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远去的吆喝声
2016-05-30郭修伟
郭修伟
“磨——剪子嘞——戗——菜刀——“
“锔锅——锔碗——锔——大缸——”
这些是我孩提时曾经熟悉又亲切的吆喝声,早已随着人生岁月的河流,漂向了远方……
磨刀老人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菜刀要是很钝了,娘就会说:“菜刀切不动菜了,你出去玩儿听着点儿,如有来磨刀的人就领家来。”“哦,知道了!”我答应着。
过不了两、三天,那浑厚悠长、又很有节奏感的吆喝声就会由远而近地传来:“磨——剪子嘞——戗——菜——刀——”于是我就飞跑着寻声而去,找到磨刀老人,对他说:“请您去我家吧,我家有菜刀要磨。”磨刀师傅见有生意,高兴地答应着跟我走来,后边还跟着几个来看热闹的小伙伴儿。
磨刀师傅大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人们更多地叫他们磨刀老头儿。就和样板戏《红灯记》中的那个磨刀老人一个打扮儿:磨刀老人头戴一顶破旧小毡帽,腰里系着个帆布围裙,杠着个长条木凳。
木凳的一端固定着一块放磨刀石的底座,下边吊着一个小铁罐儿;中间绑着个棉布垫子,在凳子面的下边肩杠的部位,这叫垫肩;另一端挂着个小木箱,箱子装着戗刀磨剪子用的工具:锤子、大小钢锉、钢铲子、水刷子等,还有粗细不一的磨刀石。
磨刀老头儿把长条木凳放下,摘下工具箱。我们几个小孩儿就围着磨刀老头的木凳蹲在那儿看“热闹”。只见他把中间的棉布垫肩转到上面来,就成了他的座垫子了。更有意思的是他的木凳,前端的两条凳腿比后端的两条腿稍短一些。
娘把菜刀拿来,磨刀老头儿接过我家的菜刀,把刀刃朝上,举到眼睛的平行位置,用一只眼睛瞄了下刀刃,自言自语道:“这刀口不孬!”然后,他便在工具箱里拿出戗刀,这是他的专用工具。戗刀长约一寸半,固定在一条一尺多长,宽约一寸,厚约半厘米的铁条中间,铁条两头对称着稍微往下倾斜,两端缠着布条做把柄,戗刀成横长竖短的“T字”形状。他把菜刀平放在凳子上,前端顶住两个铁钉,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条一头挂着个钩子,另一头挂着个铁环的铁链,把钩子正好从刀的下端的凳子上的一个小圆孔里串过来,紧紧钩住菜刀的下端,然后骑坐在木凳上,佝偻着身子,一只腳伸进铁链下端的环里用力蹬住,这样就把刀固定得牢牢的,纹丝不动。两手握住戗刀两端的把柄,使足力气在刀刃旁一下一下地戗,每戗一下,就削去一层薄薄的铁屑。这时,我才明白,木凳的前腿短后腿长的道理,原来老人坐着戗刀或磨刀身体稍微前倾是为了省力,原来这一长一短的凳腿还有着很大学问。
刀,戗完了,磨刀老头儿取下木凳前端吊着的小铁罐儿:“娃儿,给我倒点儿水,丁点儿就够哇。”我把倒了水的铁罐儿递给磨刀老头,他接过去挂在了原位置。他把手伸进小铁罐儿里蘸下水,淋到磨刀石上,再往刀上淋些水,一手握着刀把,一手按着刀的上端刀背,在磨刀石上来来回回地“擦擦”地磨着,一会儿磨这面,一会儿磨那面;时而往磨刀石上淋些水,时而往刀上淋些水。磨一会儿,就用手指甲在刀刃上轻轻地移动一下,他在看刀刃磨的锋利程度,这样反复几次。然后他就停下来,把用的这块磨刀石取下,换上另一块细磨刀石,再重复着他如前的程序,为的是让刀刃更锋利,好让这把菜刀雕切出更香美的生活!
不一会儿,菜刀就磨完了,他拿在手上看个仔细,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需要拾掇的。凡是磨刀师傅都这样,只要你拿来磨的刀,刀把松动了,或刀把下沿有磨手的,不用你说,他都会发现,给刀把加固好,用铁锉把磨手的边楞打磨得光光滑滑,让你用起来得心应手,生活得顺心如意。
这时娘从屋里出来,端出一碗白开水:“师傅,喝口水吧,歇歇。”磨刀师傅会接过水一饮而进,然后就是一番的感谢!
磨完了,试试看快不?”
“不用试了,能快。”娘说。
“剪子用磨吗?要不一块儿磨下吧?”
“也好,剪子也有点不受使了,那就磨下吧。”娘说着,从磨刀师傅手里接过水碗,进屋拿剪子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剪子也磨好了,磨刀老头从箱子里拿出一小缕棉花,用剪刀剪了一下,证明是磨好了,然后他用小铁锤敲敲这,打打那,又放在手里象剪东西一样地空试着开合几下,才放心地递给我说:“磨好了,拿回去吧。”我喊着娘说剪子磨好了,娘从屋里出来:“多少钱啊?”“没有费大事的,磨刀三毛,磨剪子也三毛,就给五毛钱吧。”
磨刀师傅装好他的家什,杠起木凳,拖着他长长的影子,继续着他的生活里程。人渐渐地走远了,消失在村巷里。而那浑厚悠长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在山村里久久地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