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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冰岛,单身妈妈成主流

2016-06-14张晓东

看世界 2016年11期
关键词:冰岛人维京冰岛

张晓东

50岁的单身妈妈乔娜和她最小的孩子

对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人民而言,偏居北大西洋一隅的冰岛是十分陌生的存在。

这个岛国2016年人口仅有33万左右,不及纽约的斯塔滕岛;这里的空气纯净到可以用裸眼眺望到数公里以外的建筑;该国自2009年“破产危机”后经济发展强劲复苏,被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称为“欧洲经济的奇迹”。

另一方面,冰岛还是全球社会文化演进最极端的样本:这个被称为“女权主义天堂”的国家持续六年被世界经济论坛评为全球性别平等的最佳典范——2009年该国选民选出了全球首位公开“出柜”的政府首脑及其首位女总理西于尔扎多蒂。

单亲妈妈比例的持续上升是冰岛先锋社会文化的重要体现。2016年,该国有67%的新生儿都在某种程度上由未婚母亲抚养。

相比之下,美国人口普查2015年在这一领域录得的数据为接近40%;澳大利亚单身妈妈比例最高的昆士兰州则预测该州的未婚母亲比例会在2027年上升到50%;在土耳其,这个数字仅为3%。

“全方位的福利保障体系和极度自由开放的社会风气造就这个单身母亲王国,”加拿大人文摄影师安妮·林在冰岛调研后感叹,“这在其他许多国家都是无法想象的。”

高生育率和高离婚率

奥德妮·斯图罗多特尼是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市的一位市议员,已经快要四十岁的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在政坛工作之外,斯图罗多特尼还有着钢琴家和翻译家的身份。她不仅会说流利的德语,还正在将一本英语小说翻译成冰岛语。

大概十年以前,斯图罗多特尼在德国斯图加特留学时认识了一位当地男友,并怀上了他的孩子。不过这段感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回到冰岛后生下第一个孩子的她随后又和一位冰岛作家坠入爱河,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尽管斯图罗多特尼和现在这位作家男友仍然感情稳定,却丝毫没有结婚的打算。

斯图罗多特尼说自己还有个25岁就已经有了三个孩子的朋友。“她男友跑掉了。”斯图罗多特尼解释说,“我觉得她倒没有什么好紧张的,事业和孩子各方面她都在好好准备应对,就这样也挺好的。”

“像斯图罗多特尼和她朋友所经历的一切在其他国家(不论东西方)都会被视为或多或少的人生挫折。但在冰岛,好像一切都没问题。”《卫报》撰稿人约翰·卡尔尼如此写到。

在冰岛,单身母亲的直接形成原因多种多样。有像斯图罗多特尼这样感情破裂后决定独自抚养孩子的;有像她朋友那样被动成为单身妈妈的;还有的则是干脆主动通过精子库来人工受孕——在冰岛的邻国丹麦有着全球最大规模的精子库,对有志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的冰岛女性来说,这种模式正在变得越来越流行。

但无论如何,在冰岛当一位未婚先孕或是彻底不婚的母亲都越来越成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与它那些同样高度自由开放、社会保障体系完善的北欧邻居相比,冰岛有着整个欧洲都不常见的高生育率,这使得冰岛单身母亲文化更具有代表性。

斯图罗多特尼解释说,单身母亲之外,冰岛人还继承了古代维京人早育的传统。“21岁左右、还在读大学的冰岛年轻女性普遍就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她表示,“在英国的话,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

在冰岛,即使是以商科为主导的雷克雅未克大学也经常有机会见到怀孕的年轻女大学生在校园里散步。有些年轻妈妈则会在咖啡厅里给宝宝换尿布。斯图罗多特尼说,22岁怀孕了就觉得“人生完了”的情况在冰岛不适用,38岁了还继续要孩子也不会被说是多疯狂或是不健康的行为。“我们认为多生孩子是好事,我们欢迎宝宝的降临。”

联合国数据显示,冰岛2015年生育率为2.02,同期欧盟平均生育率只有1.6。

“高生育率、高离婚率和大批在外工作的单身母亲在这个国家交织——这令人感到诧异,这些数字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可能是社会不稳定的源泉,但冰岛却多次被评为全球最幸福的国度。”卡尔尼感叹到。

单亲妈妈凯特琳给她的孩子洗澡

最佳育儿国度

聚焦芝加哥贫民区生活百态的美剧《无耻之徒》在最新一季中探讨了美国越来越庞大的未婚妈妈群体。即使在作为发达国家的美国,像剧中角色黛比·加拉格那样未成年就意外怀孕的单身母亲仍然要面临一系列从奶粉到尿布那样的个人生存危机——德国社会学家穆勒所归纳的婚姻三重动机中的首要因素(经济)在21世纪仍然束缚着大部分人类。

但在冰岛,情况却大为不同。凭借着“从摇篮到坟墓”的北欧式社会福利保障体系,单身母亲在冰岛可以过着颇为舒适的生活。国际组织“保护孩子”2015年发布的全球最佳育儿国度排行榜中,冰岛高居全球第三,在它之前的则是其北欧邻居挪威和芬兰。

按照一份由美国政府发布的“欧洲各国福利概况”来推算,没有工作收入、仍在上高中的黛比·加拉格如果是冰岛人,那么她将在从怀孕期到孩子18个月大期间里每个月领取到平均11万冰岛克朗(约900美元)的政府补助。按照2012年的标准,最极端情况下冰岛产妇可以领取到每月30万冰岛克朗的补助(约2400美元)。

孩子出生后,冰岛母亲也不用过多操心孩子的成长:免费的医疗和教育体系之外,冰岛较小的贫富差距使得该国大部分国民都能享受到较为均衡且优质的社会公共服务。因此为了孩子的未来而购买昂贵学区房或是花高额价钱看私人医生的情况在冰岛并不常见。

斯图罗多特尼指出:“在冰岛,富翁家的孩子和一般人家的孩子成为同班同学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而在国家公立医疗体系以外提供附加服务的私人医疗产生则根本不存在。联合国公布的用来衡量收入平等指数的基尼系数列表中,冰岛在全球排名第二,意味着它是全世界贫富差距第二小的国家。

近乎乌托邦式的社会环境使得在冰岛育儿变成一件不必“抓紧神经”的事情,这对传统意义上缺少男性保护的单身母亲来说显得尤为重要。BBC曾经把冰岛评为一个“几乎不存在暴力犯罪的国度”——联合国多年数据显示,冰岛每十万人中的谋杀案件数长期维持在两件以下;而在2012年,该国每100个15~64岁的人口中,仅有不到半个吸毒者。

正因为如此,“冰岛式育儿”在很大程度上就等同于放养。《纽约客》指出,8岁的冰岛儿童会被鼓励独自过马路、独自去公园玩耍或是自己从学校走回家。“这不仅和纽约、洛杉矶或是伦敦的中产阶级育儿焦虑症形成鲜明对比,还让冰岛的单身母亲有空做她们想做的事情而不必因为孩子的到来做出太多个人牺牲。”

包容的社会文化

冰岛的单身母亲现象及其背后的独特婚姻观、家庭观和文化观不仅让注重家庭观念的东方人感到诧异,就连很多英美媒体都直呼“不能理解”或是“太过超前”。“在世界很多地方,单身母亲都是一个不甚光彩的标签。然而在冰岛,这里的维京人后裔以此感到自豪。”CNN记者比尔·威尔如此评论称。

冰岛单身妈妈布伦蒂斯·阿斯芒朵蒂尔在接受CNN采访时表示,英语里所谓的“破碎家庭”一词在冰岛语里根本不存在。“那是因为我们根本不认为离婚过后家庭就会破碎或者所有人都会从此不幸福,”她说,“我们居住在一个微小而安全感十足的环境里,不论女性还是男性都有着充分的自由,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阿斯芒朵蒂尔还说,现代冰岛社会已经很少有人是虔诚的宗教信徒,因此从道德层面来制约非传统家庭组织方式的束缚也不存在了。斯图罗多特尼则认为,冰岛人不会为了保全婚姻或是恋爱而委屈自己,“为了孩子而在一起”不是冰岛人信奉的价值观。

“孩子根本不会受到影响,”斯图罗多特尼举例说,她自己的两个孩子每到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有一大家子人来一起庆祝,孩子得到的亲情和温暖不会少。

在和第一个孩子的生父分手后,斯图罗多特尼并没有停止和这位德国前男友之间的联系,他依然作为父亲的角色参与到了孩子的成长中。“他会定期从德国飞到冰岛来看孩子,他和我现男友也相处融洽,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好尴尬的。”

除了极高的人均GDP和人类发展指数为超前的社会文化提供物质基础以外,《卫报》的约翰·卡尔尼还认为,理解单身母亲比例上涨的现象要从冰岛人的祖先、维京人的海盗文化上溯源。

卡尔尼指出,尽管维京海盗都是残暴的掠夺者,但他们的道德准则要求他们一旦结束海外探险回到北大西洋沿岸的家就要对负责打理好上上下下、辛苦养育后代的妻子表达感谢和敬意。

另一方面,由于维京海盗长期需要外出,在家留守的女性长此以往不免怀上“隔壁老王家的孩子”。加之本来出去征服欧洲沿岸土地的维京海盗们本身就有强暴当地女性的恶行,渐渐地他们也接受了“被戴绿帽”这一事实,继承下来“越多孩子越欢乐”的传统——哪怕孩子不是自己的。

先后和两任男友养育有三个孩子的阿斯芒朵蒂尔没有背负任何的道德压力,也没有感到后悔。她笑着说,今天的冰岛人不相信婚姻,“我们觉得钻石(戒指)是邪恶的。”

33岁的海德萝和她的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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