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中的倾城之悲

曹艺琳

摘 要：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为出色的女性作家，其作品结构巧妙，语言精致，意境婉媚，风格独特，代表作《倾城之恋》更是历经流金岁月的沉淀，被读者奉为经典。本文试从《倾城之恋》文本入手，分别从浓厚的传奇色彩、苍凉的悲剧底色、奇特的叙述视点、鲜亮夺目的意象四个方面进行解读。

关键词：《倾城之恋》；艺术风格；意象

1 浓厚的传奇色彩

无疑，张爱玲是一个传奇的女性，她爱传奇，写传奇，她本身就是一则传奇。《倾城之恋》是张爱玲最富传奇色彩的小说，《倾城之恋》的传奇贯穿着小说始终。小说写了一对本不会见面的男女阴差阳错地见了面，又由于男女双方都算计得非常“精刮”，呕心沥血地进行着恋爱游戏，一个是工于心计要嫁，一个是绞尽脑汁要玩，男女双方展开的却是一场无情的战争，各自设了精妙的陷阱，期待能掠获对方。这个爱情故事却充满着游戏和调情，是世俗男女之间阴谋和心计的较量，全然没有传统爱情传奇的郎才女貌、一见钟情、缠绵悱恻、忠贞不渝和海誓山盟。一段本来不可能有的姻缘最后却因为一个城市的倾陷，才有了所谓完美的结局。没有内在的必然，只落在偶然。不应该见的，却见了，不可能成的，却成了。张爱玲是特立独行的，她的《倾城之恋》是对传统传奇的颠覆，她笔下的传奇是耐人寻味的，这就是张爱玲的独到之处。

2 苍凉的悲剧底色

《倾城之恋》的悲剧性首先表现为受封建宗法意识压迫的传统女性的悲哀。白流苏对婚姻是身不由己的。离婚后的流苏回到娘家本想寻求家人的庇护，岂料钱财被盘剥干净后，“破落户”兄嫂翻脸无情，终日对她冷嘲热讽，甚至想让她给已与其离婚七八年的前夫守寡，遭到流苏的拒绝后就索性撕破脸皮想尽法子轰她出门。还是徐太太指点迷津：“找事，都是假的，还是找个人是真的。”一语道破了中国传统女性的悲哀。她们被男权社会所支配、统治，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真正能改变自身现状的唯一途径是婚姻。

而处于封建社会的范柳原看惯了人情冷暖，对于任何人都难以以一颗真心去待人，这是一种社会的悲哀，也是范柳原的悲哀，他并不想这样做，但却又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找不到一个可值得信赖的人，也没有人愿意去真正地理解他。所以对于范柳原来说，他始终处于一种自我的迷失中，这也是这个人物的悲哀之处。

《倾城之恋》的结局是“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流苏）”，可是到底成全了她什么呢？一座城市的沦陷只将一场虚情假意的爱恋转化为一桩不可靠的婚姻。反讽意味极浓，更充满了无尽的苍凉感。

3 奇特的叙述视点

《倾城之恋》打破了张爱玲喜欢截取一点进行叙事的传统模式，时空转移的变化感很强，使作品更加丰满，结构精巧。首先是作品的时间感。小说开头便写到“白公馆用的老钟”“跟不上生命的胡琴”。 从女主人公好赌的父亲到不争气的哥哥，暗示了这一个旧家庭的日渐衰微与荒芜，充满了历史时间的沧桑感。白流苏在青春即逝之际，感叹“过两年就老了”“青春是不稀罕”的，在镜子里观察自己容颜的变化，看岁月留下的痕迹，显现了个人时间的无情感。香港开战，繁华的都市变成了死的城市，两个“忙着谈恋爱却没有时间恋爱”的人在岁月的墙下燃起了对对方的一点真心，“刹那的谅解够他们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体现了社会时间的变迁感。

其次是作品的空间感。《倾城之恋》是一个关于女性感情出走与回归的故事，通过一系列的空间位移来完成。上海与香港构成了两个极点，人物在其间重复活动，形成“对称回环”的状态（上海——香港——上海——香港——上海）。 上海代表了封建旧家族的萧条与败落，香港代表了新鲜世界的轻浮与自由。千里迢迢的距离使男女主人公完成了命运的转折，充满了颠沛的不安与流离的疲惫。然而比物理上的空间更有距离感的是男女主人公心灵上的距离。一人希望在尚有美貌青春之际抓住一份有金钱与地位保障的安全婚姻；一人希望在保有单身自由与不承担责任的情况下拥有一个“真正的中国女人”。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因自私、贪婪、虚伪而构成的屏障，没有真正地靠近彼此。这种距离比物理上的遥远更加致命。张爱玲通过两种距离展示了感情的疏离感与人性的苍凉感，使小说的主旨更加生动化，阅读层次更加饱满。

4 鲜亮夺目的意象

张爱玲的语言具有鲜明的风格，处处充斥着含有历史尘土气息与传统审美意味的物象。以下具体分析几个典型的意象：

（一）胡琴——旧时代僵而不死的影子

“胡琴”在《倾城之恋》中具有强烈的暗示意义，它像一个神秘的鬼影一样，在文中忽隐忽现——那是旧社会力挽衰败的呻吟，白流苏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中的妇女。面对时代的变迁，白家是不愿意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飘进来的，流苏只能按着家族给她规定的套路去演绎自己的生命轨迹。这便暗示了女主角是逃脱不了那咿咿哑哑的胡琴声的。即使后来与范柳原结婚了，挥之不去的胡琴声仍在耳边回响，它揭破了流苏的人生之路始终无法以“圆满”二字来定论的悲凉。

（二）墙——两性无法跨越的精神之墙

“墙”的意象在文中也反复出现过多次。文中讲述流苏与柳原的一次散步途中不经意遇到了一堵墙。“墙”在现实生活中起着阻隔的作用，流苏与柳原之间心中又何尝不是隔着一堵墙，无形的墙。双方各怀心思，企图将对方捕获，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真心的付出在他们看来是有点奢侈的和不屑的，重要的是手段、心计、目的。经由战火的洗礼，那堵倒塌的墙在战后又扮演着牢不可摧的形象，又变成灰冷、无限的拒绝力量，在稀释着流苏和柳原突破种种顾忌而坦诚相待的勇气。那堵见证流苏和柳原倾城之恋的“墙”会伴随他们始终。

（三）空房——空虚孤独的空间

“空房”也是文中一个深刻印象的意象。长久以来流苏的内心一直都是空虚的，只不过有人陪在身边，空虚感被在两个人生活的外相遮掩了，她感觉不到罢了，而一旦她一人独处，这种空虚的感觉就会像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吞噬。在那样的一个世界，除了空虚、苍凉之感，还能让人有其他的什么感受吗？可悲的是，流苏脱离了家庭，来到了香港，她的情况并没有随着环境的变换而有所改观，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围城逃出来，又陷入了另一个围城。“新打了腊的地板，照得雪亮。没有人影儿。一间又一间，呼喊着的空虚”此时的流苏已深陷柳原这座围城之中，为了能安逸地生活下去，她必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扮演着取悦别人的角色，生活的重压之下，已完全没有了自我，只剩下一具空壳。日子一天天过去，空虚、苍凉之感弥散开来，像那一间间的空房子一样，让人心里发慌。

一部经典的文学作品蕴涵的社会广度、历史深度以及哲学高度是体现其艺术成就的重要方面。正如夏中义所言：“作为小说家的张爱玲，其生命力，要比作为女人的张爱玲健旺……作为小说家，张爱玲依然风姿绰约地活在一代代读者的想象世界。”咿咿呀呀的胡琴，拉不尽苍凉的故事，唱不尽的倾城之恋，说不尽的张爱玲，带我们拨慢了时钟，一起回到那个繁华而又悲凉的年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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