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实的内核(评论)
2016-06-14玄武
应《天涯》主编王雁翎女士之约,为其一年一度的“散文新锐榜”组一期散文,作为“小众”公号的创办人,我视《天涯》此举,是对“小众”的重要支持。对《天涯》这样素朴有力而散文版面向来紧张的杂志来说,斯举殊为难得。
这一组散文基本上是80后乃至90后的崭新面孔,这些作者并不为文坛熟知,但其文字相对成熟,锐气破纸而来。他们也多是“小众”的重要作者。我在此写下他们的名字:周锋,王爱,吴佳骏,王邦尧;还有两位90后:端木赐和路魆。
我对他们的文字风格相对熟悉。周锋行文密度大,他是一位有抱负的写作者,不断拓展自己的文学审美。其《食指伤》书写其工作的经历,朦胧而感伤的情感在结尾突然刺痛人心。在我看来,这样的散文作品,比写成同样题材的小说更有空间感和感染力。
王爱最初以散文《杀人往事》在“小众”出现,获取不少读者称道。这次她文风一变,《人民教师》开始用短句。我理解并激赏一个写作者在写作生涯的各个时段对自己的调整。在更多的调整之后,她能找到更好的位置。
路魆的《死与蜜》,带有南方阴冷湿潮的地域气息,书写蚂蚁咬死阿婆的故事。这位出生于1993年的写作者,笔触成熟得令人叹气。
端木赐最初以《虫曰》入“小众”,写在广州出租屋与虫子的搏杀。这一次他拿出《进京》,是一则充满外省青年迷茫的作品。
吴佳骏的《残院之内黄昏之后》,写到了敬老院发生的事。它的戏剧性使人想到小说:岳母因村里占地得罪村支书而去敬老院做护工,作为村支书帮凶的道士住进了敬老院。对世事的卑微琐屑,作者的情绪悲哀而厌倦。
著有《草木如诗》的王邦尧则续继了对草木的关注,读她的《雨日书》,我每每想到她以往作品中那个端着一大盆栀子花昂然穿过人群的女子。
六位写作者的作品,都从个人实际生活出发,其作品内容、风格,无不充溢鲜活生动的个人气息。他们已经够好。如果说远的期待,那么我期待他们视野更广阔,更关注外在现实,期待他们的文章审美更纵深、多变,更具探索性。
“小众”偏重散文,兼顾其他文体。但事实上,我所理解的散文,远非当下所称散文一词所能囊括。它当有更多文本创新的含义,有更多尝试,有前倾的姿态。它在文章学上有先锋意味。
1990年代,《大家》推出一系列散文家作品,曾引发一个散文创作浪潮。时至今日,这些独立散文作品,对不少从事各种文体写作的作家,也仍然起着积极的影响作用。但之后随着整个时代文学精神的败退,稍有苗头的散文革新又龟缩回去。
从散文作家来讲,鄙人见不少写作者仍然承袭散文八股的路数,仅仅时而靠个人才华突破而无文体自主意识,不免痛心。小品文式扭捏造作的所谓美文仍然大行其道。与此同时,一些优秀散文作家鉴于当代社会生活的严酷,或遁入历史写作,或挖掘自身,其文本追求都相应弱化,从而造成散文当代精神的缺席。
当下文坛、当下社会生活,更需要独立散文文体的犀利切入,更需要散文这种任性而高贵的文体。自主的文体意识和文体建设,对当代生活的关注和切入,独立、自由的精神状态和文章风骨,我们寻找的,正是这样的散文作家和散文作品。
我想,这也是《天涯》杂志与“小众”共同的追求。
而何为“小众”?在我看来,“小众”是一种文学的精神内核,是退到果实内核的抵抗与传播。舍弃,是为了坚持最重要的东西。比如舍弃果肉保留其核。
在为《天涯》所组的这组散文小辑里,我满眼望见每位写作者在生活中奋力挣扎的伤痛。在文学精神卑微、文士生存状态卑微的当下,我唯愿每一位朋友,真诚、健康地活着,让写作向未来无限敞开,不要为自己书写的事物所吞噬。是为祝福。
玄武,作家,现居太原。主要著作有散文集《物语者》《晋祠寻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