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忘家不计名利公正廉明的范鸿仙
2016-05-31顾玮玮经盛鸿11南京军区空军司令部直工处江苏南京2110000118822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江苏南京21100009977
顾玮玮 经盛鸿(11..南京军区空军司令部直工处,江苏南京,21100001188;22..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江苏南京,21100009977)
舍身忘家不计名利公正廉明的范鸿仙
顾玮玮经盛鸿
(11..南京军区空军司令部直工处,江苏南京,21100001188;22..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江苏南京,21100009977)
范鸿仙
雄伟秀丽的中山陵每天都吸引着世界各地数不清的瞻仰者与游客。在中山陵园区域内,除了廖仲恺、何香凝合葬墓以外,还有一座墓合葬着一对老同盟会员夫妻,他们是辛亥革命先烈范鸿仙和他的夫人李真如。
在革命困难时,变卖家产,支持革命
范鸿仙在革命一生中,始终顾全大局,舍身忘家,廉洁奉公,把一切都献给了革命事业。
范鸿仙在晚清投身革命以后,就到上海从事报刊宣传工作。1909年到1910年初,他参与创办和领导的《民呼日报》《民吁日报》接连被反动当局查封。当时革命形势高涨,群众斗争风起云涌,革命党人极需要一份革命报纸进行宣传发动,组织和领导群众。然而,再创办一份报纸谈何容易,不仅需要人员、设备和房屋,还必须有充足的经费。当时革命经费正处于困难时期,到哪里去筹措款项呢?
1910年早春,范鸿仙突然回到久别的安徽家乡,回到家中,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他是回来为创办新报纸筹集资金的。范鸿仙的孙女范烈孙记述了她祖父范鸿仙这次回家的情况:
1910年早春的一个下午,他突然归来,全家欢欣雀跃。但等到知道他原来是在上海办革命党的报纸时,又都吓呆了。因为当时清廷正在疯狂地镇压革命党人,公开办报更是危险的事业。祖母知道祖父的生性,不敢言谏,唯有垂泪默泣。祖父叹息说:“早知如此,原不该结婚的,免得害人”。至亲们听此言,以为有挽回余地了,便一齐苦劝他要顾念妻儿家室,不要再干革命了。祖父闻言,勃然变色,立取柴刀劈断桌腿。此时无言胜有言!家人见他意志如此坚决,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祖父在合肥家中只住了几天就回上海去了,临行时将家中收藏的数千卷珍本古书,全部装箱带往上海。
从这段记述里,我们可以看到,范鸿仙在这时已把他的一切都献给了中国民主革命事业。他变买了家产,以所得款项,献给新报社。在范鸿仙和于右任等人的努力下,一份新的革命报刊《民立报》在上海滩上创办发行了,为即将到来的辛亥革命鼓与呼,发挥了巨大作用。可以说,没有范鸿仙和于右任等人舍身忘家的努力,就没有《民立报》!
辛亥革命胜利、中华民国建立后,1912年初,同盟会总部由东京迁回上海,孙中山开始整顿党务,于1912 年3月3日委任范鸿仙为同盟会总部政事部干事。当时,同盟会机关报《民报》已停刊,《民立报》设在革命党人最集中的上海,承担起历史重任,成为革命党人的喉舌与坚强的舆论阵地。范鸿仙与于右任重回《民立报》时,在1912年初一度主持《民立报》的章士钊因工作遭到党内不少同志的批评,乃辞职而去。不久,于右任前往欧洲考察,委托范鸿仙主持报社一切事务。范鸿仙就实际上成为《民立报》的社长兼总编辑。范鸿仙以全身心投入革命报业的宣传工作中。1912年5月6日,《民立报》刊登《范鸿仙启事》:
自和议告成,南北统一,鄙人遂自请取消铁血军司令一职,重来沪渎侍慈亲。适值《民立报》社长于右任先生有欧西之行,谬承委托主持社中一切。旧弦再理,无任欢欣,而责重材轻,实滋忧虑。反复思维,惟有益矢初衷,力图进步;原有之特色,务令无失旧观;现今之缺点,亦必力求完备,以餍读者,以尽天职。海内同胞如与鄙人有公私关系者,所有函电请直寄《民立》或敝寓可也,此白。
这时期,范鸿仙回到上海重操报业后,生活相对安定些。到这时,他才将其夫人李真如和10岁的女儿范天德(灵筠)、6岁的儿子范天平从安徽接到上海一道生活。
范鸿仙继续以变卖家资支持报社,支持革命。他的夫人李真如也加入了同盟会,成为范鸿仙从事革命工作的得力助手。
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范鸿仙到东京参加了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不久,他被孙中山派到上海,参与领导上海和东南地区的革命斗争。1914年8月间,眼看上海革命武装起义的时机不断成熟,范鸿仙开始着手精心制订与反复修改关于上海武装起义的军事计划。他为此殚精竭虑,日思夜想,经常在梦中大呼:“讨袁!讨袁!”
当时,范鸿仙住在上海家中,有夫人李真如和12岁的女儿范天德(灵筠)、8岁的儿子范天平相伴,因为无经济收入,还因为早在“二次革命”失败后袁世凯政府就已对他悬赏通缉,他要躲避上海都督郑汝成的追捕,因此他全家生活十分紧张而艰苦。范鸿仙的孙女范烈孙记述,当时范鸿仙为筹措军资、周济同志,不得不变卖了家中的藏书与夫人的衣饰:
武昌起义成功后的第二年的春天,祖父才把祖母、父亲、姑姑接到上海,此时全家才算团聚。但祖母的一些较好的衣物首饰,也就此被祖父“团聚”了去。直到1914年春,祖父在东京奉孙中山先生之命,在上海运动北军反正讨袁,因缺军资,那数千卷书籍和祖母的衣饰都被祖父典卖以充之,这才知道他为革命事业而毁家纾难的决心是早就下定了的。
当时,范鸿仙一位革命友人许应午的孩子许传经随家人到上海居住,住宅与范家的住宅很近,两家关系密切,常相往来。幼年的许传经亲眼看到范鸿仙负责策动与领导上海地区反袁斗争时紧张、忙碌、艰苦的生活:
大约在1913年左右,先父许应午因被袁世凯通缉,举家由安徽合肥故乡避居到上海法租界。初到不久,我曾随父亲到范烈士家中去过。当时范家住在上海法租界的戈登路,以后又迁居到法租界四赖达路新民里,与我家相隔只有一条巷子。我小时候常到范家与范烈士儿子范天平在一起玩耍,见范烈士除会客外,都是坐在书房内,不是看书,就是执笔。当时常到范家的党人有于右任、邵力子和叶楚伧等。此外,还有安徽同乡、同盟会员吴忠信、刘文典、殷芝露、金维系、高季堂等前辈。自从迁到新民里后,范家经济情况日渐困难,经常靠出卖收藏的宋版古书以维持生活。
正因为范鸿仙品德高尚,对革命赤胆忠心,对同志肝胆相照,对朋友行侠仗义,对自己、对家室克己奉公,因此赢得了同志与朋友对他深深的敬仰与衷心的爱戴,使得越来越多的革命志士投奔到上海他所领导的队伍中。范鸿仙的安徽同乡与革命战友刘文典称赞他说:
先生性慷慨,亮贞勇烈过人,尤独慕风义,又能轻财结士,在《民立报》馆日,所入尽以周同党,不以一钱赡家室。素好聚书,所藏多精刊。方图上海,资用常不给,则举所蓄书数千卷斥卖之。犹不足,至质帏幙。故来附士卒,皆感其惠。
在革命成功后,辞官不就,不贪恋权位
1911年10月10日辛亥武昌起义爆发后,东南地区革命形势发展很快。范鸿仙是“江浙联军”的发起人之一,可他不贪恋权位,只居顾问一职。他为联军提供军需粮饷,在联军各部队都有较高的威信与较好的关系。
1912年初中华民国建立后,国势混乱、内争不断、唯武力可以称雄之时,人人皆求拥兵自重,而范鸿仙却迅速辞去了“铁血军”总司令的职务,“和议甫成,而遽释兵柄,裁兵不哗,匕鬯无惊,前所未有也”。受范鸿仙的影响,庐州军政分府都督孙万騬,在与范鸿仙协商后,来到安徽省会安庆,会晤安徽都督孙毓筠(少侯),宣布为提倡安徽统一,先由取消分府入手,并愿首先取消,为他处表率。当即遄返庐州,办理交待事项。
南北和议成功,表面上新生的中华民国完成了国家的统一,实际上政府大权落到了以袁世凯为核心的北洋军政集团的手中。民国政府从南京迁到北京,范鸿仙辞去参议院议员的职务,失望地离开了南京。1912年4月,范鸿仙返回上海,重操报业,回到上海《民立报》社。他以一贯的革命精神与热情,关心国事,关心民众,关心同盟会和民主革命事业,以国民一分子与革命党人的身份,利用报纸为武器,将“藉报章鼓吹之功,尽响导国民之责”的宗旨一以贯之,投入当时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去,为人民讲话,为革命党争地位与人格。他反对袁世凯撤销南京留守府,反对黄兴辞职,他为革命党争夺行政权与军权,防范北洋军阀集团篡夺民国。范鸿仙的努力最终未获成功。1912年6月14日,黄兴发表《解职布告各界文》,在与程德全办好交接后,离开了南京。后来的历史证明了范鸿仙政治眼光的敏锐与深刻。
但范鸿仙对自己在官场的升迁荣耀则不屑一顾,置之度外。他在1912年6月间,就诚恳地辞谢了安徽各界人士多次联名推荐他出任安徽都督的请求。
安徽在1911年11月独立后,政局一度反复多变,安徽都督先后由多人担任。先是在1911年11月8日,原安徽巡抚朱家宝鉴于革命风潮不可阻挡,乃在咨议局立宪派士绅的支持下,宣布“独立”,并自任都督。安徽革命党人反对朱家宝搞假独立,于11月11日在安庆召开军、学各界代表会议,自行宣布独立,推举同盟会会员王天培为都督,管鹏为军务部长,吴春暘为全省经略。但不数日,王天培因下令强剪百姓发辫,触犯众怒,被朱家宝煽动旧势力赶走,安徽一度成了群龙无首的局面。吴春暘赴已独立的江西九江请求支援。九江都督马毓宝派遣赣军黄焕章部约两千多人抵安庆,赶走朱家宝。但黄焕章部为临时招募的部队,军纪败坏,在安庆因索饷未成,遂围攻都督府,洗劫皖省藩库、军械所,抢掠典当与民居,安庆全城秩序大乱。黄焕章俨然以都督自居,并枪杀了严词谴责他的吴春暘,激起了安徽各界的愤慨。后经九江都督府派遣参谋长李烈钧率兵来安庆查处与调解,黄焕章部撤回九江,李烈钧暂被推为安徽都督。未久,李烈钧辞去安徽都督职,率领赣、皖联军赴武昌支援。1911年12月12日,安徽临时议会开会,选举刚被营救出南京监狱的孙毓筠为都督。12月21日,孙毓筠抵安庆就职,安徽形势才平稳下来。到1912年4月底,孙毓筠因不堪重任,以病辞职,由柏文蔚接任,陈独秀担任都督府的秘书长。不久,柏文蔚不安于位,提出辞呈。于是在1912年6月初,安徽旅沪、旅宁之军界、学界人士,先后联名公电,一致推举范鸿仙为安徽都督,希望他返回安徽主持大局,电文措辞恳切。先是在1912年6月5日,《民立报》刊登“旅沪皖人公举范鸿仙君继任皖督电”,赞颂范鸿仙的革命功绩、品德才干与崇高威望,称范鸿仙为“巨材长德,遐迩共钦。全皖人民颙颙望治,非范公不能胜任”,全文如下:
北京袁总统、国务院总理、各总长、参议院、各报馆钧鉴:
军兴以来,安徽一省受祸最深,浔军焚掠于先,大通内讧于后,加以皖北累被水灾,元气耗尽。今更市面萧条,金融闭塞,转尸千里,群盗满山。当兹民国初建,万象更新,顾令安徽一隅,八府齐民,局地无归,蟾鸟靡托!想我大总统总理胞与为怀,同仁一视。南望皖云,应亦潸然下泪也!前任皖督孙公,因病辞职,逡巡海上,抗节巢由;柏公仅允庖代,还浦在即。当万事丛脞之秋,讵有无头政治之理?万一奸民构衅,军队称戈,是直使我六十余州之地,三千万之民,历万劫而永不复也!
同人等情关桑梓,心窃忧危,一再会议,佥以为欲脱全皖于悲运,首在都督之得人,特联名公举范公光启继续此任。范公为民国元勋,广州一役,规划东南,经营善后;武汉师起,号召长江下游,发起联军,调和诸将;巨才长德,遐迩共钦。全皖人民,颙颙望治,非范公不能胜任。伏恳我大总统暨政府诸公,轸念皖民,顺洽舆情,加以任命,大局实将赖之,非独一隅之福也。
安徽旅沪军界学界公叩
(人名从略)
接着,在1912年6月7日,《民立报》刊登“旅宁皖人公举范鸿仙君任皖督电”,指出安徽“坐镇无人”的危急局势,急迫公举范鸿仙为安徽都督,“斯人不出,如苍生何?”全文如下:
民立报转安徽同乡钧鉴:
安徽数经破坏,孙都督既去,柏督将回,坐镇无人,邦人危险!奚以此间同乡会议,公举范君鸿仙充当皖督,顷已电达袁总统暨国务院矣。斯人不出,如苍生何?事关桑梓安危,用特奉告。
安徽旅宁军官同人:赵丹、赵云龙、朱子绣、朱子明、阚钧、毛保干、许策明、刘义章、程芝萱、郑赓成、杨万顺、倪维汉等公叩。
1912年6月12日,《民立报》再次刊登“安徽学界公举范鸿仙任都督函”。
面对安徽各界人士的殷切期盼,范鸿仙于1912年6月6日在《民立报》上发表“范鸿仙宣言”,婉言推辞。他说:
阳历6月5日,沪上各报载有旅沪同乡公电一则,谬承推荐鄙人担任安徽都督。捧读之余,不胜惶悚。既承错爱,愿贡一言。
鄙人自申誓同盟会以还,惟以颠覆满清为纯一之目的。去岁民军起义,鄙人运动光复南京,奔走道途,不惶朝夕。对于桑梓义务,负咎良多。今日大局既定,鄙人乃出而督皖,是诸父昆季任其劳,而鄙人独享其逸,其不可一也。
天生万物,各适其用,犁牛虽大,不能执鼠;樗树立途,匠者不顾。盖言有能有不能,即宜用宜不用也。鄙人以一介书生,业操记者,当兹内忧外患,险象环生,方将藉报章鼓吹之功,尽响导国民之责,今一旦夺其素业,畀以皖督重任,巧妇难炊,美锦寻制,军旅政事,贻误必多,其不可二也。
自问平生,虽无长德,然争功攘利,尚存羞恶于中心。都督虽尊,自鄙人眼藏观之,则与肩贩车夫不过分业之不同耳。既不引之以为荣,何必任之以增累。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鄙人之自计审矣,其不可三也。
具此三因,是以都督一席,务恳我同乡诸公另行推选贤明,为皖省造福。
范鸿仙在文中列举的他不能接受安徽都督职务的三点理由,光明正大,一心为民,完全是为安徽的政权民主建设作想,无论对公对私,都是有说服力的。这与当时乃至以后许多无德无才却一心想做官升官,甚至蝇营狗苟、投机钻营以求获得乌纱帽的官场无耻之徒相比较,更有天壤之别。尤其可贵的是,范鸿仙将中国千百年来看得最为尊贵的官职,甚至是相当于前清巡抚这样的地方大员的安徽都督,视为“则与肩贩车夫不过分业之不同耳。既不引之以为荣”,打破了中国千百年来“学而优则仕”与“官大一级压死人”等等的官场规则与世俗见解,表现了难得、可贵的民主政治精神与平民风范。
范鸿仙表示不能接受安徽都督职务,但他关心家乡安徽的大局稳定与政治进步,出于公心,向家乡人民提出了他经深思远虑的建议:请病假离职两月的原安徽都督孙毓筠回任,“以收驾熟驭轻之效”;如孙不能回任,则必须按既定的法律程序,由安徽省议会议员投票推选,报请中央政府大总统正式任命一位新的都督。
第鄙人亦全皖一份子,对于桑梓应贡一言:孙都督任事之初,躬定大难,热心毅力,海内周知,病假之期,仅乎二月,为安徽大局计,似宜公请孙督回任,以收驾熟驭轻之效。如孙督决意远行,似应由省议会票选数人,任大总统择委一人。诚以破坏之时代既去,建设之时代已来,选举一切必委于一假定机关,与昔日各界之自由推选者,情形有所不同矣!
区区愚忱,是否有当,伏维裁酌。
光启谨言
范鸿仙指出,民国建立后,已不同于辛亥革命武装起义的时期,国家各级政权的政治运作,包括选举官员等,都应按照民主政治的游戏规则办事,应由民众选举产生的立法机构成员票选决定,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到当时范鸿仙对担任政府官职的认识,对在中国实践民主政治的认识,可以看到范鸿仙身上所表现的可贵的民主政治精神与平民风范!它和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和辞去临时大总统时的思想与言行,一脉相承,如出一辙。
严拒袁世凯利诱,淡泊名利,公正廉洁
范鸿仙在从事报业的同时,始终关注着党事与国事,关注着民生疾苦。他对攫取了民国临时大总统的袁世凯的软刀子——以高官厚禄拉拢腐蚀,更是警惕与鄙薄。
袁世凯当政有一个重要特点,即对政敌与革命党首要人物,总是软硬兼施,文武并用。他任民国大总统后,为网罗笼络天下名士,大行封官授爵,资送金钱美女。一些寡廉鲜耻之人与革命党的叛徒贪恋权位,沉醉于酒食征逐中,纷纷或公开、或秘密投到袁世凯门下。令范鸿仙痛心的是,他加入同盟会的介绍人、曾任过安徽都督的孙毓筠,也被袁世凯拉下了水。
袁世凯对范鸿仙的才识早有所耳闻。范鸿仙的孙女范烈孙说:“范鸿仙当年在上海,袁世凯想拉拢他,便邀范到某地开会。范到那一看,竟是一栋豪华的洋房,连汽车、仆人、小妾都配好了。范勃然大怒,连称无耻,拂袖而去。”此后,袁世凯多次聘请范鸿仙,均被范鸿仙严词拒绝。
1912年年底,袁世凯为笼络与麻痹革命党人,下令各省申报在辛亥革命中的有功人员,由他这位民国临时大总统代表中央政府进行嘉奖记功授勋。前江浙联军总司令徐绍桢按照规定,制成《光复南京有功受奖人员名单》,呈报给袁世凯大总统咨送陆军部、稽勋局核奖,计有321名,范鸿仙被列为第一名。
《光复南京有功受奖人员名单》中所列的每一人,都附有其生平资料与在光复南京中的功绩。范鸿仙被列为第一名,完全是实至名归。其在光复南京中的奔走联络、说动新军第九镇反正、筹措后勤粮饷、化解将领矛盾、组建革命政府乃至后来出任铁血军司令等方面的功绩,非同一般,人所皆知。
范鸿仙对接受袁世凯的嘉奖记功授勋不仅全然不感兴趣,而且非常厌恶。他早看透了袁世凯的用心。
南京中山门外的范鸿仙烈士墓道
当徐绍桢按照规定在1912年12月给他发来电报,要他寄呈个人履历时,他知道徐绍桢是想保荐他为光复南京有功受奖人员,就坚决推辞,没有寄呈个人履历,并立即离开上海,回到安徽家乡,以图规避。当他回到上海后,翻阅《政府公报》,见上刊徐绍桢已向北京民国政府保荐他为光复南京有功受奖人员,奉袁世凯临时大总统令,交陆军部核补,将由大总统特别嘉奖,授其勋位与官爵等。范鸿仙看后,初志不改,立即写成致北京政府陆军总长段祺瑞的“范鸿仙公电”,于1913 年1月3日公诸《民立报》报端,再次坚决请辞。
北京段陆军总长鉴:
光启于月前曾接徐固青(按:徐绍桢的字)先生来电,索取履历,知其意在推荐,故坚辞未与,旋即回乡。日前由皖来沪,翻阅政府公报,始知徐已保荐,奉总统令交大部(按:指陆军部)核补。伏思光启本非武人,若忝颜滥竽,徒滋识者笑柄。去岁组织铁血军,实源于责任所在,不敢自弃耳。今素愿既达,何用是无聊之头衔也!
当时,孙中山也坚决辞退了袁世凯要授予他的“大勋位”。他在1912年10月13日致电袁世凯,说:“文十余年来,持平民主义,不欲于社会上独占特别阶级,若滥膺勋位,殊与素心相违”。范鸿仙的心与孙中山是相通的。
范鸿仙在致北京政府陆军总长段祺瑞的“范鸿仙公电”中,痛斥袁世凯滥发勋位的卑劣用心与严重后果,表示自己坚决辞退袁政府勋位的决心:
更有言者,勋位名爵本与平民主义不兼容,袁君藉是以为笼络人心之计,实贻共和污点。目今上将、中将等于羊头,勋位、勋章施及民贼。夫沙上之功既己可耻,而无规之尘,又复污人。光启虽不才,亦不愿躬蒙此等秽浊也;即以计功行赏论,光启亦无功之可言也。千万将此案立即取消,实感德便。
范鸿仙这番表明心迹的宣言,给袁世凯当头一棒;同时,也以他的高风亮节、凛然正气,给那些贪恋名誉权位,沉醉于酒食征逐中的寡廉鲜耻之人与革命党的叛徒敲响警钟。
《故陆军上将范烈士墓表》在谈到范鸿仙不为高官厚禄所动时,颂之为“虽鲁连抗志于暴秦,幼安嘉遁于辽海,无以尚兹也”。
在革命低潮时,协助孙中山筹建中华革命党
“二次革命”失败后,《民立报》于1913年9月5日被迫停刊。范鸿仙在国内无法立足,乘轮东渡,流亡日本,于1913年9月10日到达东京,住赤阪区青山南町五—四五。范鸿仙到日本后,继续追随孙中山先生,立即投入紧张的革命活动中去。
当时,袁世凯血腥镇压“二次革命”,国内一片政治恐怖。袁世凯对参与这场革命运动的革命党人恨之入骨,于1913年10月15日下令悬赏缉拿,其中因所谓“皖省之乱”而被悬赏缉拿的人中,范鸿仙被列为首要分子。
孙中山到日本后,总结“二次革命”失败的教训,有感于国民党内部成分复杂,纲纪不严,许多党人思想涣散而不思振作,决定改弦更张,在东京组建中华革命党。孙中山指出:“追其失败之原因,乃吾党分子太杂,权利心太重,互相利用,互相倾轧”;在“二次革命”失败后,“意见分歧,或缄口不谈革命,或期革命以十年,种种灰心,互相诟淬,二十年来之革命精神与革命团体,几乎一蹶不振”。原同盟会及其改组而成的国民党,已不能承担领导革命的重任。基于这样的情况,孙中山到日本后所进行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组建新的革命政党——中华革命党,剔除“混杂分子及卑劣分子”,“合集此纯净之分子组织纯粹之革命党,以为再举之图”。当孙中山组建中华革命党时,首先注重党的铁的纪律、党的领袖的权威,“是以此次重组革命党,首以服从命令为唯一之要件。凡入党各员,必自问甘愿服从文一人,毫无疑虑而后可”。
1913年9月27日,孙中山亲手拟定《入党誓约》,在东京发起“重新党帜”。他严格规定,凡欲加入中华革命党者,无论在党的历史及资格如何深久,皆须重写誓约,表示绝对服从孙中山,献身主义,再举革命,加按指模,以示坚决。
范鸿仙亲笔书写的《入党誓约》
孙中山的这个决定遭到一些“旧日同志”的反对。当时,黄兴、李烈钧、陈炯明等原国民党重要领导人都反对重新组党,更反对要求全体党员绝对服从孙中山个人、入党要加按指模等手续。他们指责孙中山搞个人独裁,拒绝参加新党。胡汉民等人对参加中华革命党也十分勉强。不久,黄兴于1914年6月30日离开日本,游历欧美;国民党内部拒绝加入中华革命党者,另组织“欧事研究会”,造成了革命党内部令人痛心的分裂——“孙黄分家”。
此时,在辛亥革命期间曾担任过省、市都督的原国民党高层领导人中,陈其美理解并积极支持孙中山的重新组党工作。他“首赞之”,首先站出来为孙中山的建党主张进行申辩与宣传。陈其美全力维护孙中山的革命领袖地位与全党铁的纪律。应该说,孙中山所订中华革命党《誓约》确实有某些不妥的地方,如要求党员绝对服从孙个人、入党要加盖中指模等,沿袭了中国秘密社会组织的结盟方式,缺乏近代政党的民主气息,但其出发点是吸取辛亥革命与“二次革命”的经验教训,适应革命斗争形势的要求,特别是适应反袁秘密斗争与武装斗争,强调建立强有力的领导权威与铁的党纪,强调全党行动的统一。“革命党能统一,则革命之事业已成功过半矣”。
1913年10月3日,陈其美到达东京。1913年10月7日,由孙中山亲自主盟,陈其美、戴季陶、田桐、钮永建等在东京加入中华革命党。
1913年9月10日范鸿仙到达东京后,就坚决支持孙中山的组建新党的主张。他说:“吾党地广于贼,兵多于贼,顾不能办贼而为所破者,皆违孙公节度故也。天下事犹可图,终成大业者,其孙公乎”。他“与陈其美力赞其事”,积极投入协助孙中山重新组建革命政党的工作中。
据后来担任中华革命党党务部长、东北军总司令的居正回忆:
是时,总理(按:孙中山)精神焕发,如周公之思兼三王,以思四事。本其二十年之学问、二十年之阅历,手草《中华革命党章程》,制定《入党誓约》,日召陈英士、田梓琴、范鸿仙等,更翻商议。严格规定入党党人立约宣誓,在姓名之下,印盖右手中指模。陈英士等极力赞成,竭诚拥护,分途介绍,因人宣传。……而党之根基因是而立。
1914年9月20日凌晨4时许,范鸿仙在上海中华革命党秘密总部里,被袁世凯的特务暗杀,为革命献出宝贵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