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以来我国经济发展阶段分析及“十三五”时期主要经济指标预测
2016-05-30王树勤
王树勤
为分析中长期经济走势,我们认真研究了2000年以来经济发展的三个阶段,在此基础上综合考虑相关因素,运用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CGE模型)对“十三五”时期GDP等主要经济指标进行了初步预测。
一、2000—2007年我国经济进入新经济周期上升阶段
2000年以后世界经济进入新一轮经济周期的繁荣阶段,我国经济也逐渐走出通货紧缩的阴影,进入新一轮增长周期的上升阶段(见图1),国民经济总体情况较好并呈现加速发展的态势。一是经济增速不断加快。2000—2007年,我国GDP从8.4%逐年攀升至14.2%,年均增速达到10.3%。从国际横向比较看,2004年我国GDP超过意大利,2005年超过法国,2006年超过英国上升到第四位。二是投资、出口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驱动力量。2000—2007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对GDP增长贡献率从0.4%升至10.3%,资本形成总额贡献率从21.4%升至43.6%,而最终消费支出贡献率从78.2%降至46.1%。三是工业化程度稳步提升。2000—2007年,工业增加值年均增长11.4%,高于GDP增速1.1个百分点;工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从40%提高到41.1%。在工业快速增长的驱动作用下,第二产业对GDP的拉动从5%升至7.1%,提高了2.1个百分点。四是房地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2000—2007年,房地产业增加值年均增长10.9%,高于GDP增速0.6个百分点;房地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从4.2%提升至5.2%。在房地产业带动下,第三产业对GDP的拉动从3.1%升至6.7%,提高了3.6个百分点。五是物价总体保持稳定。2000—2007年,CPI总体稳定,除2004年和2007年由于食品价格快速上涨拉动CPI达到3.9%和4.8%以外,其余年份均低于2%。六是财政收入快速增长。我国财政收入增长受经济增长、物价波动的影响很大,具有随经济高速增长而加速增长、随经济减速而加速放慢的特征。2000—2007年,我国财政收入增速从17%提升至32.4%,年均增长20.2%;财政收入规模也从13395.2亿元增加到51321.8亿元。根据经济形势发展变化,从2005年开始,1998年以来实施7年的积极财政政策转变为稳健财政政策,标志着财政政策的着力点从扩大需求和拉动经济增长,转向加强薄弱环节和调整经济结构。
总体看,2000—2007年,我国把握世界经济进入新一轮增长周期的战略机遇,在2001年底加入WTO后,充分发挥政治稳定、劳动力和土地等生产要素价格低廉以及基础设施完善的比较优势,充分利用国内外有利因素,收获了人口红利和全球化红利,各项宏观经济指标表现良好,市场机制的调节作用增强,经济自主增长机制初步形成,经济建设成果显著。但同时也要看到,在此期间,速度规模效益型的粗放发展方式继续强化,经济结构调整及转变发展方式进展缓慢,资源环境约束日益明显,社会分配差距逐渐扩大,而2003年“非典”疫情也充分暴露了经济社会发展不协调、不平衡等亟待解决的问题。
二、2008—2011年经济转入下行调整区间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扩散蔓延,世界经济深度衰退,外需萎缩造成出口大幅下降,我国经济增长由此转入下行调整区间。一是经济增速下台阶。由于国际金融危机造成外需动力严重不足,2008年我国经济增速陡降至9.6%,比上年回落4.6个百分点,2009年继续回落至9.2%。2009年实施两年(2009—2010年)新增4万亿元的投资计划(中央财政投资1.26万亿元)后, 2010年经济增速回升至10.6%,但2011年又回落至9.5%。二是投资发挥了稳增长的关键作用。2008年货物和服务净出口贡献率比上年回落6.8个百分点降至3.5%,并在2009、2010和2011年继续降至-44.8%、-12.9%和-7.9%。为对冲外需缺口,我国加大了投资力度,2008年资本形成总额贡献率比上年提高8.2个百分点,达到51.8%;在4万亿投资政策刺激下,资本形成总额贡献率继续大幅攀升,2009和2010年分别达到87.1%和66%(见图2),有效弥补了外需下降造成的动力缺失,避免了经济断崖式滑落。
由于固定资产投资较快增长,房地产投资增速加快,房地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从2008年的4.7%提升至2011年的5.8%,带动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从42.9%提升至44.3%。三是物价波动幅度较大。在食品价格快速上涨推动下,2008年CPI达到5.9%;2009年受国际金融危机影响,CPI降为-0.7%;2010年和2011年食品价格上涨7.2%和11.8%,带动全年CPI上升至3.3%和5.4%。四是城镇人口超过农村。2011年末,我国大陆总人口13.47亿人,其中,城镇人口6.91亿人,比上年末增加2100万人;乡村人口6.56亿人,减少1456万人;城镇人口占总人口比重达到51.27%,首次超过农村。五是财政支出增速超过财政收入。2008—2011年,财政收入年均增长18.7%,仍维持较高增速;财政支出年均增速达到21.6%,超过财政收入2.9个百分点;截至2011年,财政收支规模均超过10万亿元。财政支出增长较快主要原因是财政部门全面落实和完善应对国际金融危机的一揽子计划和政策措施,稳健的财政政策在2008年转变为积极的财政政策,与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2011年转变为稳健货币政策)搭配,共同促进了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发展。
虽然2008—2011年经济发展进入下行区间,但我国经济仍然保持了9.7%的年均增速,我国经济总量继续快速增长,2008年GDP突破30万亿元(318737亿元),超过德国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2010年GDP突破40万亿元(408903亿元),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发展实践证明,刺激政策短期内拉动投资快速增长,防止了经济快速下滑造成的震动,但未能从根本上改变经济下行的趋势。
三、2012—2014年经济进入中高速增长新常态
2012—2014年世界经济进入深度调整期,我国进入改革攻坚期和深水区,特别是2013年以来在“三期”叠加背景下,经济增速向潜在经济增长率收敛特点明显,并在2014年进入中高速增长新常态。一是经济增速缓中趋稳。2012—2014年经济增速从7.7%回落至7.4%,年均增长7.6%;2015年前两个季度经济增速继续降至7%,经济企稳筑底趋势不断增强。二是经济结构优化。2012年起,第三产业占GDP比重超过第二产业,并呈稳步增长态势(见图3)。随着第三产业比重上升,第三产业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也不断上升(见图4),2014年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超过第二产业。三是杠杆率攀升。金融危机后我国经济杠杆率快速上升,2013年比2008年上升了80个百分点。同期的债务总额增长206%,是同期GDP增速的2倍多。2014年底M2/GDP达193%,比2008年提高43%,几乎为全球最高,同期美国为88%,OECD国家平均水平为131%,欧元区为160%。分部门看,企业和政府部门杠杆率较高。非金融企业杠杆率2012年已经达到139%,远超90%的国际警戒线,2014年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杠杆率达104.7%;截至2013年底,中国政府负债超过56万亿元,同比增长近两成。与此同时,中国政府2013年资产总额111.9万亿元,同比增长近一成,增速远低于负债增速1。有些地方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甚至已经超过当期财政收入。四是PPI持续下行。受有效需求不足、产能过剩等因素影响,2012年3月PPI降为-0.32%并延续至今,PPI长期负增长大大压缩了企业盈利空间,严重影响了企业经济效益,而同期CPI基本处于低位运行。五是人口红利逐渐消退。劳动年龄人口自2012年起连续3年出现绝对减少,2013和2014年分别比上年减少244和371万人。同时,2013—2014年,老年人口分别比上年增加853和999万人,老龄化率分别为14.9%和15.5%。六是继续实施积极财政政策。2012—2014年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财政支出年均增长11.3%,超过财政收入0.9个百分点。
2012—2014年经济进入中高速增长新常态,增速回落的外因是世界经济整体复苏进程艰难曲折,外需没有根本性改善;内因是我国劳动年龄人口总量下降,生产成本上升,要素的规模驱动力减弱,模仿型排浪式消费阶段基本结束,传统产业、房地产投资相对饱和,去产能、去杠杆、去泡沫、去库存压力增加,资源环境约束增强,潜在经济增长率下降。由于我国经济总量已经很大,同时经济发展方式从规模速度型粗放增长转向质量效益型集约增长,经济结构从增量扩能为主转向调整存量、做优增量并举的深度调整,经济发展动力从传统增长点转向新的增长点,经济发展在向形态更高级、分工更复杂、结构更合理的阶段演化过程中必然减速。只要切实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动提质增效升级,保持6.5%以上经济增速仍然能够确保实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发展目标。
四、“十三五”时期主要经济指标预测
“十三五”时期是我国从世界大国转变为世界强国的关键阶段,在经济进入新常态后,我国发展既面临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也面临诸多矛盾相互叠加的严峻挑战。我们要准确把握战略机遇期内涵的深刻变化,认识、适应和引领新常态,稳定和完善宏观经济政策,保持稳增长与调结构的平衡,培育和催生经济社会发展新动力,确保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战略目标。在设定2015年GDP增长7%的基础上,我们运用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CGE模型)对“十三五”期间GDP等主要经济指标进行了初步预测。
(一)GDP年均增长6.5%。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后,“十三五”时期将呈中高速增长,预计增速前低后高。过去30多年我国由投资和出口带动的经济增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充分利用人口红利,不断提高人口素质,并将劳动力从生产率较低的第一产业转移到劳动生产率较高的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提高了劳动生产率。而现阶段,与发达国家在完成工业化、物质基础雄厚后进入老龄化不同,我国未富先老,已提前进入老龄化社会。今后老年人口数量将以年均800万以上的规模激增,预计2020年老年人口将达到2.55亿,占比达19.3%。同时,劳动年龄人口自2012年起连续3年出现绝对减少,如果生育政策维持不变,2020年前人口总和生育率将继续稳定在1.8以下,低于2.1的更替水平,预计“十三五”累计减少劳动年龄人口近1500万人。与此相关联的,反映劳动力与老年人口比例关系的老年人口抚养比,到2020年将达到 2.94∶11。人口结构的这种变动,不利于经济维持6.5%以上的增长,加上目前经济结构深度调整,去产能去杠杆化持续进行,预计“十三五”前半期经济增长将经历一个筑底过程。后半期,假设户籍制度改革、土地改革等一系列改革顺利推进,改革红利不断释放,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有效发挥,工业化基本实现,产能过剩行业退出及重组逐步完成,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大幅提升,信息化、互联网产业、新兴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等新的增长点逐渐成为经济发展新引擎,新型城镇化、城乡一体化和农业现代化进入健康协调发展阶段,劳动生产率有望加快提高,经济增长稳定在7%左右的中高速水平。综合分析,预计“十三五”时期GDP年均增长6.5%左右。
(二)物价总体保持稳定。“十三五”时期,物价仍具有一定的上涨压力。主要是农业生产资料成本上升,加上全球气候变暖引发异常天气常态化影响农业生产,而人口城镇化和消费结构升级拉动粮食需求刚性增长,预计到2020年我国粮食需求总量将达到1.4万亿斤,供求缺口将近2000亿斤2,农产品价格将处于上行趋势;劳动力成本呈持续上涨趋势,2014年我国农民工平均月收入2864元,比2005年875元增长了2.27倍,未来随着农村富余劳动力趋减,劳动力成本仍将刚性上涨;随着要素约束不断强化,土地、环保等成本总体呈上升趋势;推进煤炭、天然气、水、电力等重要能源资源性产品价格改革,客观上会推高价格水平。但由于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经济保持中低速增长,部分行业产能过剩,社会总供求基本平衡,在总量上不存在高通胀的压力。综合分析,我国物价将总体上呈温和上涨态势。初步预计,“十三五”时期CPI年均上涨2.5%—3%左右。
(三)外贸出口增速将逐步接近世界贸易平均增速。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货币贸易进出口国,基数已经很大,工作重心也会转到提质增效上,进出口总额已难以继续保持两位数的高增长。考虑到美、日、欧等主要经济体经济增长出现分化,世界经济增长再难以回到国际金融危机前的水平,也会制约我国对外贸易的增长速度,预测“十三五”时期我国出口平均增长6.6%,略高于全球贸易增速(IMF预计2016—2019年全球贸易年均增长5.6%)。
(四)全国就业人员总数稳步增长。与劳动年龄人口相比较,经济活动人口是更为直接的劳动力保障指标。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规模不断扩大,经济活动人口始终处于持续稳定增长状态,2011—2014年经济活动人口年均高于就业人员2270万人,意味着我国劳动力资源仍有较大的利用空间,同时劳动年龄人口数量高于经济活动人口1亿人左右,这为经济活动人口规模持续增长奠定了坚实基础,并提供了较为充分的劳动力保障。2011—2014年,劳动参与率除2013年为69.7%以外,其余年份均为69.8%。如果考虑“互联网+”与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能够不断提高社会公众的经济参与度,同时商事制度改革不断降低创业门槛,“十三五”时期劳动参与率将会保持稳定,而出台延迟退休改革措施更有利于提高劳动参与率,同时通过教育培训提升劳动者技能和人口素质,劳动力供给保障程度将会进一步增强。我们据此初步预测,2015年全国就业人员总数为77450万人,同比增长0.3%;2020年全国就业人员总数为78230万人,同比增长0.2%。
(五)财政支出继续适度超前于财政收入增长。财政收入的变化与宏观经济运行态势和税制改革密切相关。“十三五”时期税制改革将坚持优化税制结构、稳定宏观税负的思路,在此前提下,财政收入增幅主要取决于GDP增速和物价水平。经济增长从高速降至中高速,物价水平稳定,财政收入增长也将随之放缓,预计“十三五”时期财政收入年均增速为8.1%。由于财政支出具有刚性特征,财政仍面临较大的增支压力。考虑到加强生态环境修复治理、加快中西部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原有基础设施的更新维护、应对人口加速老龄化、织密织牢民生安全网等都需要增加投入,预计“十三五”时期财政支出年均增速在8.7%左右。赤字率会相应有所上升,“十三五”末期赤字率将升至3.1%。
(本文作者系中国农村财经研究会常务副会长)
责任编辑:宗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