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造纸

赵慧

假设你是一家银行的行政主管，你会感谢一种名叫碎纸机的东西—它将所有的秘密都切成了碎片。但你也会头痛技术进步带来的副作用—即便是碎片，也仍有信息重组的可能。它威胁着客户与公司的信息安全。

将这个需求变成生意—这是市川和弘这几个月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他曾是精工爱普生株式会社（Seiko Epson）A Project部门的部长，2015年12月，他的部门发布了一款名叫PaperLab的新产品。爱普生称，这是台可以放在办公室的造纸机—而且还不需要水。

任何一家造纸厂的老板都会告诉你水有多重要。在传统造纸过程中，水一直是纸张纤维化最重要的溶解耗材之一，尤其是在用回收的废纸循环造纸的时候。

一般而言，一张A4打印纸循环再生需要一杯水。为了降低成本，最好能一次处理足够多的废纸，这就需要一方面到处搜集废旧资源，另一方面，贮水、浸泡、排水也需要足够空间，所以造纸厂就成了现在你印象中的样子—它当然不可能微缩在一个办公室里。

然而爱普生的PaperLab，让你如今可以自己在办公室造纸了，原材料就是办公室里那些A3、A4规格的废弃打印纸。通过市川和弘他们制造的这台PaperLab，废纸碎纸后，先后经历纤维化、结合、成型3步，最后会根据你的需求，“吐”出全新的A3或A4规格的打印纸、名片。它甚至可以提供不同颜色、不同厚度的纸张。

造纸的速度也不算慢。PaperLab平均每分钟可以吐出大约14张A4纸，如果从按下开关、送纸开始算起，三分钟后就能开始陆续吐出新纸。如果每天持续运作8小时，它的单日平均造纸量大约是6720张A4纸。

在办公室内就把纸张纤维化，这倒是彻底解决了碎纸不充分、废纸运输回收过程中信息泄漏的问题。这也是PaperLab商业化过程中的主推性能。

由于这种纸张循环再造过程无需用水，机器内部不用配置排水与贮水设备，这台机器占用的空间也得以进一步缩小。当然，这台机器仍然比我们熟悉的大多数办公打印机要大得多—长2.6米、宽1.2米的底座面积大概相当于5台爱普生复合式打印机的占地面积，至于PaperLab 1.8米的高度，也超过了中国男性的平均身高。

就实际功效而言，因为不需要绕道专门回收重造，不需要耗费那么多的电力资源，也不需要水，PaperLab确实能比传统废纸回收循环节省更多能源。

爱普生的社长碓井稔从这里看到了更多商业机会，为此，爱普生将全名为“高级纸张循环”（Advanced Paper Recycling）的A Project重新规划至PaperLab事业推进项目，市川和弘仍然是部长。在公司内，也确立了“智能循环事业”，碓井稔称，“纸资源会产生更多价值”，PaperLab就是这个项目的第一个产品。碓井稔预计，“智能循环事业”能在3到5年内，为公司带来100亿日元（约合6.1亿元人民币）以上规模的收入。

8年前，碓井稔在激光与喷墨两大技术阵营中选择了后者。后来，激光部门的一些技术人员重组至A Project—这个直属社长的开发部，其中就包括目前带领PaperLab团队的市川和弘。从2011年开始，他们就开始钻研“干式纤维化技术”。

在PaperLab问世之前，A Project已经用这项技术，为爱普生位于日本长野县松本市的一家工厂制作了生产机械，在那个项目中，他们用回收的废弃文件纸张，生产出了喷墨打印机的废液吸收器材与吸音器材，2013年开始，他们把这些产品卖给内部的喷墨打印机部门，赚回了一些开发费。

到PaperLab产品成型，爱普生已经申请了上百件相关专利。即便我们能够从一份已经公开的专利文件中看到一些技术要素—之所以不需要水，是因为爱普生在纸张纤维化过程中使用了鼓风式纤维分离机—但是，爱普生仍然不愿过多透露其核心技术。而在爱普生之前，另一家日本公司Duplo也已经开发出能够放进办公室的造纸机RECOTiO。它保留了加水溶解的过程，属于湿式造纸机，运作8小时需要大概300升的水。

Duplo曾为那次创新苦恼过，由于当时没有人想过在公司里造纸这种事，市场上也没有同类机型，客户很少。Duplo反倒期待，因为有爱普生这种大公司加入竞争，这种小型造纸机可以提升市场知名度。

用水让RECOTiO在纸张纤维化上花的时间更长，它每分钟只能产出4张A4纸，从开始送纸到最终出新纸，要花两个小时。但也正因和传统造纸原理一样，水是这台机器造纸过程中唯一需要添加的主要成分，一些洗剂之类的成分可以趁机器保养时一并添加。

PaperLab的情况要更复杂一些。从那份专利文件可以看出，纸张在PaperLab内部纤维化之后产生的纤维，会进入一个圆锥型的离心分离器，在这个阶段，带颜色的纤维会被排出，没有附着颜色的纤维会继续沿着管道进入与结合剂混合、成型的过程。

你可能意识到了，PaperLab还需要添加结合剂，它主要用于增加纸的强度。就像是喷墨打印机需要补充墨水，这些结合剂本质上也是一种耗材，爱普生还没有想好，到底是把它们变成墨仓一样的商品，还是作为保养服务的一个部分。

分离出的带色纤维也要面对同样的问题，爱普生需要做一个决定—到底是让它成为客户能随时清理的垃圾，还是让垃圾处理也进入保养服务的范畴。

“我们正在考虑它的商业模式，”爱普生广报IR部课长松本庆士说，“对客户来说，如果不考虑经济上的有利因素，商品是没有说服力的。”

PaperLab的确可能成为一个节能明星，在严守企业机密这件事上，可能也没有什么机器比它的“嘴”更紧了。但是所有的客户都会问一个问题—这个创意听起来还蛮赞，可它到底要花多少钱？

这个问题现在爱普生也没法回答。

社长碓井稔已经在去年12月公开宣布，PaperLab会在2016年上市，市川和弘的团队正在围绕技术稳定性和商业模式做最后的规划与部署。“整个开发过程中，最难的就是以商品化为前提，保证它的量产品质。”他说。如今已到最后关键之处，这也将直接影响未来它能给爱普生带来多少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