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舒克申短篇小说《出洋相》的创作特色
2016-05-30邓雨
邓雨
摘 要:前苏联著名的小说家和电影艺术家舒克申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创作了一百二十多部短篇小说、几部中篇和长篇小说,他给我们后人留下了丰富的精神财富,是苏联文坛上创作短篇小说巨匠的代表之一。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短篇小说反映出农村生活的方方面面,是苏联农村生活的一面镜子,折射出苏联农村中存在的诸多问题。舒克申创作的这些小说大多数为农村题材小说,不仅思想内容丰富、小说人物颇具特色,而且笔触幽默风趣、语言犀利极具讽刺性、人物语言高度口语化,具有俄罗斯民间口头文学的特征。他的短篇小说《出洋相》(《Срезал》)无论是在人物性格刻画上还是在小说人物的语言描写上都具有上述的创作艺术特色,是舒克申众多短篇小说中的代表作之一。
关键词:舒克申;《出洋相》;人物性格;语言描写
60-70年代随着科学技术的飞快发展进而引起了城乡生活的巨大变化,农村题材作家舒克申非常现实地描绘了正在变动中的人们的心灵世界,准确地把握住新时代脉络,通过自己的作品表达出城市文明对农村传统习俗和道德观念的强烈冲击和瓦解,特别是农村人思想道德观念的变化。这些变化都反映在他的短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出洋相》(《Срезал》)就是其中典型的一篇。该小说写于1970年,这部短篇小说主要描写了农村老大娘阿加菲娅·茹拉弗廖娃的儿子康斯坦丁·伊万诺维奇夏天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诺瓦亚”村探亲和度假的故事。儿子和儿媳都是副博士,二人在城里有着体面的工作,暑假回家探亲。副博士们刚一回村子里这个消息便立刻传遍了整个小村子,到了晚上村民都到大娘阿加菲娅·茹拉弗廖娃做客与二个副博士聊天叙旧:回忆过去童年的美好时光和了解城里的新鲜事物,但是让人意想不到是,在做客期间却遭到了村子里有名的“利嘴”,号称博学、专爱挖苦人的格列勃·卡普斯京无情地嘲笑和讽刺,使二位副博士颜面扫地,格列勃美其名曰:“这样有好处,让他们空闲的时候好好思考思考,否则还自以为挺了不走起呢。”[1]
舒克申创作的小说大多数是农村题材小说,不仅思想内容丰富、小说人物性格刻画颇具特色,而且笔触幽默风趣、语言犀利极具讽刺性、人物语言高度口语化和具有俄罗斯民间口头文学的特征。他的短篇小说《出洋相》(《Срезал》)无论是在人物性格刻画上还是在小说人物的语言描写上都具有上述的创作艺术特色,是舒克申众多短篇小说中的代表作之一。本文将从人物形像和语言描写二个角度对短篇小说《出洋相》(《Срезал》)的创作艺术特色进行粗浅的分析。
一、《出洋相》中的背反形象
在舒克申的作品中活跃着有自己特点的“农村人”形像,在这些农村人中不仅有善良无比如同儿童般真诚的“怪人”形像(这类“‘怪人形像寄托了作家的精神道德理想,体现了他对普通人的关注和同情,具有较普遍的社会意义”[2]),而且还有这样的一类农村人:他们不从事职业农民的劳动,但是却与农民、农村和土地有着一定的联系甚至是千丝万缕的割舍不了的关系,这也就决定了这类农村人的思想观念和心理走向。别洛娃(Л.Белова)写道:“值得注意的是, 舒克申短篇小说的主人公都是些汽车司机、工匠、拖拉机手等等, 也就是说, 是从事着农村中的新型职业的人们。由于同技术有联系, 这使得他们在不同程度上不是与土地直接打交道。……这在很多方面决定了这些人物的心理状态和向往目标。他们一方面比较突出地感觉到他们与农村相脱离,而另一方面则更深刻地感受着他们同城市相隔绝。他们向往城市的文明生活, 对于那些平白无故地, 仅仅凭了城市户口而享受着城市生活福利的人们, 他们不无某些妒意。一心要获得别人不费任何力气便获得了的那种东西, 这常常成为他们做出一些破坏性行为甚至刑事犯罪行为的原因。”[3]在小说《出洋相》中“利嘴”格列勃·卡普斯京就属于这类新型农民,他生活在农村,但是他不从事土地生产劳动而是在村子里的锯床上工作。
在小说中,格列勃是与舒克申笔下真正的“怪人”相对立的形像,他专以贬低和中伤别人为乐事,在文中作者并没有对格列勃的身世作详细地说明使读者对他有个全面的、直接的了解,而是对该人身世避而不谈,这给予读者留有很大的想像空间。读者在心中不禁地会产生他为什么会变得爱挖苦别人和尖酸刻薄呢,他为什么是孤身一人呢,他会不会有心理疾病等等一系列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对于他本人的性格和个人行为读者通过他在茹拉弗廖娃大娘家做客与众人和二位副博士的对话我们一目了然,有一个清晰的形象呈现读者眼前。在小说中格列勃的形象给人以非常厌恶之感,给读者自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可以说他在舒克申的笔下完全是个背反人物,作家对于格列勃的庸俗、空虚、冷酷和虚伪的心态作了入木三分的刻画。“比起“怪人”来这类形像具有更直接的现实针对性,如果说怪人形象较少那种理想化的单纯,因而很难纳入传统的“正面人物”概念中去,那么这类形象则较少那种现实的复杂性,更多体现了作者的批评激情,因而大多可以称作是反面人物。”[4]因此,作者对格列勃的批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他无疑是个反面的“怪人”。
相比较格列勃而言,读者们更同情、可怜二位副博士,能够理解他们所受到平白无故的委屈,作者对两位副博士的态度也是亦然,尽管小说中没有作者直接的评价,但作者是隐藏在幕后的,一直是在用一双敏锐的眼睛盯着小说里不同人物的言语行为。康斯坦丁和他的妻子从小就接受良好的高等教育,有知识有文化,待人和蔼,按照内在的发展逻辑,大学博士毕业后自然地也就留在城里工作。在城里他们的视野更加开阔,见到在农村中不可能见到的人和事,自然在人生观和价值观上与格列勃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格列勃在农村所见到的人和事也仅仅局限于他所生活的这个农村。相反,对格列勃来说,他羡慕嫉妒城里人的优越生活条件也不是无可能,当村子里来了名人的时候,大家都会去拜访名人,围着名人转的时候,这时的格列勃可能会怀恨在心,所以就会想尽办法让名人在村民面前出洋相。关于他的一切身世作者没有交待,我们无从而知,但是作者对他的描写,如“格列勃下班回来了(他是在锯床上工作),洗了洗,换了身衣服…并不忙着吃饭,先来到台阶上那群男人中间”。[5]再如“格列勃双手插在兜里,眯缝着眼睛看着阿加菲娅大妈家的房子,稍稍走在众人的前面,这样一来,从侧面看上去,好象是男人们簇拥着格列勃。通常当人们知道对手的街上来的是大力士的时候,就是这样簇拥着自己有经验的拳手上场的。”[6]等等。这些描写也都表明格列勃这个人在村子里是个常常被围着的中心人物,当村里来了名人的时候,中心焦点转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会引起格列勃的不满,所以格列勃令这些人出洋相也是在所难免。
综上所述,两位副博士与格列勃是完会对立的人物形象,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巨大的鸿沟。“《出人洋相》描写了村里人格列勃·卡普斯京, 每当在城里工作的人回乡探亲时, 便以各种怪僻的问题去考问他们, 使他们出洋相, 以此为乐。作者在这里谴责的恰恰是卡普斯京把城里人和乡下人对立起来的做法, 同时也揭示了真正愚蠢的是卡普斯京。”[7]舒克申对格列勃这类的“怪人”持批评否定的观点,对二们副博士尽管没有直接正面的评价,但最起码是中立的,甚至同情和怜悯他们的不幸遭遇。格列勃是小说中的背反形象,尽管他不是作者笔下的大奸大恶之人,但是他的言语行为有异于常人,是个“个性鲜明”之人。这个形像即有别于小说中的农村人形象,也不同于从城里回来的二位副博士,他是个特立独行的农村中“怪人”,悖反于农村人也悖反于二位副博士。
二、富有个性的艺术语言
语言是文学的一个重要表现手段,小说不仅能因为内容和情节的丰富而吸引读者,更会由于语言文字的优美或者独具特色为作家小说锦上添花。舒克申是就是一位艺术语言大师,在他的短篇小说《出洋相》中,无论是人物语言还是文中读白,这位语言大师运用地十分自如,而且高度口语化。“舒克申短篇小说的语言在艺术上是十分生动,,然而表现手法却非常简单朴素,全都取自于口语。舒克申的文字如同口语一样几乎没有文学作品中惯用的修辞特点:夸张、寓意、隐喻,展开的比喻…”[8]
在小说《出洋相》中人物对话和旁白表现出了高度的口语化特征,其中一个特点就是大量的语气词же、то和мол的使用,特别是语气то的使用居多。语气词在语言学中是这样定义的:“是一种虚词,给句子可句子中的个别词以附加的意义色彩,从而表示语言内容对现实或说话人对言语内容、受话人的各种关系和态度。”[9]按照80年语法的划分语气词无非就是两类功能:“构形功能和对交际内容的评述功能。这两类功能在所有场合中都含有关系与态度意义:或者是动作、状态或整个语句同现实的关系,或者是说话人对语句的内容的态度。”[10]按照上述功能划分,语气词же、то属于情态语气词。情态语气词是用来表达说话人对所说内容的各种主观态度,如强调、限制、确切和评论等等。在小说语气词же、то反复使用,恰恰表达出了说话人的主观态度,же、то的运用多表现在格列勃的话语中,如:
И мужики изумленно качали головами. -- Дошлый, собака, причесал бедного Константина Иваныча... А? -- Как миленького причесал! А эта-то, Валя-то, даже рта не открыла, -- А что тут скажешь? Тут ничего не скажешь. Он, Костя-то, хотел,конечно, сказать... А тот ему на одно слово -- пять.-- Чего тут... Дошлый, собака.
语气词же、то本身带有主观评价的感情色彩,把же、то用在格列勃的话语中增加了他的傲慢无礼,气焰嚣张,无视二位副博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语气词使用无疑增强了小说语言的口语性,使小说更加接近真实的人物对话,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同时也符合农民的身份,反映出他深受民间口头文学的影响。
“舒克申在描写他欣赏的人物时运用讽刺手段, 在描写他蔑视的人物时也运用讽刺手段, 只不过在后面这种场合是用尖酸刻薄的语调来讽刺的。”[11]的确,舒克申的幽默讽刺艺术在《出洋相》中运用得淋漓尽致。例如:
-- Нет, можно, конечно, сделать вид, что такой проблемы нету.Я с удтовольствием тоже посмеюсь вместе с вами...
--Глеб опять великодушно улыбнулся.
再如:И усмехнется.
--Срезал ты его,--скажуь Глебу.
--Ничего, --великодушно заметит Глеб.--Это полезно.Пусть подумает на досуге.А то слишком много берут на себя...
这是两次对格列勃的不同行为的描写,但是一个词“великодушно”用于格列勃身上极具讽刺意味,在他身上有闪烁着仁慈、宽厚和善良这样的美德吗?不会的,用这样的词汇反而衬托出他的心胸狭隘和愚昧无知。
在《出洋相》中还体现出了舒克申的言简意赅、简洁朴素的语言风格。作品的开头极其简单,没有通常的逻辑背景和环境介绍,第一句话直接切入正题,交待出人物和事件背景,让人开门见山、一睹为快。如《出洋相》是这样开头的:
К старухе Агафье Журавлевой приехал сын Константин Иванович. С женой идочерью. Попроведовать, отдохнуть.Деревня Новая -- небольшая деревня, а Константин Иванович еще на такси прикатил, и они еще всем семейством долго вытаскивали чемоданы избагажника... Сразу вся деревня узнала:к Агафье приехал сын с семьей,средний, Костя, богатый, ученый.(《Срезал》)
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作者采用开门见山的手法,简单的几笔非常顺畅自然地介绍出了人物、事件和此行目的,更要的是,由于探亲引起里村里人的反应。作者没有任何的繁琐和过多的语言描述,极度简洁的语言反而给读者以轻松愉快的感觉。
在小说《出洋相中我们不仅能看到个性鲜明的“怪人”格列勃,更领略到了语言大师独特的语言魅力:具有民间口头文学特征的高度口语化的人物语言,语言的幽默讽刺风格和言简意赅、简洁朴素。
最后,在小说中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诺瓦亚”村,该村子的俄语名字是“Деревня Новая”,而“новый”这个俄语词在详解大字典中有二个词条是这样的解释:“1.впервые созданый или сделанный,появившийся или возникший недавно, вновь открытый(新的,新做的;新发现的;新创造的;新式的),2.недостаточно знакомый, малоизвестный(不太熟悉的,不太为人所知的)。”[12]其中这个“新”体现在六、七时代由于科技的进步农村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自然在农村中出现了一些新事物和新现象,同时农村人的思想和精神面貌也随这发生改变,对认识新事物和了解外面的新世界有着强烈的愿望,而实现这一愿望途径也无非是村里来了名人大家都去名人家里做客,与名人聊天了解城里的新事物,在“利嘴”格列勃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他的这种让人出洋相的行为恰恰是一种极端的反应,但从另一方面说,“新村”是人们不太熟悉的,不太为人所知的一个小村子,也就反衬出这是一个封闭落后的村子,村子里人们的思想也是落后,甚至是无知的,这样的特点也表现在格列勃身上,他是一个悖反的形象,也许他就是苏联六七十年代农村人中的一个独特的缩影!
舒克申在短暂一生中给我们后人留下了宝贵文学遗产,他按照自己的方式看到了每一个典型人物的独一无二的特点,创造了独树一帜的不同形式短篇小说形象群,他融会贯通地发展了列斯科夫和契诃夫和传统,反映出了当代的现实生活,不断地进行道德和精神的探索,关注农村中现实问题。值得我们后人去研究和解读他的作品。
参考文献:
[1]刘宗次编选.舒克申短篇小说选[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256.
[2]叶水夫主编.苏联文学史第二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4,第485页.
[3][苏联]Л·别洛娃,富澜译.论舒申的创作[J].电影艺术译从,1980(5):152.
[4]叶水夫主编.苏联文学史第二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4:486.
[5]刘宗次编选.舒克申短篇小说选[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247.
[6]同上.
[7]石国雄.追踪心灵的大师--瓦·舒克申短篇小说[J].俄罗斯文艺,1994(3):47.
[8]刘宗次编选.舒克申短篇小说选[M].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485.
[9]张家骅主编.新时代俄语通论,下册 [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150.
[10]信德麟,张会森,华劭编.俄语语法[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9(1):443.
[11][苏联]C·弗雷里赫,张开译.《舒克申的创作风格》[J].世界电影,1986(6):74.
[12]Ожегов С. и Шведова Н. Толковый словарь русского языка[Z], Москва, ООО?АТЕМП?,2010, С. 420.俄语引文来源:https://briefly.ru/shukshin/srez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