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

许可欣

外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特别是腰越发不灵便，但她仍然弯着腰在农田里忙活，蹒跚着打扫屋子。母亲总劝她好好休息，她就会笑呵呵地答道：“为你们忙活都成习惯了……”

我听了，心中微微一颤，外婆习惯了来爱我们。我尝试着在记忆中搜寻关于外婆的片段，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外婆的弯腰。

小时候的我很顽皮，吃饭的时候总要左蹭右蹭，稍不留神就会打翻碗筷。每每这时，外婆总会笑嗔，“你这个小调皮蛋，自己捡起来！”但虽这样说着，外婆却自己弯下腰来，去捡掉落在地上的碗筷，又踱步去洗净递给我。这样的事情，似乎每天都在发生着。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外婆与我，分别养成了爱与被爱的习惯。这个习惯，让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外婆对我的爱。

后来，我回乡的次数少了。回去了，也只是坐在客厅里玩手机。外婆就坐在我身旁，欲言又止。久了，外婆就弯下腰来，有些费力地捡起掉落在我脚边的糖纸，然后默默地走开了。

那时候我认为，弯腰是外婆的习惯，却忽略了她是为谁而弯腰。

那一次，桌面上氤氲着热气，我站起来盛汤，袖子碰翻了筷子。本在专心地吃着饭的外婆，忽然搁下筷子，习惯性地弯下腰去捡。

外婆一只手撑着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身躯佝偻着半伏在地上，略有些颤抖，额边的白发垂下几缕，半遮住她苍老的面容，却挡不住外婆专注的目光。外婆的另一只手费力地向前移去，双唇微抿，指尖触碰到了筷子，便曲指想要将筷子勾过来。外婆捡完一根，望见稍远处还有一根，便尝试着要站起身来去捡另一根筷子。而她半伏在地上的脚却一点也使不上力，只能一点一点地挪着手，扶着桌角，半蹲着，费力地喘着气。

屋内的门并没有关上，夕阳洒下余晖，铺满整个屋子，路过的微风也被夕阳染成了淡黄，光影涂抹了外婆的整个面庞，在皱纹的沟壑里缓缓地流淌着。而此时的外婆，缩在桌子投下的阴影里，无助着……

我喉咙发酸，弯下腰来，挽着外婆的双臂，轻轻地，慢慢地将外婆扶起来。淡黄的微风在我耳边低语着，让我泪光闪动。

外婆总是习惯弯腰，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而我，习惯了被爱。

外婆说，还有一根筷子呢？她神色有些焦急，我弯下腰来，轻轻拾起，拂去上面的灰尘。

淡黄的微风充斥了整间屋子，空气变得静谧而安详。

从现在起，外婆，让我为你弯腰，养成爱你的习惯，陪你度过一个安详的晚年。

（指导教师：陆红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