考试。

老师说,好几次想跳下水来救我,都忍住了。

考完以后,我留在游泳池边,看别人游得怎样。发觉老师的忍功真不赖,说不救,就不救。结果大家都通过了考试,升级没问题。

自此之后,再也没碰过水了。

大三暑假,学校派我协助一个高科技公司举办说明发表会。在那里,我遇见了未来的老板罗嘉。他欣赏我在说明会上添加使用的舞台3D立体影视软件,大大提升公司产品的视觉实效。

这是我在电脑上自修学来的新玩意,今天派上了用场,牛刀小试吧!罗嘉邀请我立刻去他公司帮忙。

我像是中了大奖似的,赶紧把这好消息讲给妈妈听。妈妈坚持一定要读完大学才能开始上班。从此我不再告诉妈妈任何我的事情。不过,勉强读到毕业,才去找罗嘉。

罗嘉是公司大老板,忙人一个。几次打电话找他,他都没接。给他传简讯,很快就回了:

“明早十点来公司找我。”

我立即回复:“谢谢老板!明早见!”

第二天早上,我九点四十五分到公司。

接待的小姐对我说:“罗嘉在开会。”让我等一等。

昨天晚上我想了许多,如果老板跟我借笔……如果看见地上有东西……如果老板问我……我是有备而来的。

十点整,接待小姐接了一通电话,对我说:“请进。”

我敲两下门,自己开门走进去。

罗嘉对我招招手,我走向他的巨型办公桌。在他背后光洁的墙上,镶嵌有一方一方的窗玻璃,一窗一树影。窗外阳光灼耀,透过细百叶窗帘,看见靠墙种植的几棵瓶刷树树干笔直,闲散垂下了盈绿透光的枝叶。装点在枝头的瓶刷状花朵毛扎扎艳红,衬着小院一方土墙,窗景简明,色调清丽、优雅如画,令人喜悦。我的心情放松许多。

罗嘉和我,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友,相互问候。我感激他给我面谈的机会,他更像亲切的长者,多一分关心我的学业与家人。之后,我静静等他给我面谈。

自学校毕业,我一直努力学习如何面谈。考验的时刻到了。

罗嘉只问我一句话:“你愿意为本公司服务吗?”

想破头也想不到,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问得爽,我也答得爽。

几乎没经过大脑,直觉反应,我说:“愿意。”

罗嘉打电话叫周蜜。周蜜推门而入,或许她早就在外面听候老板吩咐。

罗嘉介绍周蜜给我:“这位是我妻子,也是我的秘书兼合伙人。”原来如此。

他请周蜜带我去见马海,又对我说:“现在起,马海是你的主管。请跟周蜜走。”

马海是业务推广部门主管,周蜜是他的直属主管。算起来,马海是我的小主管,周蜜才是我的大主管。

公司固定每周一上班时,由周蜜主持主管级业务汇报。接下来,各个业务主管单独主持部门业务报告,周蜜选择性地与部门主管共同主持会议。

谁知道她看上马海哪一点,常常选择和马海一起开业务推广会议。她总嫌我们冲刺不够力、业务迟迟不推动……专挑我们不想听还得听的无聊话,讲了又讲,把我们一伙儿虾兵蟹将刺得遍体鳞伤。

几天后,罗嘉像个完全不知情的好人,走进我们推广部门,大大称赞我们业务办得有绩效。或许这是当老板的某种策略,不足挂怀。

为了一个程式设计上小有不同的意见,我连夜加班,改了又改,上级都不满意。

不能确定,真正不满意的是马海或周蜜。我去找马海,想讨论出一个解决办法。

马海淡淡地说:“不遵照周蜜的方式,肯定无法过关。”毫无通融的余地。

当场我感觉胸闷痛,憋着口气回不过来,迫切需要冷空气。

逃出了办公大楼,我快步奔向停车场,把车子开上公路。

一路飞车前行,穿梭在大卡车、货柜车、连结车当中,险象环生。强冷的空气从车窗吹进来,吹得我头发乱飘飞、吹得我心乱上加乱,仍旧无法消除在我胸中堵塞的郁结。

我把方向盘往右转,开出了公路,走上乡间了无人车的小路。

两边尽是连天接地的草莓田、芹菜田、包心菜田……

小路带我来到滨海的村镇。

我看见沙滩。我看见了海。

有三两个游人在沙滩散步。鸥鸟比人还多。

海味越来越浓重。

我沿小路边的沙滩走。沙滩上长满野茴香,人一般高。

丝羽般纤柔的翡翠绿的茴香叶,任凭刺骨的海风吹弄,摆荡飘摇着。

我不禁伸展双臂,拢住大把野茴香,畅快地吸了几口气。多么熟悉的茴香味!小时候妈妈做的茴香饺,就是这么香。后来老菜场里卖茴香菜的摊子不见了,再也没有茴香饺了。

茴香绿叶吸引了一只绚丽斑斓的黄燕尾蝶,飞舞在翡翠绿玉中间。又飞来一只……又一只……

我感觉有点饿。

下午三点钟,还有餐厅开的吗?

小小的港湾有好几家餐厅。

我走入一家不甚起眼的屋檐小食店。

在这里,海岸是海岸、沙滩是沙滩,一切保持纯天然,绝无人工打造的痕迹。没有一家餐厅讲究室内装潢,或强调窗外的海景。近海渔获才是餐厅主要的卖点。

鸥鸟啾啾的高声长鸣直入云霄,为我朴实丰满的渔港小虾沙拉伴奏。我一面咀嚼,一面聆听侍者告诉我,小虾从渔港捞获,生菜是附近农家种植的。细细品味盘中紫紫红红、绿绿黄黄的各式蔬菜,配着浅粉的小虾,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平生没这么渴想接近大海、接近泥土。

我问侍者:“这里缺人手吗?”

“前两天刚有人走,不知新补上了没有。”

“可以帮我问一问吗?”

侍者走过去,和坐在厨房门口摺餐巾的老人讲了几句话,回来跟我说:“老板叫你过去。”

“请问老板的名字?”

“郭索。”

“谢谢!”

没有人知道,餐厅打工是我整个高中的生活重心。高中四年放学后,我没有一天不在餐厅帮忙。收碗盘、洗碗盘、厨房切菜助手、女侍等等,甚至结账的会计,全方位工作。老板对我一百个放心。我知道做餐厅的辛苦。

大学主修电脑,我又专心投入学习电脑,做助教的第一帮手,自认是电脑万灵通。

人人都说,电脑是高科技行业。我却说,电脑是低科技行业。眼看多少学长投入电脑业的漩涡中激烈奋战,手段狠毒,不分出个你死我活,誓不甘休。而电脑产品瞬息淘汰,过眼便成废物,令人寒心。

大四那年,做助手被问倒,栽在大三学妹手里。当时心中已然明白,将来出社会绝非她对手。其实电脑高手遍布世界各地,对手何止学妹一人?

眼面前,我不想继续随波逐流。

郭索放下摺了一半的餐巾,抬眼望着我,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有的是假日和周末收碗盘工,你看呢?”

我说:“好啊!我来试试。”

晚餐时,我宣布暂停电脑工作。

妈妈尊重我的决定。她很乐意陪我去海边找房子。

穷乡僻壤的海边,房子又老、又破旧,和海一样,不知经历多少的沧桑。

我的心意已定,加入看海的行列。

约好了房屋掮客,带我们看房。

海边本来没几间房出租。妈妈拿滨海别墅的超高标准看房子,本地几乎没有一栋房子可以住人。

我倒是相中一间客厅三面有几片小窗环绕的出租房间。前院低矮的木栅栏围篱边,高高低低,挂满了紫红、桃红、粉红杂生的天竺葵。点点绿叶丛中,深深浅浅的红花闹翻了天。

隔壁人家门口,挂了块老树干横切的牌子,写着“海边艺术家”。不知是何方神圣?

才来过两次,我已经爱上小镇的阳光、云雾和海风。

虽然只是区区小渔港,每当外海波涛凶险,港湾里面滚滚后浪逐前浪,白花花的浪头一波比一波高峻。这时候,四面八方的冲浪人也是一波一波涌到港湾滩头,急着投入大海,只怕浪头平息了。

冲浪人俯趴冲浪板,双手奋勇划水,逼近巨浪。他们耐心等待一波又一波的大浪过去……小浪过去……等待……等待……猛地抓住良机,站稳冲浪板,凌驾巨墙高波的浪头,冲向海岸边。

唐是冲浪人之一。他不像一般冲浪人,旋风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结束冲浪就走人。他喜欢海里的浪花,也喜欢海边的餐饮。

我去收拾他使用的餐盘,他悄声对我说:“谢谢!”

我瞄他一眼,礼貌地回答:“不客气。”

午餐结束,是我们员工休息的时间。我走路回家。

家就在海边小路旁,隔餐厅五、六户人家,上班挺方便的。

路上,我遇见唐一个人在路边遛达。看见我,他很高兴地过来跟我打招呼。

“嗨!我叫唐,曾经在广州住过一年。”

我说:“我叫美茹。”

不想让他知道我住附近,我继续往海边走下去。看到路边沙地上的野茴香,我走过去摘一撮嫩芽,凑近鼻子闻了闻,真香!

忍不住还是摘了一手的嫩芽尖,想着回去剁碎了炒蛋。不管唐了,就跟唐说:“我不陪你走下去了,再见!”转身朝回家的路走。

到家开了门,发现唐跟在后面,也来到家门口。

或许是长久单身一个人,踟蹰在来去餐厅的路上,偶尔免不了孤寂袭上心头。看见有人站在家门口,还满愉快的。

我让唐进了家门,说好不得久留。待会儿,我要去餐厅上工。

快手煎出一个茴香蛋饼,切一小块递过去,让唐尝尝。

没等我收拾好炉台,他的盘底朝天。我问他:“还要不要?”

他马上点头,说:“好啊!”

我把蛋饼都给了他,自己从冰箱翻出冷面包啃着。

越来越喜欢海。

大清早,我赤脚走在冰凉的沙滩上。住海边根本不用穿鞋子,穿了也是满脚沙,逐渐习惯了赤脚。何况,赤脚走路对健康有益呢!

海水退得厉害,一直退到很远很远,港湾出海口附近。浮标露出了高高的标竿。只知道月亮和潮水有关,从来没深入研究。

昨天半夜,恍惚银亮的月光照进窗台,刺我眼睛。迷糊中,想着藉月光看书,可是被瞌睡虫带领,又回到梦乡。

大海是一面镜子,反映天空的颜色。天空阴沉,大海灰蓝;天空晴朗,大海灿蓝。

此时,云雾漫罩大地。海面像一片暗蓝的明镜,随波浮动,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潮水刚退下去,沙滩平实。早起的鹬鸟已经在沙中埋头挖掘贝壳。倒楣的贝壳,还没睡醒呢!

我在沙上留下一连串重重的脚印。每一个脚印都有清晰的五个脚趾头。

一路走沙回到家,唐已经等在门口。

今天海里没浪,他来做什么?

“嗨!唐,你又来了!”

“我来看海,也来看你。”

不好意思不请他进来,还是请他进了屋子。

“吃过早饭了没?”我问唐。

“还没有。”

“要吃茴香饺吗?”

“从没吃过茴香饺,听起来就好吃。可以试吃吗?”

“当然可以。”

我取出绞肉与水饺皮之后,匆匆去沙滩摘茴香嫩芽。

唐跟随我去摘茴香叶。我又教他拌馅儿、包水饺、煮水饺。

吃水饺的时候,他倒正经八百,像个吃客似的,问我拿了酱油、麻油、醋,还问有没有大蒜。我喜欢空口吃,什么都不放。

这阵子,他冲完浪,经常来找我。我们越来越热乎了。

热乎没什么不好。只是海边的住家,平日不见一个人影,可窗子背后长眼睛,要小心哪!

我提醒唐:“上次你天黑才回去。我送走了你进屋,瞥见隔壁艺术家的窗帘摇晃得厉害。”

“谁在乎他!我又没做亏心事。”

唐很会吃水饺,一口一个。每次我做的菜都是他吃最多。

他说:“前几天你用蛋白裹了煎鱼片,我回去依样做给我那另一半吃。滑润爽口,好吃得不得了,我那另一半跟定我了。”

要是妈妈知道唐学着她的方法煎鱼片,可乐了!

我倒是好奇他有另一半,从没听他提起。

“我那一半只喜欢吃鱼和青菜,不太吃肉。来海边冲浪,多半的目的是可以顺便采购一些新鲜蔬果和生猛海味带回家,吃好几天呢!今天的茴香饺很特别,我又可以表演新菜了,美茹,谢谢你!”

不久前,有船家在船上卖活鱼,我带他到对街的船坞买鱼。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我的长袖,牵我过街。

自从我无意中跟妈妈说,唐常来海边找我,我感觉妈妈讲话的语气充满了希望,什么事都很容易沟通。

我不想她才升起的一点希望,惨遭灭顶。

以后还是少提唐为妙。

十一

入夏以来,海边人潮汹涌。

沙滩上人来人往,大人、小孩、狗……走过来、走过去。偶尔出现马队和骑士,更热闹了。

海边餐厅天天开门,天天客满。老板要我天天上班,天天收碗盘。碗盘堆得像山一般高,收得人腰酸背痛,累死我了。

住海边的好处是:早也看海、晚也看海。

今天起得早,离上工时间还早。海上的晨雾已散,明灿的太阳照在波动起伏的海面,粼粼生光。也许是太热了,孩子们都在海边欢呼着跳浪。

推开后门,我沿小径踏入松软的沙地,一步一步走向海水。

到底是夏天,海水温凉,不是我想像的冰凉透顶。

海浪打上我的脚背,越打越高,快到小腿肚了。我回头往岸边走。

海浪直追着我打上来。

又是涨潮,不知道唐有没有来冲浪?

我向海岸远处眺望,一群黑压压的冲浪人聚集在浪头前面,等待……等待……

我也在等待……

十二

妈妈打电话问我好不好。其实,她是探听唐有没有来看我。

我不理她,她又说:“公司的马海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找你。跟我要你电话,我没给。”

搬到海边已过了整整一年的时光。我把电脑和手机丢在家,存心不和任何人联络。

每天痴痴地看海、听海涛拍岸,光阴就这样过去了。

海涛冲击海岸,激起白色泡沫的浪花。浪花随波流动,很快也就消散了。

人生的冲击跟随时间轮转,也会消散得无影无踪。从前在公司的种种情境,像浪花激起的泡沫,早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我的心比海平面还要平静。

十三

午休时间,我走出餐厅,老远看见唐站在家门口,东张西望。

我快步走回去。

一面开门让唐进去,一面问唐:“今天怎么会过来的?”

他很兴奋地秀给我看他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好大的钻戒,在我面前闪烁发光。

“这是蓝钻,很少见的。”我听都没听过呢!他说:“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纪念。”

“结婚一星期吗?”我确定一下。

“是啊!你不觉得每星期都值得纪念?”

“只要他喜欢,什么都好啦!”

接着,我直截了当地问唐:“你今天到这里来是——”

“特别来告诉你一声,我结婚了!顺便摘些野茴香,带回去做她喜欢的茴香饺。配上蜡烛、红酒,给她一个惊喜。”

多么罗曼蒂克的烛光晚餐!

茴香饺有幸被唐搬进了高贵的殿堂。

我们一起去摘野茴香。

宽阔的沙地无边无际,四野无人,只看见湛蓝的海与湛蓝的天空,包围着我们。

海风轻抚,翠玉般的茴香叶微微颤动。时而飘来随风起舞的黄燕尾蝶,穿梭叶间。

“以后还会常来吗?”我问唐。

“婚后,我搬过去和她一起生活。那边离这里远,山路难走,恐怕过来不容易。”

我拢起茴香叶,满满吸进一口香气。艳阳下,茴香叶释出了不少浓香。可我不觉得有那么香。

唐挺像个熟手似的,把先前准备好的棉纸打开,摘取不少茴香叶粉嫩柔软的绿芽头,平铺在棉纸上,轻轻卷起了,放进塑料袋。

到底是结了婚的人,做事愈加有条理。

十四

连续接到马海几个留言:

“美茹,公司需要你,请回来上班。”

八成是妈妈受不了马海电话骚扰,终于投降,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马海。

“美茹,请回电。”

“美茹,保龙找你做广告。他们只愿意跟你谈。”

“美茹,罗嘉请你回来。”

看在老板的面子,我和马海通话。

“马海,有何贵干?”

“还记得那支广告?周蜜一意孤行,保龙不买账。后来找了阿咪、三条去接,保龙只要你,事情一直没搞定。你知道,保龙是大客户,得罪不起。快点回来吧!”

当时你们把我踩在脚底,喘不过气来。现在又这般的嘴脸,使我哭笑不得!

有点不舍放弃海边慢悠悠的宁静日子。

我跟马海说:“给我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马海将他的问题丢给我。我开始为了回去不回去,时时刻刻,努力思考着。

十五

秋凉之后,海边的游人锐减。鸥鸟又比游人多了起来。

我恢复周末与假日在餐厅工作,有更多时间看海。

晴天的海、阴天的海、变化多端的海,永远也看不腻的海。

天空阴沉沉,云雾低压着蓝灰海面。鸥鸟群集海面上空,三三两两,不时潜入水中,争食浮游在浅海的鱼苗。

成千上万的小鱼苗聚集成团,同步向前。明知天上有鸟、水中有鱼,都要捕食它们,它们一心一意、勇往直前,游动不止。大自然的规则再简单不过,只要活得下来,就努力求生存。

恨自己下不了决心,没胆往前跨出一步。我到底连个小鱼苗也不如啊!

我在一段巨大的枯木上坐下来,眼睛直盯着前方,想把大海看个够。海的力量真正无穷大,能把巨木推上岸。

云雾缥缈,毫无散开的迹象。今天可能是个阴天。

要决定回去上班,再不能享受随手采摘新鲜的茴香叶,做现炒现吃的家常菜。回小镇看海的可能性更小。

海面起大风了,我走上沙地。野茴香柔细娇嫩如丝羽般的枝叶摇晃不止,在冷峭的海风中挣扎奋斗。

不见黄燕尾蝶俪影。

我摘几枝嫩绿的野茴香带回家,和浅紫的沙滩玫瑰插瓶,给餐桌增添一抹海边风味。

拿起电话,按下号码:“马海,我决定回公司。”

夜晚,浪涛拍打着海岸。声音越来越小。

退潮了。海水带走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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