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神曲成就的网红合唱团

陆云霏

金承志和他的彩虹合唱团在3个月内走红了两轮，都是因为所谓的“神曲”。

就算你对这两个名字印象不深，也多半看过他们的表演视频，甚至很可能参与过吐槽和转发。2016年年初在社交网络上爆红的那首《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以下简称为“《张士超》”）正是他们的作品，在古典乐编配、卡祖笛、万福玛利亚和周杰伦《牛仔很忙》的轮番上演中，夹杂着创作者直斥室友张士超忙着恋爱导致自己在寒风里回不了家的大白话歌词。这和属于高雅艺术范畴的古典合唱表演风格形成了强烈发差，被网友戏称为魔性，正好贴合了互联网传播的偏好。那也是金承志和彩虹的第一轮走 红。

4月在北京中山音乐堂的表演则是第二次。在如愿以偿听完了著名的《张士超》之后，现场观众的笑声和B站上《张士超》首演视频里观众“连绵不绝”的笑声相比，其实显得有些零星。这首精准埋下了一个又一个“包袱”的叙事作品如同相声一般，但观众为同一个笑点而发笑的几率是有限的—这也可以解释为歌曲循环多次后观众对于“已知”的理性。

而如何保留新的未知，金承志似乎谙熟此道。《张士超》唱毕，“啊，五环……”，一首被形容为“北京市市歌”的《五环之歌》响起。已然被打上岳云鹏“贱萌”烙印的《五环之歌》，编配以严谨的和声，顿时拥有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气质，现场气氛之高与《张士超》第一次出场时几乎无异。

这首歌的现场视频在表演结束后再一次被上传到互联网，B站上也迎来了第二次弹幕刷屏。

如果《张士超》的走红算是无心之举，《五环之歌》则是彩虹的有意为之。“我在北京生活过3年，大家对于《五环之歌》这一类作品其实是喜爱的，因为它本身就流传于民间，而不是自上而下的一种宣传。”金承志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北京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幽默感，这种幽默感可以将许多事物软化，我超喜 欢。”

第一次走出“包邮舒适圈”，凭着《五环之歌》在网络上的热度，彩虹合唱团没有经历哪怕一分钟的水土不服。

合唱音乐会在中山音乐堂连办了两场，上座率颇高，主办方海航文化的董事长杨浪在发布会上所说“请他们过来时候，起码觉得不至于亏钱”的设想基本实 现。

不过票房的问题也并不需要彩虹合唱团来操心，“这次演出的主办方是海航公司，彩虹合唱团受邀参与，拿的是固定报酬，不必担心票房的问题。”金承志 说。

2010年，就读于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大三的金承志成立了彩虹合唱团，起因是一群指挥系的学生在合唱比赛结束之后还想聚在一起唱歌。从最初的8个人发展到如今超过50人的相对稳定的规模，团员来自社会各界，有投行职员、程序员、设计师、哲学研究者、高校学生等，全凭热爱凑出彩虹一周一次的排练时间。

日常排练时，合唱团从演唱曲目到表演都是科班风格。而为了展示创作与合唱团排练成果，他们每年还会在上海贺绿汀音乐厅举办驻场演出。让他们一炮而红的《张士超》正是金承志为今年的主场演出“双城记”音乐会创作的一首返场“甜品”。“当时我觉得缺这么一首不正经的曲子。一般严肃作品我写得比较慢，但这首三个小时就写完了，就写了一个每个人都可能有过的经历—找钥匙，于是大家很容易代入。”爆红之后，金承志已经跟很多媒体还原过这首歌的创作过程。

如果把有票房收入的演出都算作商演，那么彩虹2013年在宁波就已经开始尝试商演了。但和后来在北京中山音乐堂的演出还是有不同，这种不同显现在“量”上，观众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生面孔，排入日程的现场演出也在不断增加。6月19号，又一场演出将在森海塞尔上海音乐厅上演，而7月上海两场日文作品专场音乐会的1600张门票，在开售的43分钟内便全部售罄。

“每个人都有15分钟成名的机会”，安迪·沃霍尔的这句“预言”正在不断被印证，但与绝大部分人的15分钟被无度挥霍不同，在属于彩虹合唱团的15分钟—《张士超》—到来之后，金承志有计划地通过公司化运作，将这个偶然的机会变成长期的事业。

金承志的发小叶澄波在年初加入，拥有投行工作背景的他，接手了彩虹一部分“更贴近市场的事情”。在3人的核心团队里，还有与叶澄波一起负责商务并且管理合唱团的许诗雨。

他们正在做的，是将合唱团作为公司的一个版块运作的同时，以内容创意提供者的身份涉足其他相关的业务，尽量将合唱团包装成具有品牌价值的专业社团，并向团员提供参与商业合作的机会。

来自品牌的广告合作最先为这个想法注入了本金。春节前后，受到《张士超》热度的吸引，斯柯达和百度成了金承志的“甲方”。

在《这是一首满怀诚意的汽车广告歌曲》里，爵士风格的包装下，是源自“超大扭矩、超大掀背、超大轮毂、超大空间”的“绝赞的优越感”。

品牌方斯柯达直接将这首歌当成了一件产品，在各大音乐平台上架、打榜，甚至直接作为“硬广”在QQ音乐投放。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广告配乐，“我们是在非常相信彩虹的前提下，以单曲的形式推出营销方案的。”斯柯达品牌的广告代理、上海东伽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项目总监陆原君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金承志有一套独特的提案方法，在demo里，他会将创作的想法连说带唱一并收录，让客户直观地感受到成品的最终表现。作为对于这份诚意的回应，陆原君表示，“（品牌）完全没有修改就确认通过了。”

而为百度搜索创作的《作为一个发际线靠后的老道，我有话要说》，则在师傅、小道士和山贼的角色扮演中以近乎“无厘头”的方式为品牌打了个广告。“有趣、好奇、创造力”，这是百度公关部新媒体高级主管李彦对于金承志和彩虹合唱团的评价。

两首歌曲都配上了不同版本的MV，在B站接受着观众的弹幕刷屏。这些MV多出自于网友之手，如果把“自来水”的热情当做衡量广告被接受程度的一条标准，金承志和品牌方应该都得到了相对满意的答复。

找上门来的合作方远不止这些，但彩虹合唱团有自己的筛选标准，往具体了说，是创作空间、档期、制作预算等细节问题，宽泛而言则是“只要是有利于合唱艺术发展和彩虹品牌发展的项目，其实我们都愿意尝试合作。”金承志告诉《第一财经周刊》，如今彩虹合唱团的商业合作已经涉及到音乐厅演出、平台直播、创意广告、影视剧合作、互联网节目和周边产品开发等领域。

给网剧《微能力者》写主题曲的合作也已经提上了日程，这部剧将在腾讯视频播出，制作方莱可传媒的CEO陈蓉妍期待这首主题曲能成为“下一首《张士超》”，在她看来，“彩虹的音乐非常有魔性，具有病毒传播的效果。”

这些“魔性”的作品被金承志划归为形式创作，它们能够在短时间里引发很多的关注，但他将更多的时间用来创作《泽雅集》《汾阳集》等艺术作品集。对于这位自幼学习钢琴与音乐理论的青年指挥家来说，二者是基于同一种专业创作的不同方面，不分轻重。

每一首歌曲对于金承志都有意义。类似“艺术家怎么能写广告歌”这样的质疑，在他面前并不成立。金承志将自己定义为音乐工作者，并且认为大家讨论的其实是接受固有词条，还是坚持创新的问题。“毕竟所有的商业合作都是需要原创的，没有商业化，许多事情是无法展开的。”

成立以来，作为金承志创作作品与合唱团排练成果的展示，每年彩虹合唱团都会在上海贺绿汀音乐厅举办主场演出。根据合唱团提供的数据，2010年到2016年年初，音乐会的运营费用包括场地租赁、视觉设计、印刷品制作和相关管理费用，为此他们总共投入了大约50万元。

在过去，金承志还需要以自己的收入补贴乐团的支出，售票演出的酬劳曾是合唱团员为数不多的在彩虹获得收入的途径，如今纷纷而至的商业合作则为团员提供了更多的收入选择。他们不会被硬性要求参与到商业项目中，但只要有意愿，不同的参与方式都将获得相应的报酬。

对这支合唱团而言，更大的收获在金钱之外。

因为《张士超》和《五环之歌》，彩虹合唱团被定义为一个好玩的合唱团。公布招新计划之后，它今年吸引了300多人参加面试，一个有机的“青训营”正在逐渐形成。新人的不断补充，保障了彩虹作为一个合唱社团的延续性。

线上线下相辅相成将成为彩虹合唱团发展的重点。金承志表示，音乐厅演出是合唱艺术最纯粹自然的呈现状态，“我们不会舍弃这份纯粹，但也不会完全依赖这一形式发展，写出好的作品才是核心，依托互联网传播会省力很多。”

他长远的想法，是若能将彩虹培养为一个持续产出音乐与创意内容的品牌，比如一个开放的音乐工坊，或开发一些网络专栏节目，定期更新有质量又有趣味的音乐作品，将是一件十分好玩的事。

有几分尴尬的是，因为《张士超》和《五环之歌》的走红，彩虹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个搞笑的合唱团。除非在现场看过他们的表演，否则很少人会讨论起金承志写的那些风雅的艺术作品。彩虹合唱团的官方微博在与粉丝互动的时候，也要半是玩笑地反复强调，“我们是一本正经的合唱团。”

接下去，随着商业作品的增多，他们会面临的，恐怕是彩虹究竟是个保持艺术初衷的团队，还是唱趣味广告歌的合唱团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