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伏击战

王贞勤

抗战时期，由于日军的武器装备和单兵素养等都优于中国军队，因此在整个抗战期间，不论是共产党军队还是国民党军队，都十分注重运用优势兵力打击敌人。然而，在抗战初期的1938年8月7日，一支仅几十人的中共抗日游击武装，却敢于面对四五百名日军，并以牺牲1人的轻微代价，取得了毙敌96人的重大胜利，成为抗战期间以最小代价赢得最大胜利的一次绝无仅有的战例，堪称一个奇迹。这就是鲜为人知的山东下巴伏击战。

钉进敌人脑门心的一枚铁钉

李文甫在抗战时期与家人合影

“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者大举南侵。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渠率部南逃，在日军即将鲸吞山东的危急关头，中国共产党在山东广泛宣传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发展壮大党的组织，广泛发动群众、举行抗日武装起义，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斗争。

下巴伏击战的指挥者之一张杰（中）与夫人、警卫员在南京合影

1938年1月，中共山东省委派张北华等同志来到泰安西，在夏张镇拉起了抗日队伍，成立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亦简称为“泰西自卫团”，辖2个大队，150余人，张北华任自卫团主席。3月，自卫团发展到17个大队，2700余人。他们克肥城，破铁路，炸桥梁，威震泰西，成为泰西人民抗日救国的一面旗帜，自然也引起了日伪军的注意和恐慌。

大峰山革命历史纪念馆

1938年4月，日军驻山东的最高指挥官尾高次郎调集重兵，准备进攻驻在肥城的泰西自卫团。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为了保存力量，泰西自卫团便主动撤出了肥城，并化整为零，兵分几路展开游击战争，第4、11、17三个大队开进大峰山上的岚峪村，驻扎在一座道士庙里。

干部群众在大峰山革命历史纪念馆接受传统教育

大峰山位于长清、肥城、平阴等县的交界地带，距长清县城27千米，距省城济南47千米，是中国历史上的军事重地，战国时期修筑的齐长城至今绵延于大峰山顶。大峰山四面环山，峰峦起伏，又紧靠津浦铁路，不仅地势险要，还是济南通往泰西的交通要道。

1938年5月，为了对外活动方便，在自卫团政治部副主任李文甫的倡导下并经上级批准，泰西自卫团在大峰山成立了独立营，第4、11、17三个大队改为独立营下辖的3个连，任命参加过长征的红军干部汪毅为营长，冯乐进为政治处主任。独立营建立后，一面积极开展练兵，提高指战员的军事素质;一面四处袭扰日伪军。他们好似一枚钉进敌人脑门心的铁钉，搅得长清、济南等地的日伪军日夜不得安宁。

来自敌人心脏的秘密情报

1938年8月2日，战士们正在山上顶着烈日挥汗苦练，侦察员回来报告：近两日长清的日军增加不少，当日有四五百名日军由长清开往平阴，目的不详。营首长一面要侦察员继续搞清敌人的动向和目的，一面要部队做好转移和打仗的准备。

次日，游动哨在山下的公路上抓到一个一身阔小姐、洋学生打扮的女青年，怀疑她是汉奸，将她押到了营部。

原来，这位女青年叫阮丽华，与2连班长杨大力不仅是同学，还因为一件事成了朋友：一天，阮丽华险被一个日本兵强奸，被杨大力救下。自此，两人渐渐产生了感情。后来，杨大力上大峰山参加了独立营，阮丽华时时刻刻都在为他的安全担心。

阮丽华向自卫团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她父亲是长清县城的地主，哥哥参加了日本宪兵队。昨天晚上，她从爸爸、哥哥那里偷听到，日军在鲁西北“扫荡”失利，向尾高次郎请求增援。尾高次郎便从胶济铁路沿线调集了1000多名日军准备增援鲁西北。日军援兵一部先期赶到长清集结后，尾高次郎发现平阴一带有大峰山独立营的主力部队在活动，便命令这部分日军前去围剿。阮丽华怕大峰山独立营吃亏，就背着家里人想方设法跑上大峰山来了。

8月5日下午，侦察人员送回来的秘密情报证实了阮丽华提供信息的可靠性：日军在平阴、肥城间“扫荡”了几天，也没有取得一个像样的战果，此时增援鲁西北的后续部队已经在济南集结完毕，准备7日一早从平阴经长清去济南会合。

“嗯，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在半道打他个伏击！”李文甫对汪毅等人说。

“这个想法虽好，关键是要有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我们装备、兵力都比日军差太多。稍有不慎，会吃大亏的。”汪毅说。

“这个地方嘛，自然有，就是这儿——”李文甫一指铺在桌子上的地图，说：“下巴。”

李文甫是肥城人，对当地的地形地貌十分熟悉。他推断，敌人要从平阴经长清去济南，下巴村是必经之路，附近有个杨家沟，长（清）平（阴）公路就在沟底通过，十分适合在沟上打埋伏。当晚，李文甫就决定带领汪毅、冯乐进和3连连长张杰等人去下巴实地观察地形。杨家沟东西长约100多米，长平公路横穿其中，南侧是3米多高的石堰，上面梯田层层，正是青纱帐起来的时节，高粱、玉米一人多高，长得茂密旺盛，像一堵绿色的高墙;沟北侧石堰稍低，也有一堵绿色的“墙”，将长平公路夹在了正中。

“真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汪毅不由赞叹道。

在队伍出发前，李文甫做了战前动员。此时此刻，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战士们恋战，因为他清楚，日军的战斗素质很高，战士们稍有疏忽就可能牺牲。因此，他对战士们千叮咛万嘱咐：“待敌人走至跟前，大家一起扔手榴弹，扔完就往山上跑。千万不要停留，不要详查战况。”

部队向埋伏地点进发时，为了不暴露自已，既不过村庄，也不走大道，专挑偏僻的小道走。盛夏夜短，当他们赶到埋伏地点时，银兔西垂，启明星已高挂在微亮的东天上。

大约8点多钟，大家刚吃过饭，就隐约听到了汽车的马达声：敌人来了。只见一辆辆载满日军和辎重的汽车渐渐地近了，足有十几辆，汽车的后面跟着几十名骑兵。战士们像猎人见到了野兽，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把子弹推上膛，手榴弹揭开盖，单等一声令下了！

日军做梦也没想到，中国人民复仇的烈火就要烧到他们头上了。

以最小代价赢得奇迹般的胜利

不大一会儿，敌人就来到了自卫团埋伏的石堰下。“叭！”汪毅的手枪打响了战斗的信号。

正在行进的敌人猛一愣神， 还没反应过来，石堰上的高粱棵里顿时飞下无数个手榴弹，像冰雹似的落了下来，刹那间，“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响彻山谷。公路上，烟雰弥漫，血肉横飞。2辆弹药车爆炸起火，火光冲天，响声惊天动地，日军被炸倒一片。

没被炸死的日本兵乱作一团，他们迷迷糊糊地跳下车来，有的趴在地上盲目射击，有的贴在石堰下“哇啦哇啦”地怪叫，有的往汽车底下钻。手快的战士扔光手榴弹后，还嫌不过瘾，搬起石堰上的石头向敌人砸去，正在攀着石缝向上爬的日本兵被砸得鬼哭狼嚎。

几分钟后，日军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开始组织反攻。几个日本兵以汽车作掩护，架起了机枪、小炮。杨大力看见后，转身把剩下的手榴弾全抱了上来，一口气投了15颗，炸得敌人连机枪带小炮都飞上了天。

狡猾的敌人见从正面反击不管用，就用骑兵从两边迂回的办法，向战士们发起进攻。一阵黄土飞扬，日军骑兵从两边绕了上来。汪毅沉着指挥，命令战士们向日军骑兵打排子枪，打得日军骑兵人仰马翻。

战斗进行了20多分钟。此时，战士们的手榴弹差不多都扔光了，而步枪火力弱，何况枪又少，再打下去是不利的。汪毅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战士们趁着烟雾，在青纱帐的掩护下，迅速消失在无边的田野中。

这场漂亮的伏击战，独立营仅牺牲了1名叫高传福的新战士，另有1名战士负伤。因为战士们按计划投光手榴弹后无需查看战场就撤出了战斗，因此大家当时谁也说不清楚鬼子的伤亡情况。最后通过各种渠道得到的准确消息，打死日军96人，打伤几十人。

不久，日军在济南报纸上宣称：“皇军在长清下巴与八路军主力千余人遭遇，打死打伤共军数百人……”他们在吹嘘“赫赫战绩”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皇军也伤亡百余人”。其实，日军也清楚设伏的绝不是什么“八路军主力部队”，但为了所谓的“皇军颜面”，只好在报纸上替别人“长长志气”，以掩盖他们狼狈战败的丑闻。

结 语

下巴伏击战堪称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最小代价赢得最大胜利的一次绝无仅有的战例，在山东抗日战场乃至全国抗日战场都是奇迹，极大地增强了大峰山区军民抗日胜利的信心，为建立和巩固大峰山抗日根据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并成为泰西抗日根据地抗战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责任编辑：葛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