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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车

2016-05-30楚耘

辽河 2016年2期
关键词:长顺值班员媳妇

楚耘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我想到了同学章长顺。

办公室里,我正帮着韩司机长核算他这趟车跑下来省了多少煤的时候,叫班员小孟蓦地推开了屋门:韩司机长,你们车“放飏”了,冒出玉泉岭出站信号,与下行列车正面冲突!韩司机长心急火燎地问道:人,人呢?小孟说:全跳车了。

听了小孟的话,我心里猛一“咯噔”,昨天晚上还看见章长顺在单身宿舍甩扑克牌玩呢。章长顺和韩司机长一个车,今天是白班。我跑到运转室,值班员告诉我:车上一共4个人,章长顺最后一个跳车,摔在道岔上!

我和章长顺是司机学校同届的同学。他来自偏远的农村,家里弟兄们多,生活拮据,他是我们同学中结婚最晚的一个。两年前,二十九岁的章长顺在老家找了一个小他八岁的农村姑娘结了婚。

去年冬天,长顺媳妇来机务段探亲,给我们单身乘务员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小媳妇颀长的身材,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要模样有模样,穿着打扮也时髦新潮,不知底细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乡下人。

我们班长黎学军,副司机、司机都是第一次考上的,没有耽误时间,加上工作积极上进,每趟车跑下来都是安全优质,上班不到七年,就是运转车间副主任了。长顺媳妇来的时候,他媳妇已经来了些日子了。黎学军和章长顺的单身宿舍在同一栋楼的二层北面,仅隔一个门。男人出车的出车,上班的上班,剩下两个女人整天长在一块,一块吃饭,一块洗澡,就差一块睡觉了。

夏日夜短昼长,夏时制的白天就更显得漫长。16∶30分,家住市里,跑通勤的职工坐车走了,食堂里就开晚饭。吃过晚饭,无所事事的单身职工,要么去山路上散步,摘个酸枣、野果什么的;要么去附近山坡上私人开采的竖井,看挖出来多少日本鬼子投降时埋下的铁矿石。喜欢游泳的人们三五成群,相伴着跑到山脚下的天然游泳池戏水玩。快到晚上9点的时候,天才渐渐暗下来。

单身宿舍院内,几处灯光下,歇班的乘务员和工厂的职工这里围一场,那里坐一圈下棋、打扑克牌玩,大部分人坐在门口看电视。黎学军只要不值班,固定是这里的一员。机车乘务员三班倒,啥时候回来啥时候走的都有,打着牌就处理了运转车间的事情。

黎学军天性爱闹,且闹起来很邪乎。那天,他问媳妇,长顺媳妇身上白呀还是黑,光溜不?媳妇说,你没正形,这也是你副主任管的事情?黎学军漫不经心地说,不说就不说吧,人家长顺媳妇可是把你黑白胖瘦都说了个一清二楚。媳妇问,她说我啥?黎学军说,不是她说你啥,是章长顺说你背上有个痣像朵花。啊——!怎么会?是他媳妇告诉的?黎学军说,还能有谁?媳妇中招了,生气地说,这妹子,看着温言细语的,一说话还脸红呢,咋会这样?黎学军笑嘻嘻地说,长顺还说你身上特白。媳妇说,我白关他什么事,他媳妇更白,又年轻,身上光溜溜的像绸缎。

这下好了,黎学军见了章长顺说,你媳妇的身子又白又软和,滑溜溜得像丝缎,你小子可真有福啊!長顺一听傻了,你怎么知道?黎学军说,你嫂子和弟妹整天在一起,我能不知道吗?章长顺回去问他媳妇,学军媳妇身上白不白?媳妇说,真流氓!长顺说,人家都说你了,你还给人家保哪门子密?媳妇听了也觉得纳闷,嫂子不是这样的人呀?

等章长顺明白过来是黎学军编排他的时候,也开始了反击。有一天晚上打牌,黎学军去值班了。章长顺说:“给你们说个真事啊。老黎媳妇和我媳妇在这的时候,有天我起夜,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走错了门,等钻进了被窝,抱住媳妇热乎乎的身子时,才发现搞错了。老黎媳妇像席梦思一样软绵绵的,弹性超强,真销魂啊!”一院子清一色的老爷们儿听了开怀大笑。

长顺跑车,一年只有一个探亲假,有时候农闲了,媳妇也来看他,更多的时候在家种地,照管老人孩子。青春年少的媳妇时常感到寂寞难耐。日久天长,长顺媳妇就成了夜晚乡村麻将桌上的主力。长顺回去了,她也照打不误。

暮春时节,长顺歇探亲假回家的那天晚上,媳妇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他盼回来了。久旱逢甘霖般地热热乎乎过了一个美妙良宵。第二天晚上就有人喊她,说三缺一。媳妇哪还有心思玩牌?可又抹不开面子,要是老缺席,人家有了固定的搭档,长顺一走,就没她的席位了。虽舍不得丈夫温暖的怀抱,但还是去了。人是去了,心在家里,天天输钱不开和,还得打到零点散了场才能回家。

长顺感觉媳妇怠慢了他,很生气,好不容易回趟家,满打满算二十几个晚上!她也不知道珍惜,还是该干啥干啥,大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一天晚上,媳妇又去打麻将了,他狠狠心插上门睡了,等媳妇散了场回来叫门,邻居都被吵醒了,他还佯装睡着了听不见,媳妇只好去了厢房里,刚盖好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在屋里呆了半宿。第二天早晨,长顺起来了,媳妇说,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长顺说,离就离,谁怕谁!说着还不时推搡媳妇一把。媳妇自知理亏,一让再让躲进厨房。长顺得理不让人,步步紧逼,跟了进去。连续几个晚上,媳妇都输了钱,气儿不顺,加上一宿没睡,有股无名火,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下子就爆发了。她顺手操起一把菜刀,想都没想,朝长顺就甩了过来。亏得长顺跑车这么多年,有时候,停了电,接路牌呀,在车上自检自修,让伙计给扔上来个扳手、钳子呀,日久天长,熟能生巧,就像武林高手接飞镖一般,手上练出了准头。媳妇飞刀出手,已是后悔不及。再看长顺,不慌不忙,侧身闪过,伸开好似蒲扇大的手掌,待飞刀来时,五指闪电般聚拢,稳稳地将菜刀木把攥在手中,好一场虚惊!看看没事,媳妇跑过来抱住长顺失声痛哭。打那以后,媳妇晚上再没撇下他去打麻将,一直陪着他歇完探亲假。

久别胜新婚,何况像牛郎织女似的一年一见!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恩爱有加。长顺要走了,媳妇跟着坐汽车把他送到县城。到了县城还是难舍难分,又买了站台票,看着他上了火车。火车开起来的时候,媳妇在站台上跟着跑,直到看不见火车的影子!有时候,大车们凑到一起,逗他说,兄弟,你把一个白嫩嫩、水灵灵的小媳妇放到家里,能放心?长顺说,只要高兴,随她去!话虽这样说,自信还是满满的。

长顺大大咧咧的,说说笑笑人缘蛮好。有时候,列车从站内通过,看见站台上的值班员,他都打招呼:小舅子,姐夫走喽——!人家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能看见他有说有笑的热情劲儿,只好礼貌地回应说,好唻——!他媳妇来的时候,有一天歇班,去响堂山看石窟,半路上遇见车站李值班员。李值班员快退休了。他嬉笑着招呼说,老丈人,干嘛去?老李看了看他自行车后椅架上的女人,笑了笑没说啥。等人家过去了,媳妇不高兴了,媳妇说,有你这样认爹的吗?要认你认!长顺说,叫他老丈人,就等于他把闺女给我了,我吃亏了吗?真是妇人之见!

乘务途中,除非车开着,长顺基本上不在司机室呆着。车一停下,他就跑到车站运转室和列车调度员联系,日久天长,他和每班列调、担当区段每个车站的值班员都混得极熟。人熟是一宝,他趟趟车都跑得顺顺利利,非但不超劳,乘务时间还短。章大车跑车利索出了名。每月洗炉时,伙计们争着抢着要调到他这一班来。

在段里,有段长、车间主任、机车队长、指导司机和各级书记们管着;火车头出了库,要听调度员、值班员指挥。长年累月,机车乘务员习惯了,一个个像小绵羊似的,很听话。尤其是跑车在外,更是中规中矩,不敢有丝毫懈怠,否则,出了事故担不起责任不说,扣奖金就是割身上的肉啊!章长顺则不然,胆子大得惊人。去东北厂修的时候,锦州开车,过了大虎山,在励家站扣了下来,他问咋回事。回答说过专列,一等不过来,二等过不来,多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也不见动静。他们出乘早,又拉着车,早饭都没顾上吃。现在天过中午,都一点半了,饿得肚里直叫唤。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陌生地方,你外局的车跑在人家局的线路上,拉着货车又没餐车,都成了后娘养的孩子!章长顺说,走,咱们去找口吃的。说着话,人已站了起来,拽起两个伙计越过铁道,径直往东南方向走去。在车上时,他隐约看见线路东南,影影绰绰有几间房子,房子前面还挂着迎风招展的“幌子”。大概走了一里多路,真有家小饭馆,哥仨用过饭,回到车上,啥事没有,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才开车。后来听说那趟专列坐的是西哈努克亲王,章长顺说,柬埔寨这个主,不在自己国家好好呆着,常年赖在国外,添乱!

使完车,轮到长顺机班一乘客了,他想好好休息下。上了车,卧铺十分紧张,俩伙计说,凑合一宿得了。他不甘心,凭着一张巧嘴,把小列车员哄得脸上乐开了花,主观能动性调动起来了,很快给他找了个铺。本来说三个人轮流休息。司炉说,我年轻,好对付。二位师傅轮着歇吧。说好了他上半夜、副司机下半夜轮着享用卧铺。入厂这几日来,因车马劳顿,长顺太累了,躺下就到了大天亮。副司机不知道他在哪节车厢里,只能等着来换班,一晚上都没合眼!早上,长顺过来了,边揉眼睛边道歉,副司机拿过长顺的便乘票,想看看他究竟猫在哪节车厢,睡得这么踏实!就见票背面写着“章长顺一个人睡列车员高某某”,因一时疏漏,写票者漏了标点符号,此后,这事被演绎成章长顺便乘的“风流事件”。

高中时就是好学生的章长顺,恢复高考那年,考上了司机学校,告别锄头,开上火车,很是珍惜。他开火车的技术没说的,就是胆大心不细,可每次又能化险为夷。与《说岳全传》里的牛皋一样是员福将。有次去专用线取车,司机在弯道外侧,看不见前方线路,伙计在右侧晃晃悠悠打盹,他也不在意。走着走着,感觉车身颠簸了一下,导轮脱线了!铁道边堆的煤溜下来,淹没了道眼,导轮被垫离铁轨。他下车看了看,也没埋怨伙计,让他们清了清道眼,放好起复器,倒打手把,拽开汽门,两个前轮乖乖地爬上了铁轨,啥都没耽误。跑车回来神不知鬼不觉,顺利退勤,车站和段里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个班还有机车脱线这回事。

夜班去煤矿送车,待装完毕,倒拉车20‰下坡道回车站,火车头拉着二十辆煤车,风驰电掣如下山猛虎一般。章长顺手脚并用不断鸣笛、撂闸减速。他见两个伙计混混沌沌精神不好,想讲个带色的故事提提精神,还没寻思好讲哪一个更刺激、效果更好些呢,就听煤水车轮下似一阵雷声响过:“呼碌碌——呼碌碌——”章长顺耳聪手快,头都没回,一把“非常”撂下去,车停了。下来一看,毛驴躺在道砟上,四个蹄子碾在煤水车轮下,跟着车轮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被生生拖死。还好,车过道口,撞上毛驴车的一刹那,撞车的巧劲和牲口套绳拉扯的合力,使小拉车车把高高扬起,将熟睡中的车把式反扣到线路外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越扯越远了,再回来说章长顺这趟车。本来8∶10分的开车点挺好的,要是顺利,半下午就回来了。虽说提前两个多小时叫班,也都快6∶00点了,算是睡了一晚上囫囵觉。乘务员还盼个啥,能睡个囫囵觉,比给个皇上当都高兴。

等他们接了班,三个人各司其职,做完机车检查、各部给油、清炉、洇煤等活计,就7∶30分了。7∶40分机车出库来到车站,他们接续担当的列车尚未到达。没办法,等着吧。这一等不要紧,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快到9∶00点钟的时候,那列煤车从西线的大山里“哗啦啦——哗啦啦——”不慌不忙,摇摇晃晃地下来了。挂好机车,出站信号机就落了绿灯。这时,手拿红绿旗的外勤值班员急匆匆跑了过来,挥着拢起的小旗喊道,章大车,试一把!章长顺抄起闸把,开始试风。这时,一个伙计在车下喊了一声,章师傅,我想跟你车回趟家!看看是新入路的学员,他热情地说,上来吧。学员家在玉泉岭附近,顺道的事。

马上要开车了,2站台下车的几个旅客,不知道着急啥,贼似的,从章大车这列货车不远处穿过,上了1站台。车站值班员也顾不得理会,平臂伸旗指示发车,运转车长看到信号立即呼應:展开绿色信号旗上弧线向列车方向圆形转动,值班员也重复一遍。伙计们确认了发车信号,章长顺打手把,拽汽门就开车了。他们段的乘务区段均在山区,有经验且谨慎的司机,试风前,会绕着车辆转一圈,检查下车辆制动缸鞲鞴行程,了解制动状况,做到心中有数。下山时,趁着列车速度还没起来的当口,先撂把闸试试,看看车辆的整体制动力如何,再根据运行速度掌握时机及时撂闸,确保万无一失。今天,挂上车就开,没有多余的时间,即使有时间,大大咧咧的章大车也不会去逐个给黑不溜秋的车辆制动缸相面,又不是美女!用他的话说,那是检车员的事,不在司机职责范围之内!

秋阳高照,天气极好,再过两天就到“处暑”节气了,少了些潮湿。山坡上玉米棒子的籽粒逐渐饱满起来,有风吹过,玉米秸秆茂密的叶子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

上行是下坡道,风泵、电机、注水器一些辅助装置,用不了多少汽,不用可着劲烧,看好火就行了。伙计们像游山玩水的旅客,坐在哪儿,悠闲地聊起大天来。章长顺边瞭望,边和他们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列车速度起来了,他顺手撂了一把闸,闸撂下去好半天了,速度迟迟降不下来。这时候,章长顺再没心思聊天了,有点慌神!

轉过大弯道,列车进入一段直线,远远望去,玉泉岭进站信号机显示一个黄灯——正线停车!长顺说,小伙计,我章长顺今天不顺,要出事!你赶紧下去吧!小学员看了章大车严肃的面孔,二话没说,顺着司机室梯子就出溜到最后一蹬。长顺探出身子说,抓好栏杆,身体向后倾斜,撒手,跳!因掌握不好,身体倾斜度不够,小学员脚着地后,被列车带着摔了个大马趴。还好,爬起来走了,没啥事,长顺放了心。要进站了,他又追加一把闸,运行速度不但丝毫不减,还有加速的势头。这回,长顺是真傻眼了!他赶紧命令司炉跳车,司炉犹豫了一下,跳下去了。此时,站台上的值班员盯着越跑越快的列车,挥舞着红色信号旗,大喊大叫,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他让副司机赶紧跳车,好说歹说不管用!副司机说,你不跳我也不跳!长顺近乎嚎啕般地吼道:快跳下去!看架势要在这里会车了,车停不下来,闯进区间,就是车毁人亡!说着,不由分说,拽起副司机,把他推下扶梯!

这时,前方传来下行列车的鸣笛声!章长顺已顾不得害怕,将大闸把推到缓解位充风,不一会儿,风表指针就指向了“6”刻度线——风充满了!到了这时他彻底明白了:列车后面的风管没有全部接通!无奈,他把一个铁砧子压到汽笛阀上,欲使笛声长鸣不断。例行公事般撂了把“非常”,打了“逆汽”,准备跳车。这时,列车已接近出站信号机。他常跑这条线,知道前面是大桥,桥下就是深涧。时间紧迫,章长顺未及多想,闪电般离开驾驶座,瞬间跃起,直接从地板上腾空窜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线路右侧的道岔上!

下行列车也是货车,司机听见连续鸣叫的汽笛不是个正经声音,眼看着迎面洪水猛兽般飞奔而来的列车,关汽撂闸,车未停稳,哥仨就跳了下来,好家伙,可没跑慢了!狼赶着似的,迅速窜进铁道边的玉米地里。

轰!一声巨响,两列货车撞在一起。下行列车的司机因了这场惊吓,再听见汽笛声音就浑身哆嗦,无奈改职了,再没摸过闸把!

去医院看长顺的时候,除了一个专门照顾他的伙计,还有安全室的侯安全员二十四小时不离左右地守在那里。因是一个段的,又是同学,我也在运转车间那座楼里办公,简单问了两句,就放行了。

章长顺盆骨粉碎性骨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轻微脑震荡无大碍。我把同学们带给他的营养品放在床头柜上。他感激地说:谢谢你来看我,谢谢同学们!看他精神还好,我调侃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笑了笑没吱声,往日的风趣劲儿没了踪影。长顺改职值班员后和我细说那次“放飏”经过时,我才知道,不是他不想说话,是领导不让他随便乱讲,除了安全室的侯安全员盯在身边,还有黎学军和分局安监室副主任待在医院里。章长顺说,我一辈子没进过医院,住了次院,还有运转副主任和分局领导陪着,你说咱这是啥级别!不过,老黎也真不够意思,整天跟我扳着个脸,好像真搞了他老婆似的!

事故调查清楚,机后第十三位折角塞门关闭,因制动力不足,致使“放飏”撞车。事故发生在八月下旬,距那个事件很近,被定性为不法分子“蓄意破坏”,列入“其他”。

报废的两台机车经过技术处理,该拆的部件拆了,该固定的部件固定好,由运转副主任黎学军亲自驾驶机车,以每小时三公里的速度拉回段内。

康复后的章长顺改职值班员,由机务段向西挺进一百三十一公里,进驻深山里的机务折返点。有一次,黎学军去检查工作,正赶上他歇班。两个人在县城的酒馆里喝多了,黎学军说,长顺,你小子真不是东西,你他妈的惹了祸,让我给你擦屁股,你知道拉着两台报废车有多危险吗?说不定哪台车不听话,想捣乱了,一栽歪,就把我带到山沟里!这次,章长顺破例没和老班长顶嘴,他说,这事赖我!时间如能倒回去,让我今天重跑那趟车,就不会发生“放飏”事故。我开了四五年车没出啥大事那是侥幸,可凭着侥幸开车,早晚会出大事!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起那次“放飏”,我都后悔死了!说着,两人一杯接一杯喝起来,喝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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