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傅汉思的异国情缘
2016-05-30
战争结束后,她回到北平。1947年,她在北大教授书法和昆曲,这一年,她结识了一个叫傅汉思的男子。次年,她嫁给了他。
傅汉思是德裔美国人,出身于一个犹太知识分子家庭,他精通德、法、英、意大利文学,来到中国学习汉学。受中国传统教育长大,充和言谈举止都是国学的底子,从姑苏烟雨中着一袭旗袍娉婷走出,而傅汉思却是在美国加州的阳光下长大,刚刚开始涉猎中国文化的西方男子,她却奇异地对他产生了好感。
在这之前,她有过许多追求者,卞之琳便是其中一个。这个很得徐志摩欣赏的新派诗人给张充和写了不少诗歌,包括那首最著名的《断章》,可她对他的诗并无兴趣,评价为“不够深度”,觉得他的人也“不够深沉”“性格很不爽快”。他一生都对她不能忘情,却终归只是“装饰了她的窗子”,而她却“装饰了别人的梦”。
1948年11月19日,他们举行了一个中西结合的婚礼。三天后,傅汉思在给父母的家书里写道:“我们前天结婚了,非常快乐。”
两个月后,她随他赴美,离开了中国。
他们先定居在加州的伯克利,后来又移居到康涅狄格州的北港。傅汉思入了耶鲁大学教授中国诗词,而她去了耶鲁大学讲授中国书法和昆曲。她决意要在耶鲁将中国文化传扬开来,尽管这是很艰难的一件事。美国学生把中国书法当成画画,对昆曲唱的什么故事都弄不清楚,但她并不灰心。
她的努力渐渐汇积成河。许多年后,她播下的昆曲种子终于发芽。她的四位高徒,在促成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一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
娶了这样的妻子,傅汉思也在中国文化研究的路上越走越远。他参加了中国《二十四史》的英译工作,为德国版的《世界历史》撰写了中国中古史,他还和她合作完成了《书谱》《续书谱》的英译本。
当时光悄然流逝,当年在北平沈家大院里学北平话的西方男子,成为了有名的汉学家,为中美文化交流作出了卓越贡献。
再回国已是许多年后。1986年,汤显祖逝世三百七十年的纪念活动上,她和大姐元和合演了一曲《游园惊梦》。此时她已是古稀老人,可她的剧照被俞平伯称为“最蕴藉的一张”。
2004年,她的书画展和一系列关于她的书出版,让“张充和”这名字突然被大众熟知。琴棋书画,随意天涯,这样的人已经在这个时代消贻殆尽。无数人感慨她身上大家闺秀的气质,这气质唤醒了人们对民国的那些女子的怀念。她在大洋彼岸看到铺天盖地的赞誉,只是淡淡一笑。那时,她正静静坐在自家的竹林里,教一个叫薄英(Ian Boyden)的美国人沏茶。
风吹竹叶有声,茶香混着竹叶的清香,叫人心旷神怡。她总是固执地喜欢喝茶。这么多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她还保留着骨子里的中国情调,穿旗袍,每日临帖三小时。在她那西式的花园里,一侧种着北美人家最常见的玫瑰花,一侧却种着牡丹和竹——两种中国画家笔下最常见的植物。
即使远在异国,她也不曾改过她大家闺秀的作派。滚烫的水冲进紫砂茶壶中,碧螺春的香一阵阵氤氲开,她突然想起傅汉思来。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嫁给他,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丈夫,这来自美国加州的男子把加州的阳光带给了她。她于是得以自由地生活,保留她生命中的美好与诗意。即使在西方,她也不曾改变过,而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努力融入她雅致清冷的东方世界。
他没有给她其他东西,只有一段生活。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转自岚枫的《西南联大的爱情往事》)
傅汉思先是爱上了中国文化,然后爱上了张充和。他们的爱源于志趣相投,也源于天性。他们的结合,造就了昆曲在美国的传播,也让世界多了一个德国裔的中国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