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学生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发展研究*

黄自然

(黄山学院 文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韩国学生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发展研究*

黄自然

(黄山学院 文学院，安徽 黄山 245041)

摘要：通过分析韩国学生中介语句长为6—20个词句子的状语复杂度的发展情况，发现：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层状语比例呈逐级上升趋势，多处状语比例和句首状语比例则呈逐级下降趋势；韩国学生中介语表现出句首状语比例超量、多处状语比例突出、多层状语比例不足的特点，在句长一定的前提下，多处状语与多层状语之间可能存在此消彼长的对立互补关系；研究同样发现中介语状语复杂度的发展具有不受教学输入语言制约的特点。

关键词：韩国学生；中介语；句长；状语；复杂度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美国学者塞林格(Selinker)指出中介语是一个独立的语言系统，具有自身的系统性，这一点一直为学界所公认。但从中介语的研究现状来看，国内外对中介语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少量语素、部分语音、词汇和语法进行偏误分析或中介语状况的研究，尚未有人对一定数量的语料进行穷尽性的统计分析，以全面描述中介语语音、词汇或语法方面的系统性。肖奚强指出：“仅从理论上或局部的例证中说明中介语具有系统性还远远不够。时至今日，……，中介语的系统性仍然是一种假设而缺乏实证研究的支持。”

中介语的系统性可以从语音、词汇、语法等方面去探究。语法的系统性应为中介语系统性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语法的发展过程和发展状况是观测中介语系统性的一个重要窗口。“语法的发展通常可以从两方面进行评定和分析：一是句子的长度，即句子中所包含的最基本的意义单位的数量；另一个更为主要的方面是句子结构的完整性和复杂性。”294黄自然通过对100万字韩国学生中介语语料中的句子进行穷尽性的统计分析，从平均句长、句长分布等角度论证了韩国学生中介语的系统性 。本文尝试以一定句长范围(6—20个词)句子的状语为考察对象，从句法复杂度的角度论证、探讨韩国学生中介语的系统性。

一、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发展分析

状语可以修饰整个句子或句子中的谓语，是体现句子句法复杂度的重要句法成分。状语的出现处数、状语的层次性、状语内部构成的复杂程度均与句子的复杂度紧密相关。

本文通过对30万字韩国学生分级汉语中介语语料①进行穷尽性的句法信息标注和统计，研究中介语各句长(6—20个词)句子的状语随句长上升而发展变化的情况②，并跟本族语者语料、教材语料中各句长句子状语的复杂度进行对比，探讨中介语与目标语、中介语与教学输入语言之间的关系。

(一)界定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依据

判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依据主要包括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处状语比例、多层状语比例、状语构成类型数和句首状语比例等五个方面，下面逐一论述。

1. 带状语句子比例

带状语句子比例越大，则该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越高。我们将带状语句子的出现比例作为界定各类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一个指标。如初级中介语句长为6个词的句子共1 544个，其中带状语的句子为1 045个，则初级中介语6词句带状语句子的比例为67.68%。

2. 多处状语比例

在一个句子中，状语可能会出现在句首或句中谓语前，或在两个位置上同时出现。在连谓、兼语等双谓核或多谓核句式中，状语还可能在两个句中位置同时出现。状语出现处数越多，句子所带状语的复杂度越高。我们将多处状语的出现比例作为界定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一个指标。以初级中介语6个词的句子为例，在带状语的1 045个句子中，带多处状语的句子共117例，占11.2%。

3. 多层状语比例

状语的层次性也是衡量句子状语复杂度的一个重要指标。一般认为，状语层次越多，状语越复杂。因此我们将多层状语比例作为界定状语复杂度的一个指标。以初级中介语6个词的句子为例，共出现状语970处，其中多层状语为237处，占24.43%。

4. 状语构成类型数

在某一句长的句子中，如果状语的出现类型越多，说明该类句长句子状语的构成越复杂。如初级中介语6个词的句子出现了9种状语构成类型，而10个词的句子则出现了13种状语构成类型。

5. 带句首状语句子比例

句首状语修饰整个句子，既可以单独使用，又可以与句中状语配合使用。句首状语的出现会带来句子长度和句子复杂度的上升。我们将各句长句子中句首状语的出现比例作为界定状语复杂度的一个指标。如初级中介语6个词的句子共1 544例，其中带句首状语的句子为195个，比例为12.63%。

(二)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发展分析

根据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指标，各级韩国学生中介语6—20个词句子状语复杂度的相关数据如表1所示③。

据表1的数据，我们对初、中、高三级中介语状语复杂度的发展做如下分析：从同一学时等级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发展情况看，随着句长的上升，同一学时等级中介语各类句长句子带状语比例、多处状语比例、多层状语比例、状语类型数呈逐步上升的趋势④，这表明状语复杂度随句长增长而逐步上升，且同一等级中介语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从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发展情况看，各级中介语状语复杂度指标在发展趋势上呈现出不同的特点：第一，初、中、高三级各句长句子带状语句子比例呈上升趋势。其中在4类句长上呈逐级上升的趋势，中级带状语句子比例在9类句长上高于初级，高级状语带状语句子比例在8类句长上高于中级。第二，初、中、高三级各句长句子多处状语比例呈逐级下降趋势。其中在7类句长上呈逐级下降的趋势，中级多处状语的比例在10种句长上低于初级，高级多处状语比例在9种句长上低于中级。第三，初、中、高三级各句长句子多层状语比例呈逐级上升的趋势。其中在6类句长上呈逐级上升的趋势，中级多层状语比例在11类句长上高于初级，高级多层状语比例在9种句长上高于中级。第四，初、中、高三级各句长句子句首状语的出现比例呈逐级下降趋势，共在11类句长上呈逐级下降的趋势。第五，初、中、高三级各句长句子的状语类型数基本上呈逐级上升的趋势。中级状语类型数在13类句长上高于或等于初级，高级状语类型数在10类句长上高于或等于中级。

表1　初、中、高三级中介语6—20个词句子状语复杂度情况表

韩国学生初、中、高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的分析表明：首先，中介语在同一学时等级上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其次，跟中介语状语复杂度相关的指标在不同学时等级上具有不同的发展趋势。即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在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层状语比例、状语类型数上呈逐级上升趋势，而多处状语比例、句首状语比例则呈逐级下降趋势。

二、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与本族语者语料对比分析

本族语者的使用情况可以作为中介语研究的参照点。本研究统计了20万字本族语者语料⑤中句长为6—20个词句子的状语复杂度，通过对比分析中介语各句长句子与本族语者之间的异同，考察中介语跟目标语之间的关系。根据统计结果⑥，我们对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与本族语者复杂度之间的异同做如下分析：

从带状语句子的比例看，初级阶段即不低于本族语者⑦，中、高级阶段带状语句子的比例在一半以上句长上高于本族语者。从总的情况看，中介语各句长句子带状语句子的比例与本族语者的使用情况大致相当。

从多处状语的比例看，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带多处状语的句子比例在绝大多数句长上高于本族语者，中介语句子在状语的使用上表现出多处状语比例突出的特点。

从多层状语的比例看，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多层状语比例呈逐级上升趋势，但各级在绝大多数句长上的比例均低于本族语者语料⑧。这说明韩国学生中介语在状语层次性上跟本族语者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中介语多层状语呈现出逐级发展、不断靠近目标语的趋势。

从带句首状语的句子比例看，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带句首状语的句子比例呈逐级下降的趋势，但均高于本族语者语料。句首状语超量使用是中介语句子状语使用的一个特点。句首状语超量使用的特点在初级阶段表现最为突出。这一现象的出现可能跟中介语作文语料中叙述文体比重较大、韩国学生倾向于使用“时间状语+句子”的叙述模式生成句子有关。句首状语的出现比例高，也带来了中介语句子带状语比例、多处状语比例高等现象。

从各句长句子状语出现的类型数看，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类句长句子状语类型数普遍低于本族语者水平。这说明本族语者句子状语的构成形式更为丰富。

中介语句子状语复杂度跟本族语者语料的对比分析表明：在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处状语句子比例、句首状语句子比例上，韩国学生中介语不低于本族语者。在多层状语比例上，直至高级阶段，韩国学生中介语跟本族语者水平之间仍存在较大的差距。

在句长限定的前提下，多处状语和多层状语的出现存在可能互相制约、此消彼长的关系，多层状语比例不足跟句首状语超量使用、多处状语比例突出之间形成了中介语状语使用上的一种对立与互补。这种对立互补表明中介语作为一个独立的语言系统，具有其自身的特点与规律。

三、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与教材语料对比分析

在以课堂教学为主导的第二语言教学过程中，教学输入是第二语言学习者语言输入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教材是组织各项教学活动的主要依据，是学习者在课堂教学中最直接接触到的语言素材，教材语言在教学输入语言中具有重要地位。本研究统计了初、中、高三级对外汉语教材语料⑨句子的状语复杂度情况，通过对比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与教材语料之间的异同，考察教学输入与中介语输出的关系。根据统计结果，我们对中介语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与教材语料之间的异同及相互关系做如下分析：

从带状语句子比例看，中介语带状语句子的比例在初、中级阶段低于教材水平，而在高级阶段已接近于教材水平。教材以中级水平为最高，而中介语则以高级水平为最高。这表明中介语在状语复杂度上的发展趋势并不受限于教学输入语言的影响，而是遵循自身的发展特点和规律。

从带多处状语的句子比例看，中介语带多处状语的句子比例在各学时等级上均高于教材水平，多处状语比例突出是中介语状语使用的一个特点。从发展趋势看，中介语多处状语的比例在各学时等级上呈下降趋势(以初级为最高)，而在教材中则呈先升后降趋势(以中级为最高)，中介语的输出并未受制于教学输入。

从带多层状语的句子比例看，初、中、高级教材水平均高于相应等级的中介语。这表明在状语的层次性分布上，中介语输出始终低于教材输入水平。

从带句首状语的句子比例看，初、中、高级中介语带句首状语句子的比例均高于相应等级的教材语料。中介语具有句首状语使用超量的特点。

综上所述，中介语句子在带状语句子的比例上接近于相应等级的教材输入水平，在多处状语句子比例、句首状语句子比例上则高于教材水平。在状语的层次性上，各级中介语始终低于相应的教材输入水平。在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处状语句子比例上，教材变化趋势均为先升后降(中级教材水平最高)，而中介语的变化趋势分别为逐级上升和逐级下降，教学(教材)输入与中介语输出并不具有完全的一致性。这均表明中介语作为一个独立的语言系统，它的发展与变化并不完全受制于教材或教学输入。

同时，我们通过考察各级教材语料状语复杂度与本族语者语料之间的关系，发现各级教材语料在带状语句子比例、带句首状语句子比例等方面均高于本族语者语料。如在带句首状语句子比例上，高级教材是各级教材中比例最低的教材，但仍有13类句长高于本族语者语料。因此可见，中介语输出在这两方面的比例突出可能跟教材输入和强化也存在一定的关系，这些关系有待以后再作进一步的研究。

四、结 论

以实证研究的方法考察中介语句法复杂度的发展过程，有助于深化对汉语中介语系统的认识和检验、论证、完善汉语中介语理论。本研究通过对30万字分级韩国学生中介语一定句长范围句子状语复杂度的发展状况进行统计分析，从实证研究的角度论证了中介语作为一个独立的语言系统，在句法发展上具有系统性和规律性。这种系统性和规律性主要表现在：

第一，中介语在同一学时等级上具有一致性，同一学时等级内状语复杂度随句长的上升而逐步上升。

第二，中介语在不同学时等级上具有逐级发展的动态性。随学时等级的提高，韩国学生初、中、高三级中介语各句长句子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层状语比例基本呈逐级上升趋势，多处状语比例和句首状语比例则呈逐级下降趋势。无论是前者的逐级上升，抑或是后者的逐级下降，均表现为一个逐渐靠近目标语状态的过程。

第三，跟本族语者语料相比，中介语表现出不同目标语的特点和规律。就各句长句子状语复杂度发展而言，韩国学生中介语表现出句首状语超量使用、多处状语比例突出、多层状语比例不足的特征。在句长一定的前提下，多处状语和多层状语的出现应该存在互相制约、此消彼长的关系。这种对比互补关系的发现不仅论证了中介语自身的独立性和系统性，从更高意义上来说，还论证了语言作为一个自足的交际系统所具有的动态平衡性⑩。

第四，跟教材语料对比，中介语的发展和变化不受教学(教材)输入语言的制约，但通过三种语料的多角度对比(中介语和本族语者语料对比、中介语和教材语料对比、教材和本族语者语料对比)仍可发现中介语的输出特点跟教材输入和强化存在一定的关系。

在句长一定的情况下，句子状语的复杂度与其他句法成分(如定语、补语)的复杂度存在互相制约的关系。也就是说，受到句长的限制，一定句长句子状语的复杂度与定语、补语复杂度应该存在此消彼长的变换关系，即状语特复杂的句子，定语(或补语)可能相对简单，反之亦然。对三者倚变关系的考察有利于更深入地挖掘中介语句法系统发展的特征和规律，是本研究有待进一步深入探讨的问题。

注释：

① 本文所使用的中介语语料为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建设的韩国学生汉语中介语语料库，共100万字，其中初级20万字，中、高级各40万字。分级的标准是：一年级为初级，二年级为中级，三、四年级为高级。由于句法信息标注工作量浩大，各级语料均在大规模语料库中随机抽取，抽取规模每级10万字，共30万字。

②对不同句长句子频次的统计表明1-20个词句子数已超过语料句子总数的99%，所以20个词以上的句子暂不考虑。而1-5个词的句子由于受到句长的限制，状语出现频率较低，所以本文选取句长为6-20个词的句子进行考察。

③表1中带状语句子比例、多处状语句子比例、多层状语句子比例均为百分位，状语类型数为该句长所有句子出现的状语类型的总数。

④这种“上升趋势”是指在所有句长(6-20个词)上表现出来的一种整体性的趋势，不代表各个方面的数据在每一类具体句长上都“线性”上升。造成这种数据分布状态的原因主要由于语言系统本身的复杂性和语料样本的影响。

⑤本文使用的本族语者语料主要来源于当代小说语料和初中学生作文语料，共计约120万字。本文采用随机抽取的方法抽取其中20万字语料进行句法信息的标注。

⑥由于数据表格过于庞杂，论文中不再列出，具体数据可参看黄自然《韩国学生汉语中介语句长与定、状语复杂度发展研究》。下节情况同此，不再赘述。

⑦初级在12种句长上高于本族语者，中级在11种句长上高于本族语者，高级在12种句长上高于本族语者。

⑧初级在13种句长上低于本族语者，中级在11种句长上低于本族语者，高级在12种句长上低于本族语者。

⑨本文采用的对外汉语教材课文语料库主要来源于现在较为通行的对外汉语教材的课文部分，总计约100万字，分为初、中、高三级，其中初级20万字，中、高级各40万字。我们采取随机抽样的方法在各级语料中抽取10万字进行句法信息的标注。

⑩肖奚强曾指出：“理论上说，实际使用的语言是一个动态平衡的系统，语言项目使用的超量与不足应该呈对立互补分布。……对等量的本族人语料和外国学生所产生的中介语语料进行语言项目穷尽性的对比分析，必然会发现更有价值的超量和不足的对立互补。”本研究为这一论断提供了实际数据的支持。

参考文献：

[1] 肖奚强.汉语中介语研究论略.语言文字应用，2011(2)：109-115.

[2]朱曼殊，缪小春.心理语言学.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294.

[3]黄自然.韩国学生汉语中介语句长与定、状语复杂度发展研究.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2：223.

[4]李杰.汉语状语的界定和范围.汉语学习，2009(2)：39-43.

Development of Complexity of Adverbials in Korean Chinese Learners’ Interlanguage

HUANG Ziran

(School of Literature, Huangshan University, Huangshan 245041,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development of complexity of adverbials in sentences with the length of 6-20 words in Korean Chinese beginning, medium and advanced learners’ interlanguage. The results reveal that the proportion of long sentences with adverbials or multilayer adverbials increases gradually by learners’ level, and that of long sentences with more than one adverbial or starting with an adverbial decreases gradually by learners’ level; sentences with more than one adverbial are excessive, and sentences starting with an adverbial abundant, but sentences with multilayer adverbials inadequate; if sentence length reaches to some certain point, an opposite and complementary relationship appears between adverbials and multilayer adverbials in the sentence. And it is also found that the development of complexity of adverbials is not restricted by input language used in teaching.

Key words:Korean learners; interlanguage; sentence length; adverbials; complexity

收稿日期：2015-11-26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1BYY048：《基于作文语料库的韩国学生汉语中介语系统研究》)；黄山学院引进人才启动项目(2013xskq001：《韩国学生汉语中介语句长与句法复杂度发展研究》)

作者简介：黄自然(1982-)，男，湖南岳阳人，黄山学院文学院讲师，博士。

中图分类号：H19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2463 (2016)02-01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