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灵魂观初探
2016-06-13刘姣
摘要:灵魂问题,在古代哲学乃至整个哲学史上都占有一席之地,备受哲学家们关注。从泰勒斯、毕达哥拉斯到赫拉克利特、德谟克利特,再到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他们多角度的阐释,使灵魂问题上升为古希腊哲学中一个重要的基本问题。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灵魂观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在他们二人的哲学思想中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灵魂意识也奠定了他们哲学的二元论倾向。探讨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对灵魂的思考,有助于我们研究古希腊哲学史,重思前人的追问与论证。
关键词:柏拉图 亚里士多德 灵魂观
灵魂的涵义广泛且演化过程复杂。psyche一词最早是指气息,表达有生命的物体具有呼吸的本性。英国文化人类学奠基人爱德华·伯内特·泰勒曾给出定义:“灵魂即呼吸的概念在词源学上可能溯源于闪米特语和亚利安语,因此也就上溯到了世界哲学的主要源泉。”①早期希腊人把灵魂视为与“生命”相关的物质性事物,能促使物质发生运动。但同时,灵魂也有精神层面、认识论及其他方面的意义,对灵魂的思考代表了人类对于哲学思想的探求。下面本文将首先对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灵魂观分别作以概述,进而从灵魂与身体、灵魂的分类及其活动三个方面进行对比讨论。
在柏拉图看来,灵魂与肉体的区分是两个领域区分的延伸,人由可见的部分和不可见的部分组成,肉体为可见之物,我们内在的、本质的灵魂则不可见。灵魂与身体相互独立,均为实体。不可见之物统摄可见之物,灵魂利用身体达到自身目的,同时,肉体某种程度上对灵魂产生障碍,反作用于灵魂。灵魂是实体、质料,它不朽、轮回,且是先验的。
亚里士多德认为: “灵魂在最首要的意义上乃是我们赖以生存、赖以感觉和思维的东西,所以灵魂是定义或形式,而非质料或载体。”②灵魂被看作是属于一个具体生命物的那个“形式”,将潜在的质料转变为现实性的生命物质运动。灵魂是身体的目的因。“躯体不是灵魂的现实,相反灵魂是某种躯体的现实。”③
一、灵魂与身体
(一)柏拉图认为灵魂支配身体并且二者可以分离,灵魂不朽且可以轮回
柏拉图对灵魂问题的阐述,贯穿在他的整个唯心主义先验论中。他把灵魂看作是人的本性,可见的有形物被不可见的理念所统摄,灵魂主宰身体。在他看来,灵魂始终支配着身体的活动;另一方面,身体对灵魂有反作用,身体有益于或是有害于灵魂。此种身体对灵魂的影响,主要是由灵魂中的欲望而产生。“理型”的灵魂是永恒不灭的,它短暂停留在感官世界,“灵魂的不朽和精神的常存与理念的永恒是同等的”,人的灵魂为肉体所禁锢,唯有摆脱才能达到对真理的观照。在柏拉图看来,人所能获得的知识本是天赋有之,它以潜在的方式存在于我们的灵魂中,并且灵魂本性上优于身体。
柏拉图那里的“灵魂不朽”是在说理性灵魂的不朽,灵魂当中的非理性的部分则是可朽的。灵魂是神圣、无形,且不朽的,不会发生衰亡,也不会走向殒灭,但却能够发生转移,从一个身体进入另一个身体中去,以继续曾经的生活。可见的身体具有欺骗性,它极不可靠又变化不定,最终会走向灭亡。诚如柏拉图所说:“我们立定向天堂奔跑,就要遵行正义和善良。因为灵魂是不朽的,在它里面同时有良善、邪恶两面。”人但凡存活于世就无法挣脱肉体的干扰,唯有借死亡来靠近纯粹的灵魂,灵魂不仅能在某一肉体灭亡后继续存活,甚至能持续到永远。
(二)亚里士多德部分认为灵魂不可与身体分离,反对轮回说
亚里士多德的学说相对较复杂,他“究竟有没有以任何形式教导过灵魂不朽说,这在注释者们之间是一个伤脑筋的问题”④。在《论灵魂》一书中,亚里士多德声称灵魂与身体结合在一起,并嘲笑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轮回说。在批判地继承前人思想的基础上,亚里士多德认为灵魂必须要有一个宿主,灵魂的活动是宿主的活动,人以他的灵魂感受、学习和理解。他反对把灵魂和身体看成是两个相分离的实体的二元论观点,因为假设身体和灵魂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实体,那么我们很难解释它们本质上的适合。“因此无可怀疑,灵魂与它的身体是不可分的”,不过,他随即又补充道:“或者,无论如何,灵魂的某些部分是如此的。”⑤“灵魂的属性和事物的自然质料不能分离,它们的本性即存在于质料之中”,⑥灵魂与身体的关系就如同质料与形式的关系:“灵魂必定是在一个物体的形式的内部就潜存着生命的那种意义上的一种实质。但实质是现实,因而灵魂就是具有上述特征的身体的现实”。⑦如此,亚里士多德便由割裂形式和质料的关系而导致了灵魂与肉体之间关系的割裂。
灵魂只栖息于本身具有生命的物体当中,无生命者没有灵魂。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中,灵魂是身体的形式,在身体内部推动了整个生命活动,也是肉体运动及生灭的根本原因。人的灵魂虚幻无定、难以捉摸且无法独立存在,当肉体消亡,灵魂也会伴随其消亡而消亡。亚里士多德反对毕达哥拉斯派和柏拉图的灵魂不朽、灵魂转世说,他认为唯有经过时间荡涤的人类的普遍理性与共同认识才能达到永恒。
二、灵魂的分类
(一)柏拉图把理性、激情和欲望称作灵魂的三个“型相”
著名的《理想国》一书对灵魂做出了三重区分,柏拉图称理性、激情和欲望是灵魂的三个“型相”。人的行为服从于以下原则:思想活动由理性控制,合乎理性的情感由激情控制,肉体趋乐避苦的倾向则由欲望支配。理性是人类灵魂的最高原则,它使人与动物得以区别开来。理性存于头部,它不朽,且与神圣的理念想通。激情存于胸部,欲望存于腹部,此二者是可朽的。从根本上说,灵魂与身体的关系是内在理性与欲望之间的关系:当灵魂处于理性原则的控制下,它可正当地统摄着身体;反之,灵魂一旦受控于欲望原则,身体就反常地有损灵魂。总之,灵魂始终支配着我们的身体活动,即便它有时会产生有害的影响,那也是通过灵魂当中的欲望部分。身体所产生的疾病、恐惧等,也会打扰灵魂的思考。
柏拉图老年时又把灵魂分为理性部分和非理性部分,分别代表着灵魂的善与恶、高贵与卑劣、正义与不正义等。
(二)亚里士多德划分出植物灵魂、动物灵魂及人类灵魂三类
亚里士多德按照属性对灵魂进行分类,他认为灵魂不具有高贱之分,但会因为某种生物所具有的灵魂的部分或全部而导致差异:“灵魂的一切能力,有些只有其中某几种,还有些则仅具有某一种,我们已提到过的能力有营养、欲望、感觉、位移以及思维。”⑧如果一个实体具有生命,那么它就一定会有灵魂,灵魂是真实的实体,是事物内在的形式与本质。亚里士多德根据生命实体当中的植物、动物、人三类,相应地按照由低到高的等级划分出其对应的灵魂。植物灵魂只有营养功能,这是生命最普遍的特征。例如,消化和繁殖;在植物灵魂的基础上增加感性功能就成了动物灵魂,后者有感觉、有欲望且可以发生位移;人类灵魂除了具有植物灵魂和动物灵魂的所有功能,还独具理性思维的特殊功能,因此又称作“理性灵魂”。不难看出,逻辑上由普遍到特殊的关系在事实上表现为由低到高的等级,较高级的灵魂具有较低一级灵魂所有的功能,它们有包含关系。
三、灵魂的活动
(一)柏拉图灵魂的回忆与净化
柏拉图倾向于把灵魂当作独立的运动实体,认为灵魂是自动的且是引起万物运动的源泉,“凡是由它物推动的物体,可以叫做无灵魂的,凡是由自身推动的物体可以叫做有灵魂的。”⑨自动乃是灵魂的本质定义,生命体的一切行为和运动都由灵魂所推动和生发。在柏拉图看来,灵魂有善恶、纯粹与不纯之分,理性的灵魂达到至善。他以马车的神话故事隐喻:灵魂似“顽劣的马”,具有一些不纯粹的理念。由于肉体的干扰,灵魂会暂时忘记过去曾观照过的理念世界,必须经由适当的训练,以使人回忆起过去的生活。学习就是回忆,通过某种触动和唤醒,使灵魂中知识得以昭示。
可以说,在柏拉图看来,灵魂与身体的结合是一种符合灵魂状况并具有某种必然性的堕落,而“回忆”“寻求”都是灵魂对自身的关注,是灵魂跌落之后应当主要去训练和修养的任务,以此来重返天上的理念领域。
(二)亚里士多德灵魂的活动
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具有生命的事物才同样具有灵魂,无生命者则没有灵魂,灵魂能够使身体的潜能转变为现实的生命活动。“运动总是存在于回避和追求某事物的东西之中”,灵魂存在于身体内部,是后者生灭和运动的原因。作为实体的灵魂同时包含着质料(作为潜能)与形式(作为现实)双重意义,“潜在地拥有生命的自然身体所具有的形式”⑩灵魂推动身体发生运动,但它自身并不处于运动当中,具有灵魂的物体既可以从事感知、认识和思考的功能活动,同时也能在外界的扰动下产生或喜或悲的情绪波动。
四、总结
同为古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对于灵魂的认识不尽相同,在某些方面甚至存在着较大分歧,如果说前者是指向天空的话,那么后者就指向大地。柏拉图把灵魂看作是可以脱离人的身体而独立存在的一种“实体”,灵魂在进入身体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并且观照过理念世界。柏拉图认为灵魂永生,它推动着一切事物的运行。亚里士多德认为灵魂是将潜在的能力和理性联结起来的某种“形式”,不同的生物体所具有的灵魂特征不同。柏拉图把灵魂分成了知、情、意三个部分,居于支配地位的是人的理性,提出了著名的“回忆说”。亚里士多德对柏拉图的灵魂三部分说持反对态度,他认为灵魂只能以其功能分为理性和非理性两部分。处于原始蒙昧状态的古代人民只产生了确认自然界及其各种事物的客观现实性的朴素观念,受限于所处的时代。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也仅仅意识到了物质和精神之间的区别,他们的研究包含着对这两种“实体”分别认识的萌芽。他们的研究给后来的哲学家们留下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即如何处理“身”“心”关系的问题。
注释
①[英]爱德华·伯内特·泰勒:《原始文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54页。
②③⑤⑧⑩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三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
④⑦[英]罗素:《西方哲学史》,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221页。
⑥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三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7页。
⑨王晓朝译:《柏拉图全集》,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参考文献:
[1]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
[2]柏拉图.柏拉图全集[M].王晓朝,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范明生.柏拉图哲学述评[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
[4]罗素.西方哲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5]汪子篙,等.希腊哲学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
(作者简介:刘姣,女,云南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哲学系2014级外国哲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古希腊哲学、中国古代哲学)(责任编辑 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