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何振梁,中国奥运追梦人

2016-06-15叶荣添

金秋 2016年4期
关键词:申奥国际奥委会委员

◎文/叶荣添

何振梁,中国奥运追梦人

◎文/叶荣添

板块邮箱:chenlei04@126.com

今年又是奥运年。提到奥运会,每一个中国人都会想起这位为中国现代奥林匹克事业呕心沥血的长者——何振梁。2015年1月4日,这位伟大的体育外交家与世长辞,享年85岁,他带着众人的尊敬和爱戴沉沉睡去。正如许多媒体所言,他的离世对中国体育而言是一场大地震,他是中国体育的一面特殊旗帜,一位助力圆梦奥运的人。

新中国奥运会的先行者

1929年,何振梁出生在江苏无锡。抗战期间,年少的他随全家搬到了上海的法租界,就读法租界比较有名的中法学校。1950年,21岁的何振梁从上海震旦大学毕业。当时新中国刚刚成立,有大量外事活动需要翻译,共青团中央到上海选调外语干部,因为精通法语,何振梁被相中,从上海到了北京。在团中央的这段时间里,但凡大型外事接待,几乎都可以看见何振梁的身影。

1952年7月,何振梁接到出国通知,要他作为翻译参加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的第十五届奥运会。当时新中国成立还不到三年,由于国际奥委会内的一些阻挠势力,一部分委员拒绝邀请中国参加第十五届奥运会。经过艰难斗争,直到奥运会开幕式当天下午,中国才收到参加奥运会的邀请。

根据周恩来总理“在奥运会上升起五星红旗就是胜利”的指示,一个40人体育代表团,乘坐几架小飞机连夜赶往芬兰。

这是奥运会历史上第一次升起五星红旗,也是何振梁个人许多第一次的开始:第一次在运动场上参加中国国旗的升旗仪式,第一次看美、苏两个阵营的篮球决赛,第一次在工作中交替使用他精通的法语、不熟练的俄语、英语给人做翻译。这次短暂的“客串”翻译,让本来就很抢手的何振梁在赫尔辛基奥运会后成为国家体委、外交部等多个部委抢着要的人才。在争取他的人当中,当时主持体育工作的副总理贺龙是态度最坚决的一位,在他的坚持下,何振梁于1955年调入了国家体委。

从此,中国少了一个优秀的翻译,多了一个杰出的体育外交家,为了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升起五星红旗,何振梁贡献了自己未来的全部岁月。

舌战蒙得维的亚

1979年4月6日,国际奥委会在乌拉圭首都蒙得维的亚召开第81次全会,主要议题是中国能否重返国际奥委会。

知天命之年的何振梁代表中国奥委会作主题发言,主题有两个:一是让中国重返奥林匹克大家庭;另一个是请求取消台湾的国际奥委会中国代表资格。形势并不乐观,国际奥委会里支持中国重返的委员不占多数。

以一敌众,镇定的何振梁上演了一场“舌战群儒”大戏。做了台湾和大陆关系的陈述后,一个委员当席发难:这里谈论的是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体育跟政治无关。他要求何振梁不要在这个场合发表政治言论,“我们不谈政治”。

何振梁沉着应对,他答道:“先生,您说我不应该以政治问题来回答您的问题,但是我想告诉你——首先你的问题是政治性问题,我必须以政治性的语言来回答你的政治性问题。”

有15个委员先后向他提问,提问者既有来自友好国家的委员,更有对中国持有某种排斥情绪的人,来自英国的埃克塞特侯爵、肯尼亚的亚历山大等人,都想用北京对台湾没有“实际管辖权”这张牌来压中国,情势很紧张。何振梁回忆往事,却说自己“没时间去紧张,紧张什么啊,当时只能高度注意他们提的是什么问题,我应该如何回答,把主要问题回答完后,还要利用他们话里的漏洞来反驳。”

在反复说明“一个中国”的原则以及“台湾是中国的一个地区”的立场后,何振梁提出了解决台湾问题的方案——希望中国恢复奥委会身份后,可以特许台湾地区以中国台湾奥委会的名称留在国际奥委会,但不得使用其所谓的“国旗”“国歌”以及任何“中华民国”的象征。这是中国代表第一次在国际奥委会的会议上,以这样明确的语言表述台湾问题。何振梁的沉着和机智,在随后于日本名古屋举行的执委会上获得了回报——决议一致通过中国重返国际奥委会。

1980年,国际奥委会要求中国推选一名国际奥委会委员,中国奥委会考虑到何振梁既熟悉国际体育业务,又精通法语和英语,便推荐他为候选人。1981年在德国巴登城举行的国际奥林匹克大会上,何振梁用流利的法语代表中国代表团发言,震撼了全场,之后他以全票当选为国际奥委会委员。

鞠躬尽瘁为申奥

申办奥运,是一场只有冠军的竞赛,其他竞争者不论你的成绩有多好,连一枚银牌或铜牌的安慰也没有,它就是这样的残酷。

1993年9月23日,蒙特卡洛城,作为北京申奥常务副主席的何振梁,一大早就服下了预防心脏病发作的药,并另备了一份药装在自己的口袋里。他镇定地检查了带去申办会场的文件,尤其是那份最重要的陈述报告,然后乘车向会场驶去。所有的陈述结束后,无记名投票开始了。

这次申办过程中,何振梁以国际奥委会副主席的特殊身份,频繁地与各国奥委会委员接触,超负荷地运转着。在3个年头里,他多次出访,累计飞行路程超过64.6万公里。最紧张的时候,他连续作战,三天之内竟两次迈出国门,这对于当时已过花甲之年的何振梁来说,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是超负荷运转了。在宣布结果前,他的夫人梁丽娟怕他犯病,让他带上防止心脏发病的药。

令人心痛的是,这次申办结果是悉尼以两票的优势获得主办权。所有人都记得那个酸楚的场面:当萨马兰奇宣布2000年奥运会主办城市是悉尼而不是北京时,何振梁迈着沉重的步履,挤出一丝笑容,第一个走上前与澳大利亚委员高斯帕握手祝贺。何振梁的心里在流血,但他没有流泪,中国人赢得起也输得起。

当晚,何振梁和夫人梁丽娟从会场返回饭店后,许多朋友打来电话向他们表示慰问。何振梁总是压抑着伤感镇静地交谈。夜深了,又一次响起电话铃声,是在北京的女儿打来的:“爸爸,我看了电视,您别太难过了,要保重身体,我爱你们。”何振梁放下电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何振梁的儿子何阳回忆说:“1993年以前,我从来没看到父亲哭过,即使是在生活最艰难的时候。蒙特卡洛城申奥失败后,父亲是过了两天随专机回来的。回到家,大家都努力表现着内心的平静,于是这平静就变得很奇怪,变得小心翼翼,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提申奥的话题。那段时间说话特别少,整天沉默着。父亲的自制力很强,虽然心里难受,可也没听他唉声叹气,表面上看跟平常没两样,只是话少了些。”

2001年,申奥成功

第二次申奥,何振梁总结第一次的教训,提出了申办时要注意的问题并举了例子:1990年亚运会期间,刚刚参加完在东京举行的国际奥委会第98次全会(投票决定第26届夏季奥运会在亚特兰大举行)的近60名委员,受中国邀请来北京观摩第11届亚运会。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了申办奥运会的考虑,但对这批掌握申办城市命运的委员,并未有意识地开展工作。

由于国际奥委会规定不能邀请国际奥委会委员到申办城市访问,为让委员们更多地了解北京,投北京一票,何振梁穿梭于各国委员之间,为北京击鼓呐喊。在表决前的半年时间内,在北京奥申委很难见到他的身影。从2001年2月以来的5个多月里,何振梁有69天都在国外或飞机上,出访11次,走了20多个国家与地区。北京申奥研究工作,更少不了请他参与。何振梁是送交国际奥委会的重要文件、20多万字的《申办报告》的英法文审定者之一。为了使北京的申办报告更为出色,他字斟句酌。申办报告完成了,他却因过度劳累住进了医院。

2001年7月13日,担任陈述司仪的何振梁以动情的辞句、漂亮的法语、优雅的风度为北京申奥陈述画上了一个精彩圆满的句号,赢得了国际奥委会委员们由衷的掌声。当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庄严宣布2008年奥运会主办城市的最后归属是“北京”时,年过七旬的何振梁流泪了。“北京”二字虽然短暂,但凝聚了多少代、多少人的梦想与脚踏实地的努力,那一刻整个中国变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人贵有自知之明。在某个特定的事情上,你会被历史推到主要的位置上。当事情过去,你应该懂得离开这个中心位置,退到舞台的边缘,甚至离开舞台”。申奥成功后,何振梁逐渐退出了大众的视野。

奥运追梦的背后

何振梁的特殊身份,决定了他既要履行政府体育官员的职责,尽可能争取国家利益,又要为国际奥林匹克运动的发展考虑。可以想见,二者有时候会发生一些矛盾。无论当事者如何富有平衡的智慧,也难以让所有人满意,同时误解与隔膜也不可避免。连何振梁自己也不讳言,无论是国家体育总局还是北京市政府,都会有一些官员对他有意见。

何振梁的工作,是在东西方文化间做沟通,而且更多的层面上,需要引导中国有关方面熟悉、理解和适应国际奥林匹克运动的游戏规则。中国与国际惯例接轨,对于每一个中国政府的相关人员而言,这难度不仅存在于技术上,也存在于内心情感上。

体育记者罗宏涛说,何振梁经常直言不讳地告诉中国的同事,如何与国际奥委会的人打交道,有哪些是不妥的。他的这种交流方式肯定要得罪很多人。罗宏涛就曾亲自听到国家体育总局的官员表达对何振梁的不满,其言谈中包含的意味是:有国际背景,知道一些外面的规矩,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吗?就可以指手画脚吗?

中体产业的部门经理王奇回忆了一个细节:某届全运会的开幕式,国际奥委会一位高官携夫人出席,当时的国家体育总局局长走上前来,首先与这位高官握手,何振梁在一旁提醒,应该先和高官的夫人致意,局长的神色立显尴尬。

与绝大多数官员的难以接近不同,何振梁是以国际奥委会的价值理念面对媒体,他是一个很受中国记者欢迎的人。他总是尽量配合记者的工作,并给予记者充分的尊重。王奇也曾是资深体育媒体人,他说自己认识何振梁20多年,对其充满敬意。在他眼中,这位长者与人交往,体现的是一种“国际化的范儿”。

2009年原国家体育总局局长袁伟民在《袁伟民与体坛风云》一书中披露内幕,直指何振梁“不听招呼,自作主张”,在国际奥委会主席选举中支持金云龙而不是罗格,称此举险些给北京申奥成功造成负面影响。

对于袁伟民书中的指责,何振梁回应:历史是由事实来写成的,不是靠某些人编造出来的。2008年6月,在香港出版后又经国内节选的何振梁的《艰辛的辉煌——我的申奥日记》中对于袁伟民质疑的事件都有记述,也明确了联署提名金云龙与“支持”的区别,他也提及自己事先与好友罗格的充分沟通。整个经过并不存在背叛和阴谋。

何振梁晚年尽管陷入争议,可是在全国率先提出的淡化“金牌论”想法,则应该是他为中国体育做出的又一贡献。他曾说,奥林匹克运动绝不是要培养“竞赛机器”,而是通过体育这一载体,通过尊重规则,公平竞争,培养真正有高度公民意识的社会成员。何振梁曾经多方呼吁,应该从金牌大国向体育强国转变,要改变现在的体育模式,不再唯金牌论。但是,庞大的行政体育运转多年,车载斗量的金牌让很多人拥有了许多实际的利益,一夜之间,要让他们的观念从金牌战略走向全民健身,谈何容易!奥运会上的成功,为中国的体育事业打造了一个梦幻般的局面,但是,当行政权力掌控一切资源的时候,人们已经无力或者没有时间去改变唯金牌论的现实。中国从体育大国变为体育强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何振梁晚年风波多少让人遗憾,但往事并不如烟,许多是非和争议,时间和历史会给出答案。

猜你喜欢

申奥国际奥委会委员
图片报道
曾担任过12年国际奥委会主席的雅克·罗格逝世,享年79岁
省政协委员抗“疫”书法选
两届奥运主办权同时揭晓
范扬国际奥委会体育作品展之瑞士行
范扬国际奥委会体育作品展之瑞士行
日本出现首起申奥标志侵权案
代表委员履职身影
柏林要申奥激起一片质疑
委员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