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瑞典技术发展实践对我国实现“中国制造2025”的启示
2016-05-30李佳
摘要:后金融危机背景下,世界各国纷纷寻求技术创新之路,以期早日走出经济的萧条。美国、瑞典的技术发展实践为我国实现“中国制造2025”目标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文章首先梳理技术创新理论,从技术进步的一般性和特殊性两个视角出发,对技术发展过程进行梳理。在此基础上,分析美国、瑞典两个国家不同模式的技术发展实践,并为我国实现“中国制造2025”提供启示。
关键词:技术发展实践;美国;瑞典;中国制造2025
一、 引言
在社会生产力极大发展的今天,先进的科学技术在促进一国的经济增长方面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技术发展过程中既有一般性的规律,又有特殊性的规律。发达国家拥有先进的科学技术水平,分析发达国家的技术发展实践,对于提高我国制造业竞争力,实现“中国制造2025”十分必要。
二、 技术创新理论概述
技术进步理论的发展源于学者们对世界各国技术进步、科技创新现象的思考,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对此有着详实的论述。奥地利学派代表人物熊彼特建立了与经济长波相联系的“创新理论”,他认为科学技术具有客观性,同时又受到生产目的的主观因素影响。在经济发展自发性、间断性和非均衡性的前提下,阐发了经济发展的五种情况。其中,引进新的产品、采用新的生产方法、开辟新市场、控制或发现原料供给、新的工业组织形式的形成都包含于技术发展的范畴内。由于产品创新包含在技术创新之内,因此,企业家实现新的产品组合、用更好的技术方法生产已有的产品都被视为经济发展的动力。而正是这些企业家的间断性、集群式的创新,推动了整个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演化经济学追随熊彼特创新理论的影响,并且借鉴了马克思的生产方式概念。其代表人物佩雷斯就是在这样的分析视角下发展了技术创新的观点。与熊彼特的长波理论类似,佩雷斯也是在长周期视角下讨论技术问题。佩雷斯认为,每次技术革命能够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持续50年~60年之久,并且都会形成其相应的技术—经济范式(Techno-economic Paradigm)。演化经济学虽然强调了技术受到制度因素的影响,并且着力对技术进步的制度演变进行分析,但是,演化经济学并没有涉及到阶级分析,这正是演化经济学在处理技术进步问题上的短板。演化经济学认为资本所有者之所以寻求技术进步是为了缓解当时经济中因市场饱和所呈现的疲态,以此来创造新的投资机会,整个社会的企业家都这么做,经济就会呈现复苏态势。抹杀阶级分析并不能说明经济如何陷入萧条的,按此逻辑形成的“技术进步”也并未解决阶级矛盾。
左派社会学者从技术与社会关系演变的视角出发,分析科学技术给社会生产、生活带来的影响。代表人物有威廉.拉佐尼克(William Lazonick),以及美国社会学者戴维.F.诺布尔(David F.Noble)。他们将科学技术与企业制度、产业组织、劳资关系联系在一起,深入分析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繁荣与暂时落后的原因。这些学者们仍然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纳入分析视角,并且充实了马克思的国家理论。在分析技术与企业内部组织形式之间的关系时,拉佐尼克特别强调将企业管理与车间技术从车间脱离这一观点,并认为管理、技术从基层生产中的脱离是现代企业得以进行技术投资的重要原因。
三、 技术发展的一般性与特殊性
在面对技术发展实践中,要从技术发展的一般性和特殊性两个方面把握。世界各国政治基础、经济发展状况、社会生活方式、文化传统迥异,在分析不同国家技术进步特点时,既要遵循技术发展的一般规律进行研究,又要考虑这些国家的特殊性。一国的科技发展是历史的、具体的,分析发达国家技术进步特点时应结合该国具体国情,我国借鉴发达国家技术进步经验也不能全部照搬,也要结合我国的具体实践,形成有我国特点的科技发展道路。
从技术发展的一般性角度来讲,科学技术的发展需要一定的社会物质基础,掌握科技前沿的国家大都是具有雄厚物质生产基础的发达国家。生产力极大发展使社会有能力生产足够的物质产品,并以此保障从事技术研究人员从物质生产活动中解放出来,得以投入到科技研究、新产品的开发中。除此之外,科技研究具有不确定性。一方面,科技研究存在着失败的可能性;另一方面,科技研究成果从研发到投入市场的过程也会经历相当长的时间。这就需要国家拥有庞大的资金支持科技研究。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数据表明,越是发达国家,其R&D投入占GDP的比重越高;发展中国家R&D投入占GDP比重整体低于发达国家。除此之外,一国的技术进步还具有各自的特点,这些都与国家的政治体制、劳资关系、企业文化等息息相关。技术创新理论的先驱熊彼特非常强调经济、社会环境对于一国科学技术发展的反作用;其追随者卡萝塔.佩雷斯也在其“技术-经济”范式内说明制度对于技术进步的促进作用;社会学者、新SSA学派也试图将社会生产的物质技术因素与国家政治制度、社会文化相结合。因此在研究各国技术进步特点的同时要兼顾各国的特殊性。
研究各国技术进步并为我国技术发展提供借鉴,需要寻找具有代表性的国家。首先,选取的国家应该具有全球领先的科学技术水平,这要求选取的国家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其次,所选取的国家政治体制、社会文化、劳资关系特点应该有显著差异。本文选取了美国、瑞典两国分析其技术进步的特点。美国社会深受新自由主义观念影响,在技术创新方面更加具有垄断、私有化倾向;而瑞典作为社会民主主义国家,其科技发展、技术进步规律呈现着共享、包容的特点。
四、 发达国家技术发展的演进
1. 美国自由化的技术进步。美国的科学技术进展与美国国内的政治体制、劳资关系、企业管理方式息息相关。在分析以上几方面影响因素之前,有必要回顾美国近100年科学技术发展历程。二战后,美国逐步确立了西方霸主地位,与东方世界(政治意义上的东方,主要指苏联)相对立。美国为保持其霸主地位,必须在科学技术,尤其是军事技术方面有长足进展。二战结束后美国获得的巨额财富不仅被大量用于军事工业技术的研发,而且用于国家基础科学的研究。1950年成立的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就是美国支持基础研究的例证。在应用科学领域,美国成功地将科学技术与工业生产相结合,“硅谷”是美国将科学技术与生产实践完美结合的典范。在经历了20世纪80年代自由化改革后,美国面对低速经济增长,试图建立互联网经济,将电子科技、计算机技术视为新一轮技术革命的推动力量。在此期间,NSF为技术研发的企业和研究者提供大量的“种子基金”以及“匹配基金”,以迎接计算机科技革命的到来。然而,自由化经济政策和互联网技术并没有给美国带来所期望的新增长。在缺乏增长的状态下,日益庞大的虚拟资本侵占了科学技术研发支出,于2008年爆发了全球金融危机。
在政治导向方面,长期共和党执政使得美国经济呈现自由化的状态,两极分化现象日趋严重。共和党的执政方略偏向上层社会,忽视社会中下层民众的利益。在此基础上发展的技术研究和技术应用往往强调科技对于基层工人的控制。由于种族因素、工人工作种类多元化等因素的影响,美国的工会影响力逐步减弱。在自由化的背景下,产业资本和商业资本的垄断增加了劳资谈判中资本的话语权。美国国内产业资本依靠技术垄断和商标权、专利权垄断研发与销售环节,苹果公司就是很好的例子。在商业资本控制商业流通的情景下,商业领域的员工绝大多数为非正式工人(如大型综合超市沃尔玛)。在企业内部,工人的非正式化造成工人技术水平不高,工人流动性加大,企业中的管理者、研发设计环节的技术人员相比于基层工人,待遇要好很多。美国社会保障、医疗、住房的私有化更是加大了工人阶级的失业风险。对此,美国的新自由主义与美国左派的观点形成鲜明的对比。新自由主义继续宣扬美国先进的科学技术给国内垄断资本带来的丰厚利益,并以此推行技术自由化的政策。美国左派则认识到技术进步与自由化政策给中下层民众带来的困扰,并试图恢复国家对于经济的调节力量,强调科技进步的收益应该在全社会范围内实现共享,而这些都要通过劳资关系、技术政策的调整来实现。
2. 瑞典包容性的技术创新。瑞典作为高福利国家的典范,国内具有一整套完备的、全方位的福利制度安排。其相应的技术创新方式也是包容性的,并且存在于全民福利的大背景之下。分析瑞典的包容性技术创新模式,还要回归到瑞典的高福利、包容性的社会基础中。瑞典自二战以来,社会民主党成为瑞典国内最具有影响力的政党。社会民主党的长期执政使得其政治纲领逐步内化为瑞典的社会、文化传统,并在此基础上形成瑞典特有的包容性技术创新氛围。社会民主党属于观点偏左的党派,他们关注工人阶级利益、提倡发展的成果由全体民众共同分享。即使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新自由主义思想渗入到瑞典的执政理念中,瑞典的包容性社会基础也并未动摇。尤其是面对20世纪90年代初的金融危机时,瑞典政府大力投资与应用型高新技术,并且对中小型企业予以资金支持。这些做法都使瑞典的包容性技术创新模式得以确立并且巩固与发展。
从上文得知,瑞典的包容性社会基础造就了其包容性技术创新模式。那么,包容性技术创新模式有何特点呢?包容性技术创新模式首先从国家层面上致力于营造自由的技术创新氛围。瑞典政府支持瑞典企业实行“走出去”的企业发展策略,尤其强调高新技术企业(萨博公司、沃尔沃公司、伊莱克斯公司均属此列)走出国门。瑞典的跨国公司的主营业务涉及各个方面,国防、航空、汽车等领域均属全球领先。欧盟的创新能力在西方世界也是首屈一指,据欧盟公布的欧盟创新能力排行榜,瑞典在2011年~2013年连续三年位列欧盟创新国家排名首位。其次,和谐的劳资关系也使瑞典赢得技术发展先机。瑞典国内强大的行业工会制度使工人凝结成为一个整体,工人的福利、工作条件得以最大程度的保障。瑞典的职业教育体系也是相当完备,产业工人的职业教育使得工人阶级大多获得了较高的工作技能,能够更为从容地适应迅猛的技术变革。劳资和谐的环境下,资方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于企业专利技术的研发。而这一切都得益于瑞典政府强大的社会公共服务功能。最后,瑞典的包容性的技术移民政策也为包容性技术创新模式带来生机。从全球范围内广纳贤才,并且给予技术移民丰厚的待遇,使得瑞典更加深入地嵌入全球化发展轨道中。总结起来,瑞典的包容性技术创新的要义有三:国家层面的跨国高新技术企业支持政策、和谐的劳资关系作为良好的技术创新基础、全球广纳技术性英才的国际发展战略。
五、 美国、瑞典的技术发展对于我国实现“中国制造2025”的启示
在经历了金融危机后,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意识到实体经济在一国经济发展的基础地位。发展实体经济,实现生产的技术性突破则是每个国家共同关注的问题。各国纷纷启动相应的技术创新政策,并加以实践。德国工程院提出的“工业4.0”、美国联邦政府出台的《制造业行动计划》都体现了发达国家把握新一轮发展周期,占据技术制高点的强烈愿望。我国作为发展中大国,也在2015年5月8日公布了《中国制造2025》,力图在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的技术背景下,发挥我国制造业的核心优势,使我国跻身于“制造强国”的行列中。
要实现我国工业技术赶超,既要学习、借鉴西方发达工业国家在技术创新与企业管理等方面的成功经验,同时又要兼顾我国的国情与现阶段的技术水平及特点,形成我国独树一帜的技术赶超战略。我国的技术赶超需要遵循以下三个原则。
1. 为技术创新营造良好的制度环境。技术创新所要求的制度环境既包括国内环境,又包括国外环境。其中,国内的制度环境是我们可以通过政策指导、政府约束而改善的;同时,我们面对技术创新的国外环境也并非束手无策。外部制度环境能够与国内技术发展现状相结合,发挥我国的干中学(Learning by Doing)优势,在产品种类、产品质量方面实现更多的小创新。
有学者认为实现我国技术进步应形成我国独特的技术创新模式。各国的制度既有一般性的制度,也包括特殊性的制度安排,而后者最能体现一国的技术创新能力,并促进形成其核心技术能力。在全球价值转移与劳动力成本优势逐步弱化的过程中,我国技术创新模式亟待转变。在基础科学研发以及控制国民经济命脉的大型装备制造业方面,应奠定国家投资与国有企业主导地位;在生活产品(家电产品、高端电子消费产品)方面,应使政策和制度环境更多地倾向中小型民营企业,让这些企业更能发挥产品创新的作用。
2. 将产品创新和生产过程创新有机结合起来。我国一些学者将熊彼特的创新理论进行整理与概括,将技术创新总结为产品创新和生产过程创新。并且认为前者可以产生生产率效应,后者会呈现出市场效应。然而,产品创新和生产过程创新并不是互相对立的,在对西方发达国家技术创新的分析中,我们发现有必要将这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无论是美国还是北欧,其技术创新模式必定渗透到生产的整个链条,并由此形成本国独具特色的技术创新模式。在美国的创新模式中,研究型高校与垄断企业、社会公共机构的结合,将学习、研发与产品化生产融为一体,并且通过核心技术产品创新武装该国的技术竞争力。而瑞典创新模式中,中小型技术研发企业承担着产品创新和技术创新的双重作用。
我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其工业技术在产品加工、引进技术学习方面的能力在国际上首屈一指。但是,在全球核心技术的掌控力方面还是有所欠缺。在缺乏核心技术的情况下,我们极有可能形成血汗工厂、“苹果—富士康”的技术发展模式。我国在产品创新方面仅限于产品种类、花样的增加,以及新产品在技术上细枝末节的修改,产品的自主研发欠缺;在生产过程创新方面,学习、模仿国外先进技术已成为我国独树一帜的生产过程“吸收创新”模式(山寨手机就是很好的例证),而与发达国家在核心技术方面的差距仍是我国技术创新的瓶颈。我们在做好《中国制造2025》目标的同时,需要兼顾转变产品创新与生产过程创新两者的创新模式的转变。
3. 提高科学技术人员的职业道德。任何科学技术创新都需要科学技术人员的热情钻研,因此,调动科学技术人员进行科学研究的积极性可以为技术进步、产品创新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不同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我国是社会主义制度国家,在对科学技术人员的薪酬激励之外,我们还要提高他们的而职业道德。在美国,给予科技工作者更多的物质奖励,股权分红等措施成为主要的激励手段;而在社会民主主义大行其道的瑞典,良好的职业道德教育渗透到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各个环节。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为科学技术人员提供像美国那样极高的物质生活条件尚且困难。因此,我们有必要借鉴一下瑞典的做法,将职业道德教育作用在我国的发挥更加完善,以及对科学技术人员形成精神激励,使他们在技术创新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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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天津市社科规划项目“新科技革命与天津市创新驱动——提升先进制造业共性技术研发转化能力的研究”(项目号:TJLJ15-001)。
作者简介:李佳(1988-),女,汉族,天津市人,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为现代资本主义经济。
收稿日期:2016-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