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笑着的高振山(一)
2016-06-14李淑章
李淑章
第一次认识高振山是1956年暑假,在扎兰屯。那时就是他领着我们六七个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年轻人,坐着一辆破旧的汽车,一路颠簸到那吉屯的。他的外貌只有八个字:“脸红红的,总是笑着。”因为在我看来,这八字正是高振山一生的写照!噢,还得补充一句,那就是他笑时总是露出一对洁白的虎牙。
他大概是比我们先一两年到那吉屯的。他是突泉人。出身好,共产党员,而且是学校的党支部书记。他既能教语文,又能教政治。从到那吉屯中学第一天起,高振山就是我们年轻人的精神支柱。他最大的特点是,对谁都好,从来不生气,大家都愿意同他接近。也许是他摸过我单薄得过不了冬天的被子,也许是他见了我笑容格外温暖,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只接触了几天后,在我心里,他就是“哥哥”了。但,不知为什么,从认识到永别,“哥哥”或“振山哥”这种称呼,从未从我的嘴里说出过。每次见到他,往往什么也不叫;如果非叫不可,那就总是“高振山”三个字。这恐怕也是我的性格使然。现在,我要大声地叫一声:“振山哥,你听到吗?
模模糊糊记得是1957年,他同那吉屯小学的一位老师结婚了。她叫郭秀芬,蛋圆脸,长得清秀俊丽,喜扑扑的,只是脸上有明显的雀斑;她的声音清晰而浑厚,如果只听不看,你一定会断定她是个男孩子。她家虽然出身不好,但并未影响出身贫农的高振山同她结为连理。可见,那时阶级成分并不像“文化大革命”时那么重要。婚后第二年,他家就有了小宝贝,小名叫仲儿,大名是高仲。我离开那吉屯时,仲儿才两岁多,长得圆头圆脑,酷似其父。大家看着仲儿逗高振山:“没错,是你的!”高振山笑出了他的虎牙,脸也更红了。不过,那是因为得意而不是由于害羞!
高振山对丁超云老师极好。这不仅因为丁老师对他也如对我那样真心地爱护与无私地培养,而且也由于他对丁老师为内蒙古教育献身精神的认可与敬重。“反右”时,他作为党支部书记既做到了为党负责,也做到了对个人负责。记得在一次大会上,某个团员老师用不实之词给丁老师乱扣帽子,高振山从主席台上站起来,一反常态,大声呵斥道:“坐下!不要胡说八道了!”当时他的脸涨得通红,仿佛要与人打架似的。我在那吉屯呆了四五年,见到他生气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高振山喜欢打篮球,而且是我校教工队的队长。这不仅因为他的球艺高超,更是由于他善于把全体队员的身心凝聚在一起。毫不夸张地说,他是球队的灵魂。高辉的球艺并不亚于他,但这小子脾气大,尤其对我,毫不客气。每当我有所失误,尤其是给他传球丢了,他总是狠狠瞪我一眼。如果一连两次失误,他就喝令我:“快给我下去!”每当这种时刻,我就看看高振山。只要他不下命令,我就仍然赖在场上。这时高辉也不敢造次,不过他拿到球,决不传给我。可是,越是在这种时候,我越是格外努力;加之由于我的球打得臭,对方没人防我,我便将计就计,施展我的钩手投篮的绝技,往往连中两三球。这时,我便看到了高振山的虎牙了!你猜,高辉会怎么样呢?他还瞪眼吗?告诉你吧,比瞪眼厉害多了:他是飞快地跑到我的身边,冷不防在后背上给了我一拳!
一次,晚上在教工食堂吃饭,除我之外,其他人都在喝酒尽兴。当时一位客人提到一个人。高振山说:“那是我哥哥。”那人一惊,看了看高振山说道:”噢,你哥哥比你大呀!”话音刚落,全桌人笑成一片,教物理的崔铸成竟然把吃在嘴里的大米饭喷了一桌子。那人自知失言,显出尴尬的样子。见此情景,高振山站起来,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道:“他说得对,我哥是比我大,不然怎么叫哥呢?现在我建议:为比我大的哥,也为今天能认识我哥的朋友,干杯!”说罢,一饮而尽,他的脸红上加红!说也怪,他这么一来,大家反而不笑了。只见那人红着脸笑着说:“对不起,我喝得多了!”你猜,崔铸成会怎么样呢?他不仅不再笑了,而且是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全桌人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过,告诉读者一个秘密:当时的我实在“痛苦”异常,因为我想笑又不敢笑,只好逼着自己紧紧闭住嘴巴,用力把笑声都憋到小肚里去,弄得它上下抖个不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