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凡：“这辈子没有遗憾”

高维海 张婧

在教学中，他秉持“课比天大”的理念，深受学生爱戴；在学术上，他是我国汉语方言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在22年身兼党政职务中，他克己奉公，默默奉献；在病魔面前，他毫不退缩，坚守在教学科研一线。他，就是北京大学中文系已故教授李小凡。

2015年7月9日晚，李小凡教授因病去世后，北大师生、校友、学界同仁在微信、微博上自发撰文寄托怀念哀思之情，表达对他高尚情操人格的敬仰。他生前朴实无华却又直指人心、彰显师德力量的无数细小平凡之事，如涓涓细流汇聚成大海，向世人展现了一位好老师、好党员的楷模风采。

板凳要坐十年冷

李小凡生前先后被评为“北京市优秀教师”“北大十佳教师”“北京大学优秀共产党员标兵”等称号，教学成果获得“北京市高等教育精品教材奖”“北京市教学成果一等奖”等荣誉。然而，荣誉称号的背后，外人很难真正了解他这条学术道路上的坎坷与艰辛。

李小凡1979年考入中国语言文学系。1983年留校，被安排在现代汉语专业从事方言学研究和教学工作。方言学研究对于维护我国地域文化的丰富性、语言多样性甚至国家战略安全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而这也是语言研究中最基础性的方向，是属于非常冷僻的研究领域。“板凳要坐十年冷。李小凡真的做到了。他沉浸在对学术的执着中，一直走到了今天。”他的同学、也是他的同事郭锐教授这样评价。

北大中文系经过多年积累，形成了大规模的方言语料库，在全国独一无二，李小凡是这项研究最主要的组织者。在现行学术评价体系中，教材不被视为学术成果，但李小凡认为，教材是教学之本，也是学生的入门书籍，编著优秀的教材，重要性不亚于科研。李小凡最被语言学界称道的事情，是耗十年之力主持编著的《现代汉语专题教程》《汉语方言学基础教程》两部教材。“编教材可能捞不到好处，但总得有人去做。”他告诫学生，“编著教材，必须全身心投入，不然，小而言之是误人子弟，大而言之是挖断学脉。”

年复一年，从一个青年教师到花甲教授，李小凡30余年矢志不渝，前行在漫漫学术旅途上。

课比天大

方言研究，离不开田野调查。调查大都在方言保存得比较“鲜活”的偏远农村地区进行，生活条件艰苦。从1983年毕业留校开始，李小凡每年都要带着学生上方言调查课。曾多次和李小凡一起参加方言调查的中文系项梦冰教授最了解他：“从筹措经费，到筛选合格发音员，再到安排团队行程、食宿，对学生进行业务指导，一直到所有人员都安全返校，李老师才能松口气。”

带学生到偏远农村上方言调查课，是李小凡30多年坚持教学、育人在现场的一个缩影。他始终坚守“课比天大”的承诺。2012年，58岁的李小凡因胃出血倒在了湛江调查现场。第二年春天，他的胃严重穿孔，不得不被切除2/3。李小凡在病痛中最牵挂的始终是学生。学校批给他两年假让他调养，但几个月后，他又坚持站上了讲台。

李小凡说：“教师的第一职责是培养学生。对教师来说，课比天大。”每次3个小时的课，他撑着羸弱的身躯依然坚持满满当当上完，中间仅休息10分钟。2014年4月，李小凡被确诊为低分化腺癌，整個胃部都被切除。手术后他仍然坚持评阅学生作业；7月初癌症化疗刚刚结束，他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感，还在看晚交的学生论文，赶在7月14日学校教务系统关闭之前把成绩录到网上。随后，他拖着病体，又前往西安参加第七届汉语方言语法国际学术研讨会……博士生唐浩说，2014年12月，李小凡老师因身体不适再次住院，出院的第二天早上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家里谈论文。直到2015年生命的最后一个月，李小凡还坚持参加学生的论文答辩。

李小凡忠诚于平凡而神圣的教师职责，几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默默奉献，令人动容。

一颗透亮的心

“公正、负责、宽厚”，是李小凡特有的品质。为此，他一入北大就成为“汉79”班班长；留校工作后，他又兼任中文系党委书记10年。他的搭档、前中文系主任温儒敏说：“李小凡老师做事的原则性很强。从不做以权谋私的事，这些都是让师生敬佩的地方。”

李小凡对党的教育事业充满着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甚至在留下的遗言中也主要是对中文系学科发展的建言献策。中文系的同事感慨地说：“为了中文系的发展，李小凡老师任劳任怨，几十年来，不论是在教学科研还是管理服务岗位上，受到了多少委屈，还是付出了多少精力和心血，他从来不给党组织提任何个人要求，总害怕给组织和他人添一点儿麻烦。”

淡泊名利，是李小凡留给同事们的深刻印象。系主任陈跃红回忆说：“他帮助系里筹集资金，按照规定，系里提出给予他一定的奖励，他却坚决谢绝。李小凡老师为人低调，从来没听说他到处表功、自我宣传。他在担任系里党政负责人期间，从不主动参加评奖、为自己的名利去争，他所获的奖项和称号大都是他卸任后大家推选上的。” 中文系党委书记金永兵评价说：“李小凡老师始终坚守着责任、执着和道义。他用自己平凡而光辉的教育人生诠释了一个党员干部‘严与实的好作风。”

生命作证，结局如初。临终前，李小凡说他“这辈子没有遗憾”，同事们既感动，也相信这是真的。他是捧着一颗透亮的心而来，不带半粒名利的尘而去。他留给大家唯一的精神财富就是他从严从实做人做事的为师之道、为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