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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

2016-06-15

看天下 2016年15期
关键词:复旦复旦大学政治

教授王沪宁

上海,复旦大学邯郸校区里,有一幢红色的五层小楼,这是复旦大学的综合楼,党政核心部门的办公地。门口挂着牌子,标着三层是党委机关,一层是财务处。一层走廊两侧墙上挂着很多画框,里面并不是名人字画,而是一些财务文件。其中一份是民国三十六年的教育部训令,拨给复旦大学奖学金四十万元法币。这幢楼是环形建筑,中间是一个小小的园林,有一条人工小溪,小溪旁边摆放着几张石凳。

这里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政策研究室主任王沪宁曾经工作学习的地方。23年前,就在这幢小红楼里,这片园林里,这几张石凳上,他和同事、学生们指点历史,辨析时事,创建了国内最早的大学智库——复旦发展研究院,出版了极具影响力的中国发展报告。王沪宁本人也因此受到了高层关注。

南市区的孩子

王沪宁在复旦的住所距离综合楼不远,筒子楼里一个十五平米的房间,一张床、一张写字桌,最显眼的是几个满满当当的书柜。复旦国政系办公室曾计划解决他的住房问题,给他挑了一套二居室,但王沪宁发扬风格拒绝了。直到1994年,王沪宁才购买了商品房。“填买房子的表格,复杂得很,”1994年1月12日,王沪宁在日记中记录了买房一事,并深感手续繁琐,“上次写了一篇文章,叫‘反对表格主义,现在社会大概就是表格社会。”

厌烦生活琐碎,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的事业,王沪宁从小就养成了这种性格。1955年,王沪宁出生于上海南市区的一个军人家庭。2000年,南市区并入黄浦区,已经不复存在。但在很多老上海的心目中,上海的根就是南市。

王沪宁四岁时,父亲在彭德怀事件中讲了几句公道话,在政治上受到打压。王沪宁的母亲于四十年代参加了革命,1965年后,身患多种疾病,前后住院近二十次。年幼的王沪宁与两个哥哥经常要轮换去医院照顾母亲,回家还要承担繁重的家务劳动。

王沪宁就读于上海南市区的永强中学。永强中学是解放后创办的公立学校,1980年并入南市三中,现已不复存在。永强中学并不是一所重点学校,除常规课程外,还开设了很多技工班,培养产业人才。一般来说,这种学校读书风气都不会很浓厚。在这种环境中,永强居然出了王沪宁这位超级读书种子。

“集中力量读法国学者阿兰.佩雷菲特的《停滞的帝国》。从上午读到晚上,完毕。因为有冲动写一篇书评,所以读得比较详细。”1994年4月3日,王沪宁在日记中写道。《停滞的帝国》是部700多页的巨著,讲述了18世纪英国特使到访中国的经过,使用了很多史料,有着巨大的信息量。王沪宁用了一个周日,就将其精读完毕。

王沪宁的阅读习惯是从小养成的,父亲下班时会经常买回《儿童时代》这样的期刊。文革期间,父亲挨斗,为了防止孩子在外面混日子,三兄弟经常被关在家里抄写《毛选》或者读书,王沪宁的静气如此养成。

1972年,中学毕业的王沪宁进入上海师大外语培训班学习,在这段时间内,他阅读了大量政治经济学著作,《格达纲领批判》、《国家与革命》、《帝国主义论》、《神圣的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这些阅读和经历,奠定了他以后治学的基础。

“迟到20分钟,还是让他考试了”

1994年9月1日,王沪宁接到了复旦大学校长杨福家的电话,告诉他已经被提名为复旦大学杰出教授候选人。王沪宁非常激动,在日记里写道:“我有一种深厚的复旦情结。”

1978年,没有本科学历的王沪宁一跃成为文革后复旦第一届硕士研究生,从技工中学到复旦,这是王沪宁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转折。

“他复试迟到了20分钟,本来是要取消考试资格的,但我照顾他,还是让他考了。因为他初试的文章写得很好”,王沪宁的导师陈其人教授在复旦口述历史项目中回忆道。陈其人是国内研究《资本论》和政治管理的大家。几乎在王的每一篇读书心得中,都有陈其人的评语。

王沪宁的硕士毕业论文是《从布旦到马利旦——论西方资产阶级主权理论的发展》,初稿就是一部近二十万字的主权理论史。答辩委员会的评语是:“这是我国学术界较系统研究资产阶级主权理论的初步尝试。”

1981年,获得法学硕士的王沪宁面临两个选择,进入法学院或者是一直招揽他的政治学教研室。最终,王沪宁选择了新兴的政治学研究,这个选择,让他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政治学教研室的四年,是王沪宁最高产的时期。到1985年为止,担任教学任务之外,他发表了近八十篇文章,编译了七十万字的资料。《控制与行政管理》、《试论职位分类在干部管理体制中的应用》(合著)等多篇文章获奖,他还被上海市委组织部聘为特约政策研究员,还成为全国国社科“六五”规划重点项目《政治学概论》一书的主要撰稿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经济改革面临闯关,政治体制改革浮上台面。王沪宁初掌复旦教鞭,便在政治学领域显示出过人的见识,他也逐步进入了上海乃至更高层领导的视线。

最早的“导师”

生活里的王沪宁,通常是穿着宽松肥大的水洗布或灯芯绒长裤,喜欢在路边的小面馆吃炒年糕。喜欢蹲在马路边同修车的老头儿谈几句,喜欢在旧书摊上溜溜瞧瞧——一位曾与王沪宁接触过的年轻人如是回忆道。1985年上半年,复旦成为职称改革首批试点学校,当时王沪宁连讲师也不是,但政治学教研室一致推举他为副教授的候选人。

时年29岁的王沪宁在填写申报表后,遇到一些争议,个别老师甚至认为这是开“国际玩笑”。但经过学科评议组和学校委员会的无记名投票,王沪宁以高票通过了。在这之前,王沪宁就已经成为复旦的重点培养对象。

1985年五月,王沪宁争取参加一次国际会议,费用一直没有落实。时任校长谢希德得知后,做出批示:“对于文科有条件的年轻教授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学校要支持。”

“最年轻的副教授”的荣誉让王沪宁走入公众视野。不断有年轻人给他写信,要他指导学习,开列书目;企事业单位,上级领导也点名要求他作报告,谈经验。根据刊发于1986年《中国高等教育》中的《记复旦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王沪宁》一文介绍,王沪宁并没有适应这种声名鹊起的感觉。一次,复旦一家医疗合同单位通过学校领导请王沪宁做报告。由于是硬性任务,王沪宁勉强同意。讲完回来,他好几天感到“不舒服”。王沪宁曾告诉复旦校刊的记者,“我现在最希望的是能有一个平静安宁的环境,否则我会很苦闷的。我要准备开新课,我正在动笔写两本专著,我有自己的打算,这些都需要时间。”

王沪宁谦退,又保持一颗读书之心,但荣誉总是喜欢锦上添花,一场大专辩论会让王沪宁走出上海,进入全国公众的视线。

国际大学群英辩论会是华语辩论的最高赛事之一,于1986年在新加坡首创,1993年中央电视台正式成为辩论会的主办方之一。这一年,中国派出复旦大学辩论团队参赛,王沪宁担任团队顾问,这是继1988年之后,王沪宁第二次作为顾问参加辩论会。

中央电视台播出了全部七场比赛的实况录像,在全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由此掀起了一股辩论热潮,“一辩”、“二辩”、“总结发言”成为热名词,丝毫不逊于现在的“转身”、“导师”。用现在的词讲,王沪宁是盛名辩手背后的“导师”。

在大专辩论会开始时,王沪宁表现得很轻松,在复旦的动员会上,他说,“这一次我是无官一身轻,顾问顾问,顾顾问问就可以了。”但对于队员,他的要求比谁都严格。王沪曾经对队员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做一件事,就要追求100%的完美,如果有了99%的成功,还有1%的遗憾,就要抓住这1%不放。除了辩论技巧,王沪宁还在生活上指导学生。台湾大学队一位教练曾向王沪宁讨教训练队员的经验。王沪宁告诉对方:“辩论队员首先要学会怎样做人,其次才是学会怎样当一位辩论员。”

半决赛,复旦大学队与澳大利亚悉尼大学队交锋,辩题是:“艾滋病是医学问题,还是社会问题。”在这个辩题上,复旦不幸抽到了反方:“艾滋病是社会问题,不是医学问题。”

艾滋病的传播,可以通过同性恋、性滥交,以及血液传染等途径,这些都有利于正方。但这里也有很大的漏洞,它把两个问题对立起来了。其实艾滋病既是医学问题,又是社会问题,双方在这一问题上都有一定困难。对此,王沪宁提出了“社会系统工程”的概念:判断一个问题属于什么性质,有三个标准,即这个问题是怎样产生的,又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的,最后这个问题的根本解决要通过什么途径。根据这三条,可以认为艾滋病是社会问题,而不是医学问题。用这个概念,复旦方等于用居高临下的框架包容了对方的立场。最终,复旦取胜。

由于大专辩论会的成功,王沪宁和他的队员们成为全国知名人物,很多媒体都希望报道这位“幕后老师”,但都没有采访到他。王沪宁依然坚守谦退的原则,他要坚守的是自己的学问。有学生想写他,要求提供材料。“我说不能提供,因为这里面有道德问题,不能加入这种文章的阵营,否则会变成一种自吹自擂,”王沪宁在日记中写道,“不论是什么样的材料,均不能(提供),这是一贯的生活原则。”

上海沙龙

王沪宁工作之余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和看电影。他的阅读面非常广泛,除了专业书籍,还读了很多小说与传记。王沪宁很少看电视,江珊和王志文主演的《过把瘾》是他极少数追过的剧集,他在日记中如此记述对这部剧的观感:“(这部剧集发生了)男人和女人的矛盾,丈夫和妻子的矛盾,解释得不错。有时候来自爱的矛盾不如来自恨的矛盾厉害,可怜的是对来自爱的矛盾大部分人没有办法,只好在无穷的矛盾中消磨人性。人们往往不知道爱也会带来恨。”

占据王沪宁绝大部分时间的还是工作,尤其是复旦发展研究院成立后。复旦发展研究院成立于1993年2月12日,前身是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研究中心,由姜义华教授主持,王沪宁、王战、程天权等青年学者参与。

“当时我和几位老教授向复旦的书记和副校长表示,复旦大学需要一些善思考、对学术有热情的年轻学者,这些博士不能都送出去,因此当时留下了一批博士生,这些人很多加入了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研究中心的活动。当时参加活动的老师都特别肯思考,其中就有王沪宁。王沪宁当时是副干事长,平时除了要参加每次讨论外,还要负责协调时间,通知开会,确定讨论主题。”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当代中国社会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姜义华告诉本刊。

研究中心没有什么固定选题,有时候就讨论大部分人都感兴趣的选题,比如中国行政区域划分问题,另外就是讨论当时国家关注度最高的问题。“我和其他几位老师都是江泽民时期上海市双月座谈会的参与者,当时也会讨论重要问题。大家还会交流一下各学科目前最新最前沿的发展。”姜义华说,“双月座谈会”是江泽民担任上海市长期间开创的,每次座谈会都是“命题作文”,根据当时的热点、难点、敏感问题,请有关专家学者一起来座谈。座谈会的讨论气氛很好,尺度也很大,一般讨论每次时长三个小时左右。

发展研究中心开会是沙龙性质的,没有规定发言,不同院系的老师可以从不同角度去说。虽然时常争论激烈,但大家也觉得没什么。“一个月大概会活动3-5次,通常是一整个下午,然后大家相约吃饭聚餐,自掏腰包,吃着吃着可能又讨论起来,有时候从下午一直讨论到晚上,从学校讨论到餐馆里。我们相互私交也变得很好。”姜义华说。

在这种宽松的气氛下,大家讨论出了很多成果。在苏东事变、对台政策等问题上给中共中央提交了多份咨询报告,受到高层的重视。“(苏东巨变后),我国外交政策的调整,是不是受我们(咨询报告)的影响我不敢讲,”复旦大学新闻系教授李良荣告诉本刊,“我们至少先提出来,国家的外交政策要转型,不能再以意识形态为主,必须国家利益为重。”

由于研究中心成果斐然,在时任上海市副市长徐匡迪的支持下,复旦大学校长杨福家于1993年2月份筹办了发展研究院,当时上海市负责人对发展研究院的期望是成为市政府的“外脑”,中国的兰德公司。

自1993年开始,临近年末,发展研究院根据全年宏观形势总结当年的重大议题,在此基础上商定本年度主题,最后编辑出版一部关于中国发展形势的描述性研究报告,并提出导向性建议,这就是《中国发展报告》,亦即外界所称的复旦绿皮书。

时任复旦大学国政系主任的王沪宁是《93中国发展报告》的总策划之一(另一位总策划为时任复旦大学党委副书记的程天权),同时他也担任导论以及政治篇的主笔。政治篇中,第一个环节首先照例总结93年度政治领域的宏观大势,然后从九个方面对中国政治局势的发展现状进行回顾,最后一个环节严格遵照回顾的顺序分别针对九个现象提出展望与政策建议,回顾和展望的结构顺序一一对应。在核心篇目之中,具备如此严丝合缝的结构只此政治一篇,这种良苦用心在目录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可以从中管窥王沪宁个人的一些治学风格。

王沪宁对这份报告的重视程度无以复加,事事亲为,包括所有撰稿人员的名单都由他排定。“大约七十人左右,实在是庞大的队伍,也就是复旦大学能做到这样。这也显示了报告的力度”,王沪宁在日记里写道。

《93中国发展报告》公布之后,引发了各个层面的震动,被认为是中国大学智库的开端作品。

中国的“新权力结构”

《93中国发展报告》有着王沪宁深刻的个人印记,体现他的理论体系走向成熟。

从1986年开始,国内就有很多学者谈论现代化过程中的集权作用,谈论东亚诸国和亨廷顿。王沪宁曾有一份报告,力陈改革必须有中央权力的必要集中。在他早期的很多著作中,总结了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的经验。他认为,这些国家之所以能够起飞,就是保证政治领导的高度集中,高度有效地分配社会资源。这种政治体制对效能的侧重超过了对民主的侧重。他称之为“集中现代化模式”。对于如何实现这种模式,王沪宁有着深入的思考,到了九十年代,王沪宁已经从理论了完善了这种模式。

1993年的《社会科学》第二期中,王沪宁发表了名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政治要求:新权力结构》一文,提出了新政治功能主要是政治供给。将政治供给归纳到权威供给、体制供给、法制供给、政策供给、价值供给、秩序供给和保障供给等方面。提出政府对经济的管理要从微观管理转变到宏观管理,从直接管理转变到间接管理,从计划调控转变到市场调控。

“这样一部庞大的机器是不那么容易被变革的。发展的方向很可能是政治机器的进一步强化,民主体制进一步非人化。政治体系是社会组成的一部分,受到环境条件的强制,不能超越。”对于中国社会的民主政治,王沪宁在《民主的困惑》一书中总结道。王沪宁同时认为,西方民主政治有着内在的矛盾,他称之为“逻辑反叛”。在《西方政治哲学》结尾部分,王沪宁写道,民主政治本身也越来越脱离了人本身,发展成一部庞大的政治机器,成了外在于社会成员,也外在于掌握权力的阶层的存在,似乎不是人在控制这部政治机器,而是政治机器在控制人。这在发达国家已经是严重的现象。

1994年对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来说是面临转向的一年。在这一年中,中国政府发行了第一笔全球债券,长江三峡工程正式开工,香港回归倒计时开始。多个超大工程的展开,显示中国国力和财富登上一个新台阶,而管理发展这样的大国需要崭新的理论。在给《瞭望》周刊的稿件中,王沪宁提出了中国社会发展必须解决的几个问题:超大社会与政治调控之间的关系;共产党领导与民主政治之间的关系;公有制与政治体制的关系;伦理社会和法理民主之间的关系。

在1994年的日记里,他还提出了“超腐败”的概念,认为新体制的不健全和新经济领域的快速生长给腐败留下不少空间。他也提出了打击腐败的几个策略,如严格防止高层腐败,有效克服境外腐败等。

王沪宁的这些主张符合了中国社会的发展需要,受到高层的重视。由江苏省人民政府侨务办公室、江苏省海外交流协会主管主办的《华人时刊》,2003年第8期曾刊登《国政“文胆”王沪宁》,其中提到,十三大之前,负责上海市宣传工作的领导就对王沪宁很是欣赏,在一次春节茶话会,特意找到王沪宁,就民主化进程和政治体制改革等问题聊了两个多个小时。时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虽然没有见过王沪宁,但很爱看王沪宁的理论书。数年后,当王沪宁调入中央政策研究室时,听到江泽民大段引用自己的政治学著作原文,感到十分惊讶。

1995年王沪宁被调进京是始料未及的,王沪宁也说“实在没有想到”。但是,他进入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又是顺理成章的事。王沪宁的政治学著作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能够深入浅出地讲明一些比较重要的理论观点,让一般的读者都能看懂。同时,他还注重自己理论的实用性。可以说,他的每篇文章、每部著作都是针对中国当前存在的问题或需要借鉴的理论。

王沪宁进京后,他的理论产生了更为深远的影响,这从中共十四大,十五大决议有关政治体制改革和民主政治的表述中可以清晰看到。

进京之后,王沪宁很快进入十四届五中全会的写作班子,在这届全会公报上提出的“十二大关系”受到了中外舆论的一致称赞。在起草“十二大关系”的庞大班子中,王沪宁可谓是思想界的突出代表。他在中央政策研究室所起到的作用不仅仅是文字的操作,更是理论上的升华。

1994年7月10日,王沪宁借调北京之时,工作之余在长安街散步,赋诗一首,《夜游长安街》。

清雨忽降净京城,

枝绿墙红照夜灯。

信步轻盈伏串露,

合手重凝振拱门。

指观世事出清淡,

笑看人生入深沉。

过客匆匆独寂寥,

方识厚意又得闻。

在这首诗里,王希望自己能笑看人生,指点世事。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不久,他就正式进入那道红墙,肩负上了更为重大的责任。

资料来源:《政治的人生》,王沪宁著,上海人民出版社;《国政“文旦”——王沪宁》,《华人时刊》,江苏省政府侨办主办;《复旦学报》;本刊记者陈劲松、易萱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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