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在舞厅跳舞

口述人/郝敬班 采访整理/赵雪峰



她们在舞厅跳舞

口述人/郝敬班 采访整理/赵雪峰

BEIJING BALLROOMS

机缘巧合，郝敬班接触到了北京的舞厅。舞厅特有空间场域深深地打动了她。后来她历时3年搜集资料、采访舞厅亲历者，并在“北京舞厅”这个艺术项目中，逐步梳理了始终处于历史情境之中的舞厅的发展历程。在项目临近尾声之时，她又在新个展“过浪漫主义”中，为舞厅女舞者这个群体，“绘制”了特殊的集体肖像。

2010年，我一个朋友坐出租车，司机是个常去舞厅跳舞的人，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聊起了北京的舞厅。司机特别激动，当时就要带我朋友去看看，但被拒绝了。我朋友后来跟我讲，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跳舞。我知道80年代跳舞是一个特别全民的举动，到现在这件事还没有销声匿迹，我就觉得很有意思，想去看看。

那时候我在国外学电影理论，硕士毕业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可能最初的想法是继续读博士，但回国以后很多事情都在变化。我感觉到我和北京这座城市有很强烈的联系。北京非常多样，我有很多感兴趣的东西，我会想，我是不是有义务把它们记下来，比如北京舞厅背后的历史。

01

《段落2》

郝敬班

高清视频

9分21秒

2016年

录像取景于北京惠新西街附近一处面积较大的舞厅

02

《段落3》

郝敬班

高清视频

5分05秒

2016年

不同来舞厅跳舞的女性的肖像影像集合

我去的第一个舞厅在东四环往南的化工桥附近，它是从一个一层的大棚（以前是菜市场）改建的，旁边挨着个洗浴中心，周围拆得乱七八糟。要不是我一个朋友的妈妈带我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进去。后来我在两个星期之内去了20多个舞厅。

这些大大小小的舞厅度分布东四环外、西四环外、通州等地，基本上都位于城市的边缘，城里的舞厅很少。因为需要相对宽敞的空间，它们的选址也都是菜市场楼下、地下室、简易的棚子这样租金便宜的地方。印象中二环以里的那个舞厅面积最小，应该不到三四百平米，容纳200人会有点挤。最大的舞厅可能就非常大了，因为我对面积不太敏感，所以不敢瞎说。

来跳舞的人，多数的人年龄在50岁左右，但最年轻的和最年老的人，岁数能跨两到三代人。每个人的背景可能非常不同，比如有的人在北京当保姆，没事的时候去跳舞，比如有的人以前是做外交的，喜欢交谊舞，在欧洲生活过十几年，在退休了以后，他也会去跳舞。

后来我根据“北京舞厅”这个主题，完成了一系列艺术作品。在三年的时间里，我采访了大量的跳舞人士，翻阅了众多历史文献、图像。我发现，舞厅、舞蹈、跳舞的人群，都随着社会起起伏伏。

跳舞这件事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就有了，但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有些舞不能跳了，比如曾经流行的爵士舞、吉特巴（即jitter bug，美国20世纪初流行起来的交谊舞种）、伦巴都被禁止，可能大家觉得它们是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但我猜那个时候中国和苏联关系很好，苏联人可能喜欢的华尔兹、狐步舞，都保留了下来。

然后过些年，除了跳什么舞，在什么地方跳舞、跟谁跳舞、怎么跳舞、配什么歌跳，都在发生变化。从反右倾到“文革”时，虽然没有禁止，但很少有人再去跳舞。等文革一结束，改革开放，大家又涌入舞厅，重新舞动起来。南方或者香港的文化又对北京的舞厅产生新的影响。

01

《第一镜》

郝敬班

数码印刷

80cm×139cm 2016年

02

《没有音乐的那一刻》郝敬班

数码印刷

80cm×139cm

2016年

在原计划作为“北京舞厅”项目收尾的影像装置作品《我不会跳舞》中，我把焦点放在了这些“老舞”（“文革”前北京交谊舞的笼统称呼）上。被采访人口中的“会跳舞”，尤其是“不会跳舞”，都对应着复杂的历史情境。

不会跳舞可能是一种立场：1959年的电影《青春之歌》，有场戏安排在舞厅，谢芳演的女青年最后入党了，但作为进步人士被邀请跳舞时一定要拒绝，说对不起我不会跳舞。还有一个黑白电影《英雄虎胆》也是类似的情节，有个共产党打入国民党内部，国民党的人测试他是不是共产党员，就看他会不会跳舞。

但“不会跳舞”出现在我作品中的口述里，可能对应着另外一些可能，比如有个人因为跳舞，自己和家人都受到过冲击，到他1992年退休，他说我再也不跳舞了，朋友问他，他就说你就当我不会跳舞。他可能代表着一类人。

01

《过浪漫主义》

郝敬班

数码印刷

69cm×80cm

2016年

郝敬班将自己的形象放入作品中，意在表明，她自己这3年工作的回忆，也融合进舞厅群体的记忆之中

到《我不会跳舞》完成后，我已经把北京舞厅的历史捋得很清楚了。原本以为舞厅项目会告一段落，但是我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式，把曾经的素材、线索重新进行了梳理。在泰康空间的“过浪漫主义”个展中，我把焦点放在了舞厅女性的群体肖像之上（我经常不知道怎么站在别人的注视中，所以可能有共鸣）。

展览由照片、影像、录音构成。照片有三张，两张直接翻拍自摄像机监视器中的图像：3个舞厅女性，均以背影和侧脸对着镜头，这对应着那种并不显而易见的群体共性。另外一张照片是我在现场盯着监视器屏幕的背影，放这张照片的初衷，是想表达，我自己这3年工作的回忆，也融合进舞厅群体的记忆之中。

影像部分，我找来了1993年建党72周年时的一个表演的录像片段：一个女人独自站在舞台上的聚光灯下，等待着她的舞伴——这个瞬间一直特别吸引我。另外的三段录像都是我自己拍摄的。有一段反映了惠新西街附近的舞厅内部场景；有一段以几十秒钟的时间，记录了一个舞厅女人准备开始跳舞之前的临界状态，她面对镜头，等待着打板、音乐开始。还有一段录像，按照群像的初衷，我将一系列的舞厅女性形象进行了剪辑，你可以看到一些生与死的关系，比如第一个镜头主角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而第二个镜头，主人公则挨着自己父亲的遗像。

录音分成两个部分，都是我朗读。一部分选自我这三年来读过的书、采访的笔记、拍摄的笔记，我觉得它们一直在影响我。另外一部分，则是上面提到的舞厅女性群体的故事，我用自己的声音把这些故事的个人特征模糊掉，对应群像的概念。这些故事包括：

有个曾经的“反革命”后代在“文革”时被抄了家，她的芭蕾舞也不能学了，但她的老师觉得她有天赋，劝她不要放弃，然后她就一直在农村，每天辛辛苦苦练功，直到18岁时，她突然觉得她的人生被欺骗了，她就大哭一场，说再也不跳舞了。

有个女的在改革开放第一次进舞厅流眼泪了，她说大家穿的都那么漂亮穿的那么好，自己却什么都不会，她发誓一定要学会跳舞。

有个很漂亮的阿姨，在舞厅里卖衣服，她卖了10多万的衣服。她说为了跳舞，她减了很多肥。

……

这些故事的主人公，现在都在北京的舞厅跳舞。

02《段落1》郝敬班高清视频1分12秒2016年几十秒钟的时间，记录了一个舞厅女人准备开始跳舞之前的临界状态，她面对镜头，等待着打板、音乐开始

郝敬班：过浪漫主义

展览时间：2016.03.17-2016.05.20展览地点：泰康空间

艺术总监：唐昕

策展人：李佳

艺术家：郝敬班

该展览隶属泰康空间“日光亭”项目，该项目以泰康空间二层展厅为场地，尊重不同项目方案的差异性，尊重开放的思路，另一方面，也尝试以最大限度保留作为个体的艺术家在因地制宜时所带入的不确定感和连续性的结合，通过呈现艺术实验的复杂性以打开多样视界与丰富讨论。

【艺术】

《创世：梵蒂冈博物馆全品珍藏》

「作 者」（德）安雅·格雷贝 「译 者」郑柯「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出版年」2015年12月

梵蒂冈博物馆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博物馆之一，也是全世界排队最长的博物馆之一。它原本是罗马教皇的宫廷，一千多年以来，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化遗产和文艺复兴时期的稀世珍品汇聚于此，使得它成为伦敦大英博物馆和巴黎卢浮宫之外，全世界文艺青年们最向往的艺术圣地。本书是梵蒂冈博物馆馆藏珍品的目录式画册，将1000余件馆藏珍品按八个主要场馆分门别类，配以图片和文字介绍（重要展品配以详细解读，一般展品配以基本信息）。

【流行】

《神圣懒汉的冒险》

「作 者」（日）森见登美彦「译 者」单元皓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年」2016年1月

与如今主流推崇的“别人都在拼命，你不抓紧每分每秒奋斗人生就没有意义”大唱反调，森见登美彦慢悠悠地讲述了一个“休息也很重要”的故事。书中的主角小和田君是个纯正的懒汉。同样的，本书的情节也匪夷所思，比如当别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时，本书主角小和田君却意外地掉进了一大堆坐垫中，就此香甜地睡了半本书……

【书法】

《传世经典书法碑帖》

「作 者」中国国家画院书法篆刻院「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

「出版年」2016年03月

《传世经典书法碑帖》是一套精选中国历代书法大家和碑帖杰作的大开本（8开）系列丛书，每册呈现一帧著名碑帖或一位书法大家的经典作品，并配有书家简介、碑帖简介、释文等。该系列收录多种碑帖，内容丰富，是书法家、书法工作者和爱好者临摹、研究、收藏的必备书系。碑帖中的“碑”，原指石刻的拓本，而“贴”，则是将名家真迹刻在木板上，经过镌刻捶拓汇集而成的拓本。现“碑帖”已合为一词，用来泛指供书法爱好者学习书法取法的范本。

【科普】

《演化》

「作 者」（法）让-巴普蒂斯特·德·帕纳菲厄

「摄 影」（法）帕特里克·格里斯

「译 者」邢路达 胡晗 王维

「出版社」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

「出版年」2016年4月

《演化》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摄影艺术画册，本书由生物学专家编撰，严谨而平实的文字结合骨骼照片，将脊椎动物的演化历史娓娓道来。《演化》也非严格意义上的科普作品，摄影师藉由黑白摄影再现博物馆中的骨骼标本。读者不仅可以从书中了解到许多现代脊椎动物的知识，而且还可以熟悉一些生物演化历史上最为重要的化石和事件。

【音乐】

《老灵魂》

「作 者」韩松落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年」2016年1月

韩松落讲述经典老歌背后，不为人知的人与事。近百篇文章，讲述周梦蝶、刘蓝溪、杨庆煌、杨明煌、黄舒骏、罗大佑、郑智化、李宗盛、齐豫、张艾嘉、张琼瑶、张清芳、童孔、“燕舞”之歌、艾敬、张楚、金德哲、森田童子、中岛美雪、多丽•帕顿的故事，甚至有萨顶顶的前世今生。还有那些传唱已久的歌曲——比如《野玫瑰》的来历，“牯岭街少年合唱团”的来头，以及《未央歌》《青青的野葡萄》是怎么成型的等等。

【摄影】

《埃里克·索斯：乒乓对谈》

「作 者」（意）弗朗西斯·扎诺特（美）埃里克·索斯

「译 者」杨卓君

「出版社」北京美术摄影出版社

「出版年」2016年1月

美国籍摄影师埃里克·索斯与意大利策展人弗朗西斯·扎诺特开始了一次长时间的、友好性的交谈。通过客观分析自己所拍摄的作品，索斯深入地回顾了自己的摄影职业生涯。索斯拍摄了大量的边缘人，但这些人并不是他有意拍摄的，他们构成路上所见的一部分。索斯用镜头捕捉着这些人常人的一面，走进他们的生活，甚至进入他们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