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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想象与言说

2016-05-30宋林峰

延河·绿色文学 2016年1期
关键词:墩子水洼言说

宋林峰

不得不说,在短篇小说文本的建构中,范墩子又发现了一座富矿。他的短篇小说从最初的结构分明,突然甩开臂膀,一路俯冲,直至“一个深不见底的混沌空间”。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往往很顺当地成了这个世界的国王……”将那些高屋建瓴的先锋理论不分青红皂白套在一位年轻作家的头上是愚蠢的,我们只能从文本出发,从他的每一个用词,笔下每一个聪明的意象出发。

在《偶遇半张脸》中,“羽毛,蝗虫,界石,划痕,玻璃杯等等”诸多意象构成一个整体的象征空间,作者释梦的冲动一开始便受阻,羽毛——梦之不可捉摸,蝗虫——梦之凶猛,界石——梦之确证,划痕——梦之伤痛,玻璃杯——梦之朦胧等等,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准确进入这一神秘空间。作者的态度如一条锁链,从“我试图将过去的几个梦记录下来”到“在我自己认为可以理解它们的时候”,再到“我该记下它们”,这条链子叮当作响。不该忽视,作者试图图解梦境的企图从未休止,他已经顾不得读者,急欲独自投奔于潜意识中去了。

我们可以从接下来的所谓梦境抑或想象中析出“我”的四大象征性行为:

一、“我躲在树背后抱住树,如同抱住我的母亲,我将嘴巴贴在树皮上摩擦,嘴唇很快流血了……”

二、“我欠身用手抚摸,原来我现在正骑在马身上……”

三、“我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塞进嘴里吃了,石头的味道略微有点甜……”

四、“我趴在一块小水洼跟前,我用嘴亲吻水洼里的水,那真是干净蔚蓝的水面,我痴迷地亲吻……”

混乱交织的梦境并没有打破“我”内心深处的呼唤。抱树,骑马(谐音“妈”),摩擦树皮,吃石头,亲吻水等等,这些均是孩童与母亲最原始的沟通方式之一——吮吸母乳——的延伸。一种对天地自然万物的纯粹的爱,进一步,对于乡土及乡土叙事的留恋都可谓寓意一种。当然你可以指责这些只是我的“独白式”拼凑,作者提供给我们的本就是一个充满想象的丰富的文本。“我越过村庄飞到了一片荒冢上”,乡土(在这里与“童年”“故乡”“大地”等词同义)已成坟冢,“可我却并不这样感觉,它们在我眼里竟是如此绚烂。”到这里,作者已然卸下叙事的伪装,禁不住真情流露了,同时,“半张脸”的象征呼之欲出。“半张脸”的第一次出现是落在地上的,“我”觉得有些熟悉,甚至觉得上辈子见过。脸的出现,促使“我”想起母亲的叮嘱,“我记起了某个细节,小时候母亲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一直藏在我身体里的某个毛孔里”的这半张脸,不断昭示着对母性的皈依,对大地、自然的原始崇拜。可惜的是,作者一再提醒着我们,乡土正在逝去,这半张脸是如此不可触摸、模糊、脆弱。叙述的欲望同样是一种原始的皈依欲望,范墩子有着充分的小说意识,在此间文本的建构中,他始终扛着叙述的大旗,引我们入神秘之境、意识深层,撩起我们解说的欲望。

欲望背后,是想象的制造。“我常常将雨后的小水洼想象成为无边无际的汪洋海面,我想象鱼群在里面自由地游动,想象老人立在木船上与鲨鱼搏斗的场景,想象天上的星星掉进海洋里的样子,想象各种神奇的事情,我的想象里夹杂着种种幻想……”这无穷无尽的想象,除了为自我的孤独进行开脱与排解,最重要的,这些正是范墩子所谓“混沌空间”的现象排列。提到文学想象,笔者首先想到的便是莫言。莫言诡谲奇幻、天马行空的文学想象在他的诸多作品中都有生动的体现,这里不再赘言。毋庸讳言,范墩子对于乡土的想象,在本质上与莫言有某种共质性的东西。“头戴一顶毡帽,脚上穿着草鞋”这一典型的形象,联想到二十出头的范墩子身上,让读者有一种错觉。

“长着翅膀的鱼,有着可以倒立行走的鳖”等等,这些语言符号和代码在范墩子这里有了新的规范和意义,我们只有切身进入到他创造的奇诡世界里,才能看到这种种瑰丽的景象。范墩子的言说方式,让人欲罢不能。在一系列文本实验的小说中,《黑夜更像一面镜子》《偶遇半张脸》都显示了他创作的实绩。诸多带有灰暗性质的意象与闪闪烁烁的情节结构都使范墩子的言说多少带有魔幻的偏向,南帆在论述先锋作家马原时,曾精辟地一语中的:“在这个方面,叙事不是为了故事的清晰,而是一种精力过剩的自我表演。”范墩子的创作,需要避免的,也许正是这种“表演”的偏离。我们如何来破译范墩子创造的这些代码,相信很快将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当然,这也是对作者的期望,因为对于作者的创造力,我有十足的把握。

责任编辑:李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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