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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是怎样写成的

2016-05-30鲁德亚德·吉卜林罗伯特·英潘曹明伦

文学少年(绘本版) 2016年12期
关键词:鱼叉水獭部落

鲁德亚德·吉卜林 罗伯特·英潘 曹明伦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新石器时代的人。他既不是朱特人①,又不是盎格鲁人②,甚至也不是一个德拉威族人③(他本来应该是德拉威族人,但不是。关于这一点,亲爱的小朋友,你们就不必问为什么了)。他是一个原始人。他住在洞穴里,穿着很少一点衣服。他既不会读书又不会写字,而他也不想学会读书写字。除了觉得肚子饿的时候之外,他整天都很快活。这个人的名字叫特格迈,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走路不慌不忙的人”。不过,亲爱的小朋友,我们就叫他特格迈好啦。特格迈的妻子叫蒂霞迈,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爱问问题的女人”。不过,亲爱的小朋友,我们就叫她蒂霞迈好啦。

特格迈和蒂霞迈有个小女儿,名叫塔菲迈,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不懂礼貌、该打屁股的小孩”。不过,亲爱的小朋友,我们就叫她塔菲好啦。塔菲可真是她爸爸、妈妈的宝贝儿。她没有挨过打的一半原因就是她爸爸和妈妈太疼爱她了。他们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塔菲刚学会走路就一天到晚跟着爸爸特格迈,有时候他们是肚子不饿不回家。而塔菲的妈妈蒂霞迈总是说:“你们爷儿俩到底上哪儿去了,浑身弄得这么脏?说实话,我的特格迈,你还不如我的小塔菲哩。”

有一天,特格迈穿过他家附近的水獭泥潭到河里去叉鲤鱼,塔菲当然也跟着去了。特格迈的鱼叉是用木头做的,顶端绑着一排鲨鱼齿。他连一条鱼都还没叉到,可鱼叉却扎在河底被碰断了。那条河离他家有好几十里呢(当然,他们用一只小口袋带着午餐),而特格迈又忘了带备用的鱼叉。

“这下该麻烦了!”特格迈说,“我起码得用半天时间来修理这鱼叉。”

“你还有柄黑杆鱼叉放在家里呢,”塔菲对爸爸说,“我跑回家去把鱼叉找来吧。”

爸爸摇摇头说:“你这两条腿太短了,而路又那么远,再说,你说不定会掉进那个水獭泥潭淹死呢。”特格迈说完坐下来,拿出一个装满鹿筋、皮带、蜂蜡块和松树脂的工具包,开始修理鱼叉。塔菲也在爸爸身边坐下来,两只小脚伸进水里,两只小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思索起来。想了一会儿,她说:“我看呀,爸爸,糟糕就糟糕在我俩都不知道怎样写信,你说是吗?如果我们会写信,就可以捎个信叫家里的人把鱼叉送来。”

“塔菲,”特格迈说,“我经常告诉你不要用鄙俗的字眼,‘糟糕不是一个文雅的字眼。不过你所说的倒是蛮有道理。”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人沿着河边走来了。但这个人属于一个非常遥远的部落,他根本就听不懂特格迈他们说的话。陌生人站在河岸上对着塔菲微笑,因为他自己家里也有这么个小女儿。特格迈从工具包里抽出一束鹿筋,专心致志地修理他的鱼叉。

“到这边来,”塔菲对陌生人说,“你知道我妈妈住在什么地方吗?”那个陌生人听完塔菲的话只是哼了一声。当然,小朋友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外乡人。

“聋子!”塔菲突然使劲地跺起脚来,因为她看见一大群鲤鱼正游在水面,而爸爸的鱼叉又偏偏坏了。

“不要老是缠着大人。”特格迈嘱咐女儿,他忙着修理鱼叉,连头也没回。

“我没有缠大人呀。”塔菲说,“我只是想叫他去做我想做的事,可是他什么也听不懂。”

“那就别打扰我了。”特格迈一边说一边继续修理他的鱼叉。那个陌生人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塔菲指给陌生人看她爸爸正在做什么。陌生人心里想:她真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你看她对我又是跺脚又是扮鬼脸。她一定是这个正在修鱼叉的人的女儿。这个人真伟大。你看他对我连理都不理。于是,陌生人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

塔菲又对陌生人说:“我想请你给我妈妈送个信,因为你的腿比我的腿长,你不会掉进水獭泥潭。你去要来爸爸的另一把鱼叉—那把挂在我家火炉旁的黑杆鱼叉。”

那个陌生人心里想:她真是个非常聪明、非常可爱的孩子,你看她对我又是挥手又是叫喊,可惜我连一个字也听不懂。但是,我要是不按她的要求做,那个对客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傲慢的人一定会生气。想到这儿,陌生人站起来从桦树上刮下一大块树皮递给塔菲。哦,我亲爱的小朋友,他这样做本来是想说明他的心和桦树皮一样洁白,没有半点恶意,可是塔菲压根儿就不明白这个意思。

“哦!”塔菲高兴地说,“我现在知道了!你是想要我妈妈的地址?当然,我不会写字,可是我会画图画。哦,请你把项圈上的鲨鱼牙齿借给我当画笔用用。”

陌生人一句话也没说,于是塔菲伸出小手去玩弄他项圈上的鲨鱼牙齿。

陌生人心想:她真是个非常非常聪明、非常非常可爱的孩子。我项圈上的鲨鱼牙齿可是有魔法的。我经常听人说,谁要是不经我的许可而碰了这项圈,谁就会马上死去,但这个小女孩并没有死。那个专心致志的伟大的人也一点不注意这边的事,他好像根本就不担心他的女儿会死去。看来我得小心一些。

于是,陌生人把鲨鱼齿给了塔菲。塔菲把桦树皮摊在膝盖上,对陌生人说:“现在我要画一些漂亮的图画!你可以在我身后瞧,可千万别摇晃。首先,我要画爸爸叉鱼。当然,画上的人不太像爸爸,但妈妈会知道的,因为我画出他的鱼叉断了。好啦,我现在要画他想要的另一把鱼叉,那把黑杆鱼叉。哦,看起来这鱼叉仿佛扎进了爸爸的背,但这是因为鲨鱼齿太滑了,而且这张桦树皮也不够大。这就是我要你去取的鱼叉,所以我还得画出我向你解释的情景。当然,我的头发并不像画上这样是向上立着的,但这样画起来更省事。这下我该画你了,我认为你长得很漂亮,但我画不出你的美丽,所以你一定不要生气。你生气了吗?”

陌生人微笑着想:哦,这幅画一定是说什么地方要进行一场大战。这个摸了我的项圈而没有死的小姑娘正叫我去召集她父亲的部落,叫全部落的人都来帮助这位伟大的人。他是伟大的,要不然他应该注意到我在这儿。

“你看!”塔菲正使劲地画着,刮得桦树皮哗哗响,“现在我已经把你画好了,我把鱼叉画在你手中,这只是要你记住你是去取鱼叉。好啦,这下让我告诉你怎样找到我妈妈的住址。你一直往前走,走到两棵树前(这些就是树),翻过一座小山(这就是小山),然后你会走进一个水獭泥潭,那里边有很多水獭。我没把水獭画出来,因为我不会画水獭,但我画了它们的脑袋,这就是你过泥潭时要看见的水獭。可你得当心,别掉进泥潭!我家的洞穴就在泥潭前面。当然,那洞口不会像小山一样高,但我不能把它画得很小,那样你就看不清了。这就是我妈妈,她站在外面。她长得很漂亮。她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漂亮的妈妈。但是,当她看见我把她画得这样平平常常也不会生气。她会高兴的,因为我会画画。好啦,为了使你不忘记,我把爸爸想要的那把鱼叉画在洞外了。鱼叉实际上放在洞里,但你只要把这幅图画给我妈妈看看,她就会把鱼叉给你。你明白了吗?要不然我再解释一遍。”

陌生人盯住图画不住地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不去叫这位伟大的人的部落里的人来帮助他,他将会被手持长枪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人杀死。现在我可知道这个人假装不注意我的原因了。他担心藏在树林里和灌木丛中的敌人会看见我,所以他背过身,让他这位聪明可爱的女儿画出这幅可怕的图画来告诉我他所遇到的困难。我应该去叫他的部落里的人来帮助他。”他甚至没有向塔菲问路,便一阵风似的跑进了灌木丛,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张桦树皮。塔菲非常愉快地坐了下来。

这时特格迈问女儿:“塔菲,你一直在干什么呀?”他一边问一边左右晃动已经修好的鱼叉。

“哦,亲爱的爸爸,这是我自己的一点小事。如果你不问我,你将会很快知道这一切,而且你还会大吃一惊。你简直想不到你将如何吃惊。爸爸,答应我你将会大吃一惊。”

“好吧,我答应你。”特格迈说完又开始继续修鱼叉。

那个陌生人拿着图画匆匆赶路,一口气走了好几十里。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塔菲的妈妈蒂霞迈。当然,那完全是碰巧了。蒂霞迈正在洞口外边同几位前来共进午餐的人谈话。塔菲同蒂霞迈长得十分相像,尤其是前额和眼睛。所以陌生人微笑着,彬彬有礼地把那张画着图画的桦树皮交给了蒂霞迈。他因为一路上跑得太快,所以气喘吁吁,两条腿也在路上被荆棘划破了。

蒂霞迈一看图画,马上尖叫一声,接着就扑向陌生人。另外几个女人也立即动手把陌生人打倒在地,然后一个挨一个地坐在他身上。蒂霞迈扯着陌生人的头发说:“这事情就像这人脸上的鼻子一样明明白白,他把鱼叉刺进了特格迈的背,又把塔菲吓得头发倒竖。他这样做了还不满足,又把这张说明他如何干这一切的可怕的图画给我送来。你们看吧!”她把那张图画给那些坐在陌生人身上的女人看,“这就是手臂已经受伤的特格迈。这是刺进他背的鱼叉。这是一个正准备投出标枪的男人。这是另一个从洞里投出标枪的人。这儿是一大群人(实际上那是塔菲画的水獭,但看起来倒很像是人),他们正从特格迈身后围上来。这场面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那些女人附和说。接着,她们把淤泥涂满了陌生人的头发(陌生人对此大吃一惊)。最后她们敲响了召集部落人的大鼓,把特格迈那个部落的大小头人和居民都召来了。大伙听完蒂霞迈的陈述之后,决定在砍掉陌生人的脑袋之前,叫他立即把大伙领到河边,指出他把可怜的塔菲藏在什么地方了。

这时,那个陌生人真的生气了。因为他的头发全被淤泥塞满了。他被推着在小圆石上滚来滚去,身上还一个挨一个地坐着六个女人。他被打得差点停止了呼吸。尽管陌生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他基本上敢肯定那些女人一定是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然后,直到特格迈那个部落的人全都到齐了,他也没说一句话,只是领着他们回到了那条河边。人们在这儿看见塔菲正在用菊花编织一个花环,特格迈正在用他那把修好的鱼叉小心翼翼地叉一条鲤鱼。

“啊,你回来得真快!”塔菲高兴地朝陌生人叫喊,“可你干吗带那么多人来呢?亲爱的爸爸,这就是叫你吃惊的事。你吃惊了吗,爸爸?”

“真叫我大吃一惊,”特格迈说,“可把我的鱼全都吓跑了。为什么全部落的人都跑到这儿来了,塔菲?”

正说着话,人群已经跑过来了。跑在前边的是蒂霞迈和那几个女人。她们紧紧地抓住那个满头淤泥的陌生人。她们身后是部落的大小头人,再后边就是整个部落的人。他们大喊大叫,把河中的鱼都吓得游出了二三十里。特格迈以新石器人的礼节向大伙致礼。

蒂霞迈一见塔菲,连忙冲到她身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亲吻。可是部落头人却一把抓住了特格迈插在头上的羽毛。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部落的人都在高喊。

“看在老天爷面上,请你松手吧!”特格迈又气又急地对头人说,“难道一个人弄坏了自己的鱼叉也犯法吗?你们真是爱管闲事的人。”

这时塔菲对那个陌生人说:“我相信你带来了我爸爸要的黑杆鱼叉。”她又对大伙说:“你们围住这个漂亮的陌生人干什么呀?”

他们正在打那个陌生人。陌生人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塔菲。

蒂霞迈却在问特格迈:“那个坏蛋刺中你身上什么地方了,我亲爱的?”

“这里没来过什么坏蛋,”特格迈回答说,“我今天上午唯一的客人就是你们打算勒死的那个可怜的人。哦,全部落的父老兄弟们,你们到底怎么啦?”

头人说:“那个人带来一幅图画,上面画着你浑身都被鱼叉、标枪刺中了。”

“啊……”塔菲一听连忙说,“我得解释一下,那幅图画是我给他的。”

“是你!”全部落的人都吃了一惊,“是你这个不懂礼貌、该打屁股的小孩子?!”

“亲爱的塔菲,我担心我们是闯下什么祸了。”特格迈说着用手紧紧地抱住了女儿,塔菲也觉得很害怕。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头人跺着脚大声吼道。

“我想让这个陌生人去为我爸爸取鱼叉,所以我就画了这张图画,”塔菲解释说,“画上面的不是许多鱼叉,而是一把鱼叉。我画了三次才把它画好。我画的鱼叉好像扎进了我爸爸的背,因为这块桦树皮上没地方画了。妈妈说的这些坏人是我画的水獭。我画水獭是要说明过泥潭的路。我画妈妈高高兴兴地站在洞口,因为他是一个最好的陌生人。没想到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好人,你们为什么要把淤泥涂在他头发里?快去给他洗干净!”

大伙听完塔菲的故事,好一会儿没有人吭声。最后头人笑了。陌生人也跟着笑了。特格迈笑得坐在了河岸上。全部落的人都笑了。只有蒂霞迈和那几个女人没有笑。

过了一会儿,头人又是叫,又是说,又是唱:“哦,没有礼貌、该打屁股的小孩儿呀,你已经搞出了一项伟大的发明!”

“我并不想发明,我只是想取来爸爸的鱼叉。”塔菲说。

“没关系,这是一项伟大的发明,有朝一日,人们会把这项发明叫作‘写信。当然,今天还只是图画,正如我们大家所见的这一幅。图画嘛,不一定会被人看懂。但是,我们会写信的那天将会到来,我们会读书写字的那天将会到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清清楚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不致被人误解。现在,让我们部落的女人去为这位陌生人洗去头发上的淤泥吧。”

“要是那样我将十分高兴。因为,尽管你们把全部落的鱼叉都带来了,但却没带来爸爸的黑杆鱼叉。”

接着,头人又叫又喊地大声说:“亲爱的小塔菲,你下次再写这种图画信的时候,最好叫一个能说我们的话的人送信,以便解释信上说些什么。当然,我自己倒不在乎,因为我是大头人,但对其他人来说就糟糕了,正如你自己所看到的,这封信倒叫陌生人吃了一惊。”

最后,他们接受那个陌生人加入了他们的部落,因为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即使头发被涂上淤泥他也没有大惊小怪。但是,从那以后直到今天(我想呀,这都是小塔菲的过错),小姑娘们很少有人喜欢读书写字,她们大多数人都喜欢画图画,要不就是老缠着爸爸说话,完全和小塔菲一模一样。

(选自《原来如此的故事》,接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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