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的真实
2016-05-30林雅陈萌
林雅 陈萌
【摘要】:上世纪八十年代,余华以先锋的姿态打破成规,为中国文坛注入了新的血液。由于受到卡夫卡等西方现代主义文学作家的影响,其在先锋时期的创作上体现出强烈的荒诞色彩。本文将从人物、情节、叙事策略等三个方面来探究《十八岁出门远行》荒诞叙事的内在机理,感悟其中对真实与虚构、理想与现实、人性善恶等二元对立关系的深刻思考与揭示。
【关键词】:十八岁出门远行;荒诞叙事;虚拟;真实
《十八岁出门远行》是余华的成名作,小说叙述了一个十八岁男孩第一次出门去认识世界的遭遇。余华作为新时期“先锋文学”的重要作家和集大成者,其小说创作带有明显的受到外来影响的痕迹,他本人也亲口承认:“作为一名中国作家,我却有幸让外国文学抚养成人。”[ 余华.《我能否相信自己——余华随笔选》.人民日报出版社.1998.第193页]《十八岁出门远行》写于1986年底,是余华主动接受卡夫卡的影响后面世的第一部作品,但是余华并没有机械地对其进行模仿,而是在不断探索中对之加以发展和创新,形成独属自己的荒诞叙事风格。
一、人物形象
人物向来是小说的支撑点、基本面和灵魂。很少有人能够详细复述一部刚刚读完的小说的情节,但多数却都能记得其中的许多人物。鲜明独特的人物性格,曲折生动的人物命运,特定状态下的人物心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始终是小说的创作中心,并从多方面决定了小说的思想深度、美学价值、艺术灵魂乃至语言结构。
正如大多数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小说主人公“我”真诚而善良,为了保护一个“萍水相逢”的司机的财物而被打得遍体鳞伤。维护正义是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当我看到司机毫不理会自己被劫的财物反而冲我大笑时,“我”陷入了对这个世界的巨大迷惑。
从文中我们可以看到司机是一个粗暴的人,在初遇“我”时,他是一把把握推开粗暴地说走开。但是这样一个看似粗鲁的汉子,却在“我”这个刚成年的年轻人喊了一句之后便又无理由地表示出亲切的一面。其次,我们站在一个常人的角度,在这样一条人迹罕至的马路上,就算是好心让一个人搭车,在不了解这个搭车人的情况下,出于戒备也没有必要亲切到要请吃苹果。另外,看到自己的货物被别人劫持却仍旧无动于衷,反而像看一场闹剧一样地嘲笑保护自己的财物的“我”……司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司机应该做的,到像是一个无端闯入故事的疯子,将故事的逻辑全部打乱,呈现给读者一个荒诞的世界。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十八岁出门远行》中,“我”、司机,都没有真名实姓,只是一个是职业称呼,一个是通用的人称代词。可见作者展示的不是个别生活现象,而是带有象征意义的普遍的群体特征,从而使得本文的叙事在“虚伪的形式”下展示了生活的广度与复杂性。
二、情节设置
故事情节的荒诞性是构成小说荒诞性的最主要的部分。现代的文学理论认为情节是按照应该逻辑组织起来的一系列事件。然而在《十八岁出门远行》中,这样的因果逻辑被彻底打破,就像一个不定式,它起码有两个以上的根,存在着无数的可能性。如此一来事情的意义也就等于被彻底瓦解。
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
一个随着起伏的海浪漂流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由于黄昏的逼近,主人公“我”的远行变成了寻找一个旅店这样单纯的追求。公路高低起伏,那高处总在诱惑“我”,诱惑“我”没命地奔上去看旅店,可每次都只看到另一个高处,中间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弧度。尽管这样我还是一次一次地往高处奔,次次都是没命地奔。后来“我”虽然没有看到旅店,但却看到了汽车——一个相对来说充满救赎感的稻草。汽车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而且是毫无道理地对着“我”开来,没有任何前因后果。我想要搭车,但被司机一把推开,之后司机又为什么表现地十分亲切?随即无缘无故地汽车抛锚,是巧合还是司机的诡计?直到文章的结尾都没有给出答案。
后来,一群老乡涌上来把车上装载的苹果抢走,我是为了维护正义保护苹果,但作为苹果的拥有者的司机不仅不帮忙反而抢走了我的书包和书,然后抛掉汽车,扬长而去。司机看到被打的我,为什么反而朝我哈哈大笑,他在笑什么,为什么笑,我们都无从得知。以及文中那些强苹果的人为什么出现,他们是怎么相互联系拉帮结伙的,他们与司机有着怎么样的关系……一切都想是一个毫无逻辑的人在讲述一个荒诞的故事。这个故事不知因何而起,又毫无理由地走向结局。
三、叙事策略
(一)陌生化
陌生化指打破人们的感觉定势,还给人们对事物的新鲜感受。在小说叙述方面陌生化要求采用新视点,以局外人的眼光,予惯常事物以新鲜的陌生效果,是像第一次看到的事物那样去加以描述事物,使形式变得模糊,增加感觉的困难和时间的手法。
艺术陌生化的前提是语言陌生化。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语言的陌生化是指有意打破语言习惯、规则、逻辑,采用反常、新奇、陌生的表达方式,增加感知的难度,延长感知过程,改变读者的期待视野,形成个性化的审关效果。例如,“这年我十八岁,我下巴上那几根黄色的胡须迎风飘飘,那是第一批来这里定居的胡须,所以我格外珍重它们”—词语变异;“现在我真想搭车,因为黄昏就要来了,可旅店还在它妈肚子里”,—口语化;“我看到那个司机高高翘起的屁股,屁股上有晚霞”—頂真;“爬起来用手一摸,鼻子软塌塌地不是贴着而是挂在脸上了,鲜血像是伤心的眼泪一样流”—修辞方式的变异。余华采用陌生化的手法表现荒诞的审美体验与感受。
(二)梦境化
所谓“仿梦”,一方面指小说一反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用极端虚构的、象征的、寓言的形式表现主题,就像梦境一样不具真实感;另一方面,小说通过限定叙述视角,突出叙述者主观感觉,以及象征等方式,营造扑朔迷离的“不确定性、碎片化和荒诞感”,令整个故事背景模糊、荒谬连连,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在《十八岁出门远行》中,“重复”构成了小说语言“突出的模型”。余华通过用词的重复和句式的重复,营造碎片感,突出感觉化。从而达到“仿梦”的效果。
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
如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通过重复“马路”、“我”两个主语,制造出四个结构简单的短句,一反惯常的文学语言。令读者感到叙述者的思维不连贯,甚至稍显迟钝,就像一个在梦里的人。
其次,小说从头至尾均通过叙述者“我”的眼睛看世界。作者在文中对诸如“我看到”、“我感到”、“我发现”之类指示主观感受的动作进行刻意重复,强调“我”的主观感受,突出了叙述对象的感觉化。
由以上对于荒诞来源的分析,我们可将《十八岁出门远行》中的真实与虚构的关系概括为“虚拟的真实”,即本文标题,意为在真实情境基础上进行夸张或变异的艺术加工。这种手法将现实生活以夸张的、写意的、荒诞化的意象呈现出来,它们都不是真实的现实具象,而是一种象征性的精神化影像,但这种影像对现实生活本质的切入无疑是准确而深刻的。这种虚拟和荒诞,没有把读者推离时代与现实,反而使得时代与现实变得更为真实。
参考文献:
[1]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M】作家出版社1989.11
[2]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