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者：说文解玉之四

玉，代表了君子和文人的气节。自古汉人逐玉深入骨髓。儒家文化中有“君子比德于玉”之说，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可见汉文化对玉的推崇。不过古代的“玉”和现今的“玉”不但有着广义和狭义之差，比如《说文解字》中称“石之美者为玉”，在形制、礼数、用途等方面都和现今有着很大的差异。本期用块、珑、玲和玺四个玉字讲解中国玉器的起源和三大古玉高峰，同时也联系到当今的玉雕渊源和流变。

一、玦

玦jué，从玉夫声，本义为环形而有缺口的佩玉。清末吴大澂把“如环而缺”的C字形玉器称为玉玦而得名。夬（jué），为象形字，指弹琵琶等弦乐器时钩弦用的扳指，戴在右手拇指上。夬读guài音时，是六十四卦之一的夬卦，乾下兑上。不少学者认为“取象玉玦”，合五阳之力而决去一阴，意为坚决、果断。

最早的玉器。2008年香港中文大学举办玉器起源的展览，巨幅标语上写道：“世界上最早的玉器，世界上最早的玉耳饰，世界上最早的线切割技术。”最吸引眼球的是两对兴隆洼文化玉玦，陈列在自然堆积的黑色颗粒中，显得格外精致、典雅。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历经近万年岁月，仍然光彩照人，令不少爱好者流连忘返，赞羡不已。这对玉玦是1992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队在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村考古出土的，距今已有8200年的历史了，是学术界公认的迄今为止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玉器。专家们还认为，从成熟的兴隆洼文化玉器看，中国的治玉历史可能有1万年左右，处于新石器时代的中早期。

玉器的要素。比兴隆洼文化玉玦出土更早的玉制品还有不少，为什么唯独兴隆洼文化玉器才算是世界上最早的玉器呢？学术界给出了三个理由：首先，该玉块的材料为闪石玉，就是中国人历代奉为的“真玉”。现在还有不少人错误认为兴隆洼文化玉玦是蛇纹石族玉。另外很多资料错误描述该玉块为白色，实际上是岫岩河磨玉中常见的绿黄色。其次，该玉块采用了“线切割”的治玉技术，就是用砂绳切割玉石的技术，有别于制石技术。香港中文大学的邓聪教授在实验考古学的试验中用此方法证明了玉块开口处的痕迹是线切割技术使然。第三，该玉块具有特定象征意义，不同于一般实用品。该玉块虽然为耳饰，其功能除了美观外，更重要是通神。所以，通神和礼神是史前玉器的主要功能。因此，只有使用玉石材料，经过特殊的治玉工艺，将其制作成具有一定寓意或者功能的器物，才能称为玉器。

玉玦的使用。早在8000年之前玉玦的用途就得到大家的普遍关注。一般的人认为是古代氏族部落首领的耳饰而已。但专家们研究一致认为，玉块不是一般的为美化而穿戴的首饰，是古代先民祈求上天眷顾或者与上天沟通的法器，也就是具有古代神玉的内涵。玉块又是如何佩戴的呢？一般的人都认为是用玉块的缺口卡在柔软的耳垂上，也有用线穿过耳洞打结成封闭的绳环，再将玉块挂在其上。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和香港中文大学的专家们，通过考古、文献、古代雕塑和民俗等方面的综合研究，认为还有一种方法是利用玉玦的缺口，直接穿人扩展的耳洞内，不需任何线绳的辅助，并且这种穿戴方法流传至今。

内涵流变。玉块出现以后，扩散到东北亚的各地，并且源远流长，经久不绝。到了西周成为组琨的一部分，不一定是单纯的耳饰了。古来玉玦多为王侯佩带，自佩块者乃意属遇满则缺的意思，是为警示，告戒自己不可自满也不可自以为是。玉块还作为信器使用，见玦时表示有关者与之断绝关系；犯法被流放者见块则不许回来。还有就是块寓意凡事决断，“君子能决断，则佩玦。”如楚汉相争时的鸿门宴上，范增多次拿出玉块，示意项羽下决心除掉刘邦。宋元以来，玉块主要为仿古的玩件，别无创新。当下，苏州蒋喜大师根据玉块的形制创制了块形香薰，独具匠心，使传统器形的文化含义得到了写实的拓展，既是观赏器，又是实用器。

二、珑

珑，从玉龙声，本义为龙形玉器。中华民族是龙的传人。龙到底发源于何时何地？著名天文考古学家冯时先生认为，龙发源于天文学上东宫龙星。甲骨文的龙字就是龙星的真实描写。东宫龙星，主管东方，并形成了青龙白虎东西相对的古老文化。据考古发掘和研究，最早出现清晰的青龙白虎图案的是距今6500年的河南濮阳西水坡大汶口文化遗址，出土了蚌堆塑青龙白虎图。随后中国史前玉器中，红山文化、凌家滩文化和良渚文化等都有龙形玉器出土。珑是中国玉器第一个高峰中具有特殊意义的造型，随后历朝历代都有龙形和龙纹出现，并一直流传至今。

中华第一龙。大家可能都知道华夏银行的标识，是一条C字形的龙。这个图案的原型是一件国宝，叫红山文化玉C形龙，现藏于国家博物馆。此玉C形龙发现于内蒙古翁牛特旗赛沁塔拉村，所以又叫赛沁塔拉玉龙，是距今约5500年的文物，亦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玉质龙。因其传奇的发现史，是绝对的国宝级文物，被誉为“中华第一龙”。

玉龙不是碧玉。“中华第一龙”于2008年奥运会前夕的公开展出，才使大家有了亲近的机会。首先是玉龙的气势和神韵给人一种震撼，长鬣飘扬的粗狂，有腾云驾雾之势；头部刻画的细致，梭眼不怒自威，并形成一种速度感；下半部的光素简朴，整体动感十足，与图片上看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在不到一个月中，连看了五次，还真有了不少新收获。最有价值的发现是玉龙的材质。玉龙是深绿色的，所以不少专家就说玉龙材料是碧玉质的，相当于和田玉中的深碧玉。但是这个玉种名称是有疑问的。根据北京大学的研究，玉龙采用的材料是出于辽宁岫岩县的河磨玉。河磨玉是闪石玉中的一种，与和田玉是兄弟关系，同属透闪石族玉，常见黄绿主色调而区别于和田玉的青白主色调。河磨玉也有青玉或者深青玉、墨玉和少量的白玉，但是不会有碧玉这个种类的出现。因为，碧玉虽然也是按照颜色分的玉种，但全世界碧玉的成因都不同于其他的闪石玉，在岫岩地区目前没有发现碧玉成矿的条件。因此，该玉C龙的材质应该是闪石玉族中的岫岩深青玉，也可以称为深青河磨玉。这个发现得到了中国社科院考古所专家的认同。

天圆地方。玉C龙的高度大家知道是26cm，但是从龙嘴到鬣尾的长度也是26cm，就是说长宽是相同的。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时任央视百家讲坛总策划解如光先生时，他说这是古人“天圆地方”思想的体现。玉C龙是半椭圆形的，圆中寓以方形，可谓一绝。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古人有意而为之昵？从史书和考古发现“青龙礼东方”的历史在6500年到上万年之间。龙又被中国古人赋予神兽的功能，能大能小，腾云驾雾，出没于天地之间。所以，用最珍贵的玉石雕刻的龙，来表达天圆地方的原始哲学思想是完全可能的。

三、琀

琀，从玉含声，本义是口含之玉。中国古代视死如生，认为玉具有防腐和不朽之功。从秦汉到魏晋的食玉之风，从西周的玉覆面到汉代的金缕玉衣、玉窍塞等都是那段时期玉器在养生、延年和殓葬方面的具体应用。

玉玲已久。从出土考古来看，南京北阴阳营出土了较早的玉琀，是一件圆形中空的倒三角，距今约6000年。战国早期曾侯乙墓墓主人口中含有玉猪、玉羊、玉牛、鸭、鱼和狗六种等动物共计21件玉琀，简直就是一个动物园，似乎都与吃有关。古代猪牛羊为太牢，是祭祀用最高等级的牺牲。但到了汉代却大量出现了玲蝉，已经改变了前人对玉冶内容的选择了。

玉蝉象征。一次玉文化之旅，带领学员考察安阳殷墟博物馆，一位义务讲解员对商代的玉蝉解释为琀蝉，为死者口含而葬，有待商榷。玉蝉可以追溯到史前文化，商周也不断出现。汉代以前的玉蝉大多有系孔，应该以佩戴为主。到了汉代，除了佩蝉外，玉蝉开始成为琀蝉，寓意像蝉一样能金蝉脱壳、羽化成仙，或求来生转世。琀蝉一直延续到魏晋南北朝为止。以后，逐渐借蝉不食人间烟火的特性，喻为清廉，往往缝缀于冠帽，称为冠蝉；借蝉引吭高歌的特性，喻为一鸣惊人；借蝉之谐音，挂于腰间，喻为腰缠万贯等。

汉八刀。战汉玉器的代表性元素有S龙、汉八刀和游丝毛雕等，既有气势磅礴的作品，也有细致入微的工艺；既有高度发达的葬玉体系，又有系统而完美的陈设玉和把玩件，成就了中国古代玉器的第二个高峰。其中汉八刀工艺主要出现在玲蝉、玉握上，是一种简练概括的高超手法，是汉代玉雕艺术的杰出成就。往往寥寥几笔，线条对称，简洁明快，作品却生动传神。这种技法在西、东两汉达到了高峰，随后逐渐软弱萎靡。今天苏帮玉雕仍然雕琢八刀蝉，延续着过去的辉煌。如苏州蒋喜大师的《一鸣惊人》八刀蝉最为传神和富有新意。

四、玺

玺，从玉，尔声，本义印章。古时尊卑通用。玺始出于周，自秦以后，多指帝王印玺，才有玺印之分，皇帝用的印叫玺，而臣民所用只能称为印。

传国玉玺。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玉玺就是秦始皇用和氏璧雕琢而成的传国玉玺。秦始皇得随和之宝之一的和氏璧，命宰相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琢于玺上，成为历代帝王追捧的真命天子的象征，历经千年，极富传奇，直到五代后唐末帝李从珂垮台后神秘失踪，成为中国文化的一大遗憾。又有史料说传国玉玺是用西安蓝田玉雕琢的，就像和氏璧是什么材料一样，至今一直没有定论。

奥运徽宝。2003年8月3日，中国政府与国际奥委会向全球正式发布第29届奥林匹克运动会会微——中国印。该会徽是由一块和田青白玉子料琢成的，一并做成一模一样的两枚。一枚赠送国际奥委会，另一枚由国家档案馆永久收藏。会徽按故宫珍藏的“清朝二十五宝”中的乾隆“奉天之宝”为设计原型，其外形像是帝王玉玺。会徽由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著名玉雕家蔚长海先生领衔，精雕细琢，一丝不苟，堪称具有历史意义的杰作。奥运徽宝的玺文是一个篆字“京”，又像一个人在作奔跑起跃状，寓意为“舞动的北京”，是对富于历史沉淀的现代北京的诠释。印钮采用蟠龙造型，构形稳固，有“和平”、“团结”之意。会徽材质是玉中之王的和田玉子料，是中国文化的杰出代表。

二十五宝。中国历代的统治者都十分重视御宝的徵信作用，将其作为国家的象征物，皇帝治理天下的凭证。故宫藏有明清帝后宝玺近五千件。乾隆帝是清朝入关以后的第四代皇帝。他在长达六十多年的统治期间，凭借其祖康雍伟业，创造了清代历史的巅峰。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乾隆钦定御宝为二十五方，希望清王朝能传至二十五世，后人称这二十五枚印章为“二十五宝”。这二十五宝是当时乾隆皇帝指定的代表国家政权的二十五方御用国宝的总称，也是古代玉器第三个高峰的标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