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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经济脆弱性:理论、实证与应对

2016-06-06王亚柯

学习与探索 2016年5期

张 冀,王亚柯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保险学院,北京 100029)



家庭经济脆弱性:理论、实证与应对

张冀,王亚柯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 保险学院,北京 100029)

摘要:家庭经济脆弱性能反映风险冲击对家庭消费和福利的影响,也能反映家庭应对风险冲击的能力。在理论研究上,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界定和测度还没有形成共识;在经验分析上,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大小依赖于风险的特点和家庭应对风险的能力。死亡、医疗支出、家庭资产负债结构等风险是家庭经济脆弱性的主要影响因素。目前,家庭应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能力普遍不足,缺乏有效应对措施。未来研究发展趋势应是结合效用理论,构建有效的家庭经济脆弱性指标并进一步分解以捕获各种风险冲击对家庭消费的影响路径和程度,探索针对性的应对措施,这不仅有利于提高家庭的风险意识和应对负向冲击的能力,更有助于为决策者准确评估当前宏观政策的实施效果并预测未来制度改进的效应提供有益参考。因此,家庭经济脆弱性在中国的研究更应该得到重视。

关键词:家庭经济脆弱性;居民消费与福利;风险冲击

引言

死亡和健康是居民家庭普遍面临的风险,特别是作为家庭经济支柱的成员死亡对于家庭的消费和福利水平的影响是巨大的。Bernheim et al.(2001)对美国老年家庭研究发现,当丈夫死亡后,51.89%的家庭消费水平下降20%以上,其进一步研究发现,美国年轻家庭(22~39岁)中,死亡风险冲击会使约2/3的家庭消费水平下降20%,1/3的家庭消费水平下降超过40%。另外,中国近年来出现的健康和购房负债等风险也影响了家庭消费和福利水平。

从根本上说,造成这些问题的根源是居民家庭应对风险冲击的能力低,当重大负向冲击出现时,由于家庭应对冲击能力的异质性,会造成家庭消费和福利等经济后果的差异,这种负向冲击前后对家庭消费和福利水平造成的下降程度和波动性就是家庭经济脆弱性,它加大了家庭生命周期内的消费和福利的不稳定性。

家庭消费和福利是经济学研究的经典领域,众多学者对影响家庭消费和福利的经济环境、社会环境、文化制度、家庭特征等因素进行了研究(Keynes,1936;Browning和Crossley,2001;何兴强和史卫,2014;Attanasio和Weber,2010;邹红和喻开志,2015)。然而,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视角研究家庭消费和福利的研究还很少,现有相关研究主要侧重于用脆弱性来衡量贫困问题。中国经济制度转轨和经济新常态使得家庭风险敞口日益显现,不仅贫困家庭的经济脆弱性应该得到关注,也应将研究对象扩展至普通家庭。对居民家庭来说,如果其抵御风险的能力过低,较小的风险波动可能会抵消收入增加的正向影响,降低家庭长期消费水平,普通甚至中等收入家庭也有可能重新陷入贫困,如“因病返贫”。家庭经济脆弱性不仅可以将消费不平等性和波动性相结合以测量家庭整体福利变化情况,也能反映家庭应对风险冲击的能力,有利于提高家庭的风险意识以应对负向冲击,更有助于决策者准确评价当前宏观政策的实施效果,并为预测未来制度改进提供有益参考。因此,家庭经济脆弱性在中国的研究应该得到重视。

目前,家庭经济脆弱性的规范分析还缺乏共识,比如脆弱性的界定和度量,更多的是经验分析。本文梳理了家庭经济脆弱性现有文献,归纳了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界定、度量、影响因素和应对方式,并提出了未来研究的方向,这将对中国家庭经济脆弱性研究提供参考。

一、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界定与测度

脆弱性被广泛应用于经济、政治、社会、心理、自然等领域。Minshy(1982)最先将脆弱性引入金融领域的研究中,认为脆弱性是用来描述金融市场上面临的各种风险对金融机构的影响,这些影响会导致市场价格和资金流量发生无法预测的波动。20世纪90年代,脆弱性被引入微观家庭贫困问题的研究中,然而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却是建立在不同界定上。综合现有文献,家庭经济脆弱性主要有三种界定:第一种是家庭消费和福利在未来陷入贫困的可能性(Pritchett et al et al.,2000;Chaudhuri et al.,2000;Mansuri et al.,2001)。Alwang et al.(2001)认为,只要家庭在未来面临导致消费和福利损失的不确定性,这个家庭就是脆弱的。Holzmann et al.(2003)进一步指出,对当前非贫困者而言,家庭经济脆弱性是一种落入贫困线以下的可能性,而对当前的贫困者而言,是继续维持贫困状态或陷入更深贫困的可能性。这种界定是相对于一些基准福利水平来说的,例如贫困线。第二种界定是将家庭面临负向冲击时消费和福利水平的下降视为家庭经济脆弱性。Dercon和Krishnan(2000)将现有消费和贫困线之间的差异视为家庭经济脆弱性,当家庭消费和福利水平降至贫困线以下,则家庭是脆弱的。Kamanou和Morduch (2002)进一步将现有消费和预期消费之间的差异视为家庭经济脆弱性。World Bank(2001)认为,家庭经济脆弱性反映了家庭消费和福利的下降程度,也反映了家庭恢复消费水平的能力。当遭受负面冲击时,由于家庭消费平滑能力低导致现有消费水平迅速下降,则称该家庭是脆弱的(Kurosaki,2002) 。Zhang和Wan(2006)进一步认为,经济脆弱性家庭主要包含那些资产有限和风险管理能力有限的家庭。这种界定可以对比风险冲击前后对家庭消费和福利造成的影响,将家庭经济脆弱性和消费建立起直观、简单的联系。第三种界定是将家庭消费的效用偏差视为家庭经济脆弱性。Ligon和Schechter(2003)将家庭经济脆弱性界定为确定性等价效用与家庭期望效用之差。这种界定将家庭经济脆弱性纳入期望效用的框架内,将个人或家庭的主观偏好反映到对效用函数的选择中,因此得到较为广泛的认可和应用[1]。

基于不同的家庭经济脆弱性定义,国内外学者使用多种方法对家庭经济脆弱性进行了测量,包括家庭消费陷入贫困的概率、消费的波动性、预计消费(预计效用)与贫困线(当前效用)之间的差异等。基于第一种界定,Pritchett et al.(2000)用概率Vit=Pr(Yi,t+1≤Z)来测度家庭消费陷入贫困的可能性,其中,Yi是在时间t+1时家庭的人均消费水平,Z是适当的消费贫困线。这种方法简单清晰,得到了一些学者的认可(Chaudhuri et al.,2002;Kuhl,2003;Zhang和Wan,2006)。然而这种测度方法也存在一些局限,首先,贫困线的设定,多数学者采用2005年世界银行发布的1. 25美元/天作为国际贫困线标准,这不能准确评估具体国家的家庭经济脆弱性,如对于发达国家而言明显偏低。其次,期限选择一般仅考虑在未来一或两年至少有一次家庭经济脆弱性低于预设临界值的家庭,不能反映家庭生命周期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变化。最后,对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衡量存在一定的主观性,如将脆弱线设定为50%(Chaudhuri,2002;Suryahadi和Sumarto,2003)。这种设定符合直觉意义,当一个家庭未来陷入贫困的概率大于50%,则这个家庭确实很可能陷入贫困。综上所述,这种测度方法在经验分析层面上具有较强的主观性,以此为基础进行实证分析势必存在争议。

其中,Vt为家庭经济脆弱性,E是期望因子,P表示贫困程度,S是一个给定的状态,其中S和收入Yt+1的联合概率分布为Pr(s,Y),Gt和Gt+1表示在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的贫困家庭的数量,Yit和Yit+1分别表示家庭的当前和未来的消费,z表示贫困线。上述等式右侧的第一项代表预期未来的贫困程度,第二项是在观察期间的贫困水平。由于这种方法采用了动态分析框架,因此可以评估风险转移机制对消费平滑的作用。

现有法律规范对社会救助权要件的规定主要集中于国家义务条款之中,国家义务条款对国家给予社会救助的条件予以规定,某种程度上也划定了社会救助权的构成要件。当然,无论《社会救助暂行办法》式的综合性立法,还是《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条例》式的单项立法,在国家义务条款之外又设置了社会救助权的其他构成要件。通过对相关条文进行解释可以得出现有法律规范主要规定的社会救助权的两项要件。

另外,在模型构建方面,现有文献主要关注家庭经济脆弱性对未来消费水平的研究上,基于现有数据类型建立消费模型来估计未来消费值。由于大多使用横截面数据,在假设消费模型中扰动项服从正态分布的情况下,建立适用于所有家庭的唯一的对数消费模型(Günther和Harttgen,2006)。在实证分析方面,多数文献将家庭收入、家庭人口特征、教育、健康状况、负债等视为重要的解释变量。由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分析主要针对发展中国家,而发展中国家大多缺乏面板数据,现有多数文献是基于横截面数据进行回归分析[3]。但是,多数文献低估了风险转移机制对平滑消费的重要作用,如储蓄、信用卡和保险。

基于第三种界定,Ligon和Schetcher(2003)用确定性等价效用与家庭期望效用之差衡量家庭经济脆弱性:

VEUi=U(z)-EU(incomei)

其中,Ui表示效用函数,其将家庭经济脆弱性分解成四部分:贫困风险、协同风险、异质性风险和不可解释风险。这种测度方法可以在家庭偏好的微观基础上将消费的不平等性和波动性进行分解和测量,有利于寻找影响家庭经济脆弱性的主要因素。

梳理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相关文献发现,在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界定和测度上还没有达成共识[4]。主要困难是,在潜在的冲击与家庭管理风险的能力前提下,如何基于目前和过去对消费的观察来预测未来的消费。然而,理论研究正在致力于各个方面的努力,实践者根据自己遵循的准则对家庭经济脆弱性下不同的定义,这导致测量风险时采取了不同的方法。

二、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影响因素

家庭经济脆弱性被用来评估各种风险冲击对家庭消费的影响,这些风险也是影响家庭经济脆弱性的主要因素,既包括外部宏观经济因素,如经济增长,也有制度因素,如收入分配、养老、医疗等制度的完善程度,还有微观因素,如家庭收入、人口特征、教育背景、健康状态、负债结构等家庭异质性。本文主要侧重于归纳经验分析中异质性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影响。

首先是死亡风险。死亡,尤其是家庭主要收入来源者(通常是丈夫)死亡后对家庭最大的影响就是家庭生活水平剧烈下降(Holden at el.,1986;Hurd和Wise,1989)。Auerbach和Kotlikoff(1987,1991)发现,当丈夫死亡后,配偶及家庭的生活水平下降25%或更多。Bernheim(2003)结合家庭异质性,引入一个包含死亡和年龄在内的家庭经济脆弱性指标来衡量家庭主要成员死亡前后的家庭生活水平下降程度(绝对下降),以1992年HRS(Health and Retirement Study)数据库中5 000个年龄在51~61岁的家庭样本为对象研究认为,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平均发生概率为16%;在双职工家庭中,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发生概率为19.3%;在缺乏家庭规模经济的情况下(当家庭主要成员死亡),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发生概率上升为23.9%。Lin(2007)从透明度、假设条件等方面优化了Bernheim (2003)的家庭经济脆弱性指标,侧重于衡量当家庭主要收入者死亡后家庭生活水平的波动性(相对下降),并对比不同年龄段的家庭经济脆弱性认为,20~34岁的年轻家庭经济脆弱性比35~49岁和50~64岁的家庭大,三者的家庭经济脆弱性指数分别为6.4232、4.6381和4.9168。上述家庭经济脆弱性研究尽管以死亡风险为研究对象,但指标相对简单,重在考虑死亡对当前消费的临时性冲击,缺乏对家庭预期消费长期性冲击的研究。

最后是家庭资产负债结构不合理风险。负债是家庭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购房贷款、信用卡贷款、银行贷款、教育贷款等。正如Minshy(1982)所说,金融机构的家庭经济脆弱性是由金融机构高负债经营的行业特点所决定的。这一点也适用于家庭经济脆弱性,它通过家庭财富分布来影响消费,不合理的家庭负债可能会导致家庭资产配置不合理,改变家庭消费行为,加大家庭经济脆弱性,尤其是当受到巨大负向冲击时,可能导致家庭破产。早期研究认为家庭沉重的偿债负担会抑制家庭的消费(Mishkin,1976;Murphy,1999;Lustig at el.,2005)。Brown和Taylor(2007)研究表明,在经济环境产生逆向改变时负债过高的家庭更容易导致金融压力,收入最低的家庭与年轻的家庭尽管负债不高,但其家庭经济脆弱性最高。Lusia Anderlon at el.(2012)利用2012年意大利家庭数据,分析了家庭特征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相关性,发现债务水平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程度成正相关,尤其在家庭持有较多的不安全负债时。Dynan at el.(2012)运用美国PSID(Panel Study of Income Dynamics)微观家庭数据,考察了美国次贷危机后家庭过高的负债对消费的影响,认为暴跌的房价引发了家庭负债与资产比例的高涨,在家庭去杠杆化的过程中,负债资产比较高的家庭在2007—2009年之间的消费要比其他家庭下降的幅度大,过度的负债引发了消费的疲软。

除了以上因素影响家庭经济脆弱性外,还有部分学者从其他视角进行研究,如失业(Bourguignon和Goh,2004)、金融知识缺乏(Lusardi et al.,2011)。

三、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应对

通过分析风险对家庭消费和福利的影响路径和程度,可以提高家庭应对风险冲击的能力,这一点明显有别于在现有风险环境下通过风险资产和无风险资产之间的分配来实现财富最大化的资产配置研究,因此,如何提高风险应对能力是降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关键,它取决于两个因素:家庭自身应对措施和外部保障政策,前者的异质性措施是核心。

综合现有文献,家庭根据自身特点主要采取两种应对措施。首先是财富积累。从理论上说,风险厌恶型家庭倾向于通过积累财富来对冲风险冲击带来的消费水平下降(Deaton,1992)。Lusardi et al.(2011)分析了2007年开始的美国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对西方家庭消费和福利的影响,结果发现,50%以上的西方家庭是脆弱的,出于成本考虑,当家庭受到负向冲击影响消费水平时,首先利用储蓄。然而,实证研究发现,很多家庭并没有很多资产或者应急资金,这些家庭面对负向冲击时是脆弱的(Caner和Wolff,2004;Sherraden,2005)。另外,简单从资产考虑可能会造成一些误导,家庭资产低不是因为家庭没有积累财富,而是因为家庭已经遭遇风险,耗尽了储蓄。决定家庭持有多少资产的因素包括很多不可观察的风险、异质性风险和经济环境,如风险态度、时间偏好以及风险发生的可能性(Deaton,1992;Browning和Lusardi,1996)。其次是保险保障。从理论上说,保险作为一个财务风险管理工具,可以保障家庭未来不确定性情况下的消费稳定性,有利于家庭制订长期合理的消费计划。Yaari(1965)在效用理论基础上提出了生命不确定理论,认为人寿保险可以降低家庭主要收入者早亡带来的不确定性,实现家庭生命周期效用最大化。后续研究将这一问题丰富化,尝试利用保险这种金融工具来对冲家庭成员死亡带来的收入风险(Bernheim,1991;Ostaszewski,2003)。然而,在实证分析过程中,保险能否有效降低家庭经济脆弱性并没有得到一致认可。Bernheim(2003)的实证结果显示,保险与家庭经济脆弱性没有相关性,保险没有起到对冲家庭经济脆弱性的作用。而Lin(2007)通过对比没有寿险资产和拥有寿险资产的家庭经济脆弱性,认为家庭经济脆弱性与保险具有显著的正相关,而且,相比老年家庭,年轻家庭更倾向于用保险来降低家庭经济脆弱性。上述结论差异的存在可能反映了度量经济脆弱性的指标差异:Bernheim(2003)通过平滑生命周期内的收入与消费所构建的脆弱性度量指标更多地反映了死亡风险导致的消费水平的平均下降程度,而Lin(2007)构建的脆弱性指标则更多地捕捉了死亡风险导致的消费水平的波动。

外部保障政策主要是针对整体或某一特定群体而制定的公共政策,比如针对所有居民制定基本养老保险政策,针对贫困家庭制定财政转移政策等。都阳和Albert Park(2007)利用两轮城市微观调查数据研究表明,对于城市贫困的救助手段在城市经济体制转型过程中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且,与国际上类似的项目相比较,中国的救助体系具有较好的救助效率,尤其是城市最低生活保障线制度,可以把贫困度量和社会救助政策结合起来, 并考察政策执行的效果[5]。Jha et al.(2009)分析了印度工作补助和食品补助两种公共政策在缓解贫困、营养不良、家庭经济脆弱性中的作用倾向,得到的结论是,加入两种公共政策的个体的贫困、营养不良和家庭经济脆弱性均有显著降低。

四、中国家庭经济脆弱性研究现状及未来趋势

相比国外,中国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在脆弱性的理论界定上,主要采取第二种和第三种方法。如陈传波和丁士军( 2005)认为,家庭经济脆弱性是家庭遭受外部风险冲击后受到损害的程度;何平等(2010)将家庭经济脆弱性界定为家庭在面对外部风险冲击造成现有生活水平或经济、社会地位下降风险的反应程度。这些界定主要从社会学角度研究对家庭的整体影响,并没有具体分析对消费的影响。杨文等(2012)、解垩(2014)利用期望效用理论尝试分解家庭经济脆弱性,对农村居民家庭经济脆弱性从家庭水平和村级水平进行了度量和分解,但理论分析主要借鉴国外现有框架,且未从风险来源的视角对经济脆弱性进行研究。在实证分析上,杨文等(2012)对中国农村家庭和城市家庭经济脆弱性进行了分析,结论表明,64%的农村家庭和68.4%的城市家庭是脆弱的,尤其是北京、上海、广东等发达地区也存在家庭经济脆弱性,收入、教育水平是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影响因素,但不可解释风险是起决定性的根本因素,这与国外研究一致,但作者并没有进一步分析这种不可解释风险。解垩(2014)以中国老年家庭为对象,采用两种家庭经济脆弱性指标,认为超过24%的非贫困家庭是存在经济脆弱性的。

在应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措施上,部分文献选择财富积累(杨文等,2012;解垩,2014),更多文献选择保险保障,认为应该提高保险在家庭金融资产中的比例,优化家庭金融资产结构,以此应对家庭财务的脆弱性(魏华林和杨霞,2007)。李秀芳和王丽珍(2011)建立了关于家庭消费、保险、投资的随机最优模型,采用蒙特卡洛模拟,得到最优的家庭资产配置策略,并分析了保险对家庭消费的敏感性,认为在一定程度上家庭资产配置不合理是因为保险资产的缺失,这将会导致家庭经济脆弱性风险加大。王向楠等(2013)借用Lin(2007)的家庭经济脆弱性指标验证中国家庭面临的财务风险,认为家庭财务脆弱程度每提高1%,家庭购买寿险的概率就会提高2.5%。然而,中国寿险产品侧重于投资,缺乏保障,持有寿险能否降低家庭经济脆弱性?如果能,中国家庭目前购买的寿险产品与家庭经济脆弱性又是否匹配,即低收入家庭与高收入家庭寿险持有量是否匹配,购买的寿险产品是过多还是过少?这需要进一步研究。

综合以上分析,与大量从制度、经济因素视角研究中国家庭消费和福利的研究相比,基于家庭经济脆弱性视角的文献还略显不足,尤其是关于死亡和健康风险如何影响中国居民家庭的消费和福利,以及如何有效对冲风险冲击的研究还未得到重视,基于家庭微观数据的定量研究还未出现。未来应该在理论和实证上结合中国自身特点进一步深入和拓展。因为与社会保障制度健全的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经济环境和家庭环境具有特殊性,使得死亡冲击的负面影响可能更为显著。首先,中国人口死亡率更高。根据《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数据,2010年中国男性在25~65岁之间发生死亡的概率达16.72%,女性在此期间的死亡率为9.19%,这意味着家庭夫妻双方其中一位出现死亡的概率在16%~26%,即在户主处于工作期间的家庭中,平均每5~6个家庭中就有一个家庭消费会面临家庭主要成员死亡的冲击。其次,中国渐进式经济转轨背景下的资本市场和社会保障制度不健全,这使得居民家庭更需要通过储蓄应对未来医疗、养老等不确定性支出。最后,中国独特的家庭结构特征*中国居民家庭规模普遍较小,依据2007年CHIPS数据,城市中独生子女家庭(3人家庭)占比已达64.56%,4人以下的小规模家庭比例高达95.60%。和文化特征决定了家庭储蓄的大部分用于未来确定性的大笔支出,如购房、子女教育、子女结婚等(Wei和Zhang,2011)。上述事实使得我国居民家庭面临的死亡和健康风险冲击可能很难通过储蓄进行对冲。与此同时,尽管保险保障是对冲家庭主要成员死亡和健康风险的重要金融工具,但中国社会保障和商业保险保障水平都较低:一方面,中国各地区城市低收入居民的人均社会保障支出与中等收入居民家庭人均支出的比例在10%~25%;另一方面,中国城市居民家庭寿险保障的拥有率仅为15%,*2007年CHIPS数据中包含16个省市城市居民支出的调查数据,结合民政部网站相关低保支出数据(http://www.mca.gov.cn/article/sj/tjjb/dbsj/?)可以计算相应的人均低保的消费支出与中等收入居民家庭人均支出的比例,限于篇幅,本文不再列出相应计算过程,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根据中国2007年《中国家庭收入项目(CHIP)调查》报告分析,中国城市居民家庭寿险拥有率为15%。远低于美国家庭的84%[6],健康险拥有率更低,这进一步削弱了家庭对于死亡风险冲击的承受力。因此,死亡风险对中国家庭的影响及管理更应该得到重视,定量分析和度量死亡风险冲击对于中国居民家庭消费水平和福利的影响对于相关部门制定保障政策和防范居民家庭风险具有重要意义。

结论

家庭经济脆弱性是世界各国家庭普遍存在的现象。本文对相关文献加以梳理,归纳为以下三个方面的结论:第一,在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界定与测度方面没有得到共识,家庭经济脆弱性既可以描述为家庭消费陷入贫困的可能性,又可以描述为家庭消费绝对水平的差异,还可以描述为家庭消费的效用偏差。基于不同的家庭经济脆弱性定义,国内外学者使用多种方法对家庭经济脆弱性进行了测量,各有优劣。第二,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大小依赖于风险的特点以及家庭应对风险的能力。影响家庭经济脆弱性的主要因素是死亡、医疗支出、家庭资产负债结构和制度等风险。第三,家庭应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能力不足,尽管理论上财富积累和保险保障可以降低家庭经济脆弱性,但在实证方面并没有得到共识。

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并没有得到广泛关注。未来的研究方向应为,第一,在理论方面,构建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理论分析框架,更好地将微观效用理论纳入家庭经济脆弱性的测量,建立一个既考虑消费或福利,又考虑投资行为,符合实际居民家庭经济脆弱性的生命周期理论模型,刻画家庭经济脆弱性对家庭福利的动态作用机制。尽管Ligon和Schechter(2003)有效地将家庭经济脆弱性分解,但在很多实证分析中,不可解释风险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影响远远大于协同风险和异质性风险,表明还需对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分解进一步细化。第二,在实证方面,现有文献很多采用截面数据,很难从时间维度的研究中提供长期经验,这与人口、经济等变量的统计数据相当难以取得有很大关系,需要进行长期追踪调查,比较观察不同家庭、同一家庭在不同经济时期的消费与家庭经济脆弱性的关系,借此得到普遍性的规律。同时,应该注重区域间的差异性,引入多水平建模方法,既能解释家庭和区域水平的不可解释部分,又能校正无效的估计量。第三,在家庭应对措施方面,可供选择的方法不足,尤其是保险作为一种金融工具,从经济直觉上说,与家庭经济脆弱性应该有着很强的相关性,但相关研究较少,且结论并不一致,这也需要做进一步研究,如保险与不同类型的家庭经济脆弱性的有效性、匹配度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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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房宏琳,曾博]

中图分类号:F124.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462X(2016)05-0112-06

作者简介: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15YJA790082);北京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5JGB090);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CXTD5-04) 张冀(1972—),男,副教授,金融学博士,从事家庭金融、风险管理研究;王亚柯(1977—),女,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收入分配、风险管理研究。

收稿日期:2016-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