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品特《房间》的戏剧空间
2016-05-30卢佳婷
卢佳婷
【摘要】:以独树一帜的“品特式的风格”著称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哈罗德·品特其首部独幕剧《房间》以冷峻的笔触描述了主人公罗斯企图逃避威胁无果的无奈感。本文从地质空间、社会空间两个维度考察品特式的戏剧空间,揭露日常闲谈掩盖下的危局,进一步体认出品特笔下现代空间中小人物的恐惧意识和对自我认同的强烈欲求。
【关键词】:品特;房間;戏剧空间;焦虑;恐惧
哈罗德·品特是20世纪下半叶英国最为杰出的戏剧作家,以《房间》的成功为起点,品特便踏上了一条辉煌的戏剧之路,直至2005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在他近五十多部戏剧的创作中,随处可见空间中的恐惧,这种“恐惧”以个人的真实体验为基点,“用充满诗意的意向,展示了一种幻想与现实梦魇相互冲突的存在。”无所适从的现代个人在被迫经历心理与生理空间双重支解过程中空间理论带给人们一种全新的空间体验。“空间不仅仅是社会关系演变的静止的‘容器或‘平台,相反,当代的众多社会空间往往矛盾性地互相重叠,彼此渗透。”在经历了英国“愤怒的青年”浪潮和二战的侵袭后,品特逐渐感受到社会空间和人类关系表层下的威胁和恐惧,创作过程中无一不把舞台场景设置在一个压抑的封闭空间中。其首部剧作《房间》剧中主要人物罗斯将自己限定在一个小小的封闭房间中,试图规避外界不可知的威胁,但依然无力躲避外界自然的威胁和无名闯入者的骚扰,最终双目失明成为外界胁迫势力下的牺牲品。本文将围绕剧作《房间》中的地质空间、社会空间两个维度来进一步考察战后新旧交替时代背景下品特独创性的戏剧艺术。
一、地质空间的威胁
品特的戏剧创作中随处可见来自外界自然和社会空间的威胁,在经历了早年多次被遣返和战争的侵袭之后,在品特眼中每个人的存在都可能会对他人的存在造成威胁,这种在重重社会矛盾下力求生存的苦难使得人与人之间存在一种不可明喻的巨大张力,在他的作品中,这种威胁和张力往往通过一间闭塞的房间来凸显。房间这一地质空间甚至成为一种意象,一者它是我们生活的中心、受伤心灵的归宿,二者房间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是现代社会的缩影,但剧中人物“他们害怕房间外面的一切,房间外面是一个压迫着人、使人惧怕的世界,我们都处于这样的生活中,我们都生活在屋内,而屋外的世界就是难以说明的、使人惊恐的、令人好奇的和令人震惊的。”房间折射出现代荒誕社会中人们的身份焦虑和信仰危机。品特戏剧创作中最常出现的就是房间和四面墙,《房间》中开篇便以一种超现实主义的手法展现了房间的背景,“一所大房子的一个房间。舞台右前侧有一扇门,左前侧有一个煤气取暖炉,右后侧有煤气灶和水槽。舞台后墙中间有一扇窗户,舞台中央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中间偏左有一把摇椅,舞台右后方的凹室里伸出来一张双人床的床脚。”这些窗户、煤气、暖炉等构成了一个标准的地质空间,60岁的老妇人罗斯显然能够从这个房间中获得一点点庇护和安全感,但是这封闭的四面墙同时也带给人一种无可摆脱的压迫感和无力感。戏剧开场罗斯反复强调房间的舒适感,并与又冷又黑的外部环境进行对比,她对小十岁的丈夫伯特喋喋不休、关怀备至,伯特却只是在一言不发的看着杂志,伯特的无动于衷无异于加重了她的孤独不安感,即便是封闭的房间也没有办法抵抗个人内心的不安全感。罗斯苦心经营的光明温暖的地质空间在经历外界自然的威胁之后,又无可避免的遭受外部环境的侵害。
先是房东基德看似无逻辑可循的探访、再由桑兹夫妇莫名的租房行为以及瞎眼黑人赖利的无故来访这三者看似纯属偶然,彼此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起到的客观效果相同,罗斯在这个过程中始终对自己身处的房屋以外的世界和他人充满着恐惧,最后精神崩溃。“品特所营造的房间、地下室本是用来遮蔽危险的生活场所,精神的栖息地,然而就是这一席之地反倒成为权力、欲望争夺的焦点。”从诺贝尔文学奖颁发给品特的评语中我们得知是一个“强行打开了受压抑的封闭的房间”,实际上房间这一地质空间是不可能感到压抑的,受到压抑的只能是人,这种理念强调人与空间的关系,“这种空间中的恐惧乃是当代激进微观政治关于现存世界上人在遭受无所不在权力的暴力与话语双重压迫的切身感受。”由此,以房间为代表的地质空间的威胁衍生为社会空间的恐惧,这种空间下的恐惧正式现代人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
二、社会空间的恐惧
美国著名符号论美学家苏珊·朗格认为“房间代表着社会的单元,它创造了一个世界的表象,而这个世界则是自我的副本,因此,它的外观是生命体的外壳,是其防御外界的保护层,同时也是与外界接触的相互作用的介质。”房间对内是主人公寻求短暂安全感的庇护所,对外则似乎难以抵御外界无边的寒冷、黑暗和死寂,体现了个体在社会空间无以复加的恐惧。
这种社会空间的恐惧首先体现在房间内这对奇怪的夫妇,本应是亲密社会关系的夫妻在这里却显得笨拙。剧本一开始罗斯就滔滔不绝,招呼伯特多吃一些面包和查、屋外糟糕的天气、地下室所住何人的猜想,这些都或多或少表明罗斯企图与丈夫伯特进行交流,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和房间女主人的地位,但怪异的是这个被尽力服侍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实际上伯特对于罗斯那些看似自我陶醉、实则惶恐不安的话完全理解,一方面他并不在意外面恶劣的天气,因为他最终还是要开车出去,另一方面,他对妻子那种惶恐不安的状态并不在意,在他的充耳不闻之下掩藏着对罗斯的冷漠甚至蔑视,这对夫妻采取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来掩盖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徒劳的捍卫自己在社会空间的地位。其次这种社会空间的恐惧更体现在小人物的无奈感和孤独感。相比于寒冷漆黑的地下室,罗斯不止一次庆幸自己可以有温暖的房间“庇护”,她将庆幸换为极力讨好和服侍丈夫,但丈夫也只是沉默的看报,这种近乎隔离的状态使得罗斯感到孤独,只能在房间这一空间获得安慰,这样一种害怕失去最后一丝温暖的恐惧心是被物化的现代人的共同处境。面对空间外部或内部的威胁,罗斯又表现的逆来顺受,对陌生夫妇的冷面猜忌,重视与伯特社会性的家庭关系,即便换来的是冷淡和沉默也对丈夫谨小慎微,但这种对家庭的幻想最终在丈夫施暴过程中彻底化为泡影,面对威胁时个人是无能为力的。剧中身位妻子的罗斯所感受到的莫名焦虑与真实威胁,都折射出剧作者对于人性的冷静思考和对于社会的无言批判。
品特首部剧作《房间》以“房间”这一地质空间作为戏剧的主要场景,构建了一个极具想象意义的社会空间,也奠定了其后期创作的基调。主人公罗斯自认为安宁温暖的房间不可避免的面临着自然的威胁和外人的“入侵”,地质空间下的生存焦虑传达了集体心理,社会空间的大环境无可避免得边缘化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而他们却无所适从。丈夫接近隔绝的冷漠态度、社会底层的孤独感无奈感都使得罗斯不得不为了生存时刻准备着抵抗外来的威胁,争取自己的生存空间。品特通过艺术创造,将他对家庭和社会的认识压缩在某个狭窄的空间中,这个空间在《房间》中又进一步由地址空间衍生为社会空间,让观众产生窒息与荒诞的感觉,从而体验现代人在社会上的生存困境,以“空间中的恐惧”来观照人情淡漠、信仰匮乏的二十一世纪,品特戏剧创作中对空间焦虑下的自我认同和人类未来的深度思考因而具有了感人的力量和现实的意义。
参考文献:
[1]哈罗德·品特.送菜升降机[M].华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
[2]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3]哈罗德·品特.品特戏剧[M].华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版.
[4]邓中良.品品特[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