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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福文化的价值精神与现代意义

2016-05-30刘瑞华

学术探索 2016年4期

刘瑞华

(云南省工会共青团妇联干部学校,云南 昆明 650101)



传统福文化的价值精神与现代意义

刘瑞华

(云南省工会共青团妇联干部学校,云南昆明650101)

摘要:福文化是传统社会中内涵最丰富、大众最喜爱、影响最广泛的社会民俗文化之一,其渗透和体现在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蕴含的价值精神主要有世俗精神、尚德精神、理性精神三个方面。以扬弃的态度对之进行审视,传统福文化是塑造积极健康的国民品格、促进民族艺术繁荣发展、形成崇德社会风尚的重要文化资源,对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促进国家的文化繁荣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福文化;价值精神;现代意义

福文化是传统社会中内涵最丰富、大众最喜爱、影响最广泛的社会民俗文化之一,是人们美好生活期望和人生追求目标的集中概括和体现,在塑造中华民族的社会心理、行为习惯、价值追求和审美情趣等方面都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甚至在一定意义上是中华文化区别于西方文化的重要标志。对传统福文化进行深入的挖掘和研究,特别是厘清传统福文化的价值精神和现代社会意义,对于积极发扬传统福文化对现代社会生活的精神塑造和价值引领作用,乃至对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促进国家的文化繁荣,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传统福文化的内涵要义

福文化的历史源远流长,是一个“经过变异的选择性保留而生存下来的文化,它以文字、语言、习俗活动的形式不断模仿、复制,流传至今”,[1]渗透和体现在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其中最核心的是人们对“福”的基本内涵的理解和为了追求福而形成的一系列观念、文物、典章制度、风俗习惯,以及对福如何享用的问题。把握了这三个方面的内容,就抓住了福文化的内涵要义,也就总揽了福文化的概貌。

之后经过历史的渐进演化,福的初始内涵得以丰富、转换和升华,从“具体的物质化的‘福’的范畴”凝练出了“脱离了物质化的抽象的福观念”,[3]具体有三个层面的内容。一是指“一切都顺顺当当”。《礼记·祭统》说:“福者,备也。备者,百顺之名也。无所不顺者,谓之备。言内尽于己,而外顺于道也。”张载也说“百顺之谓福”(《正蒙·至当》)。当然,在儒学的价值体系内,所谓“顺”的含义主要指伦理秩序的和谐正当,也就是“上则顺于鬼神,外则顺于君长,内则以教于亲,如此之谓备。”(《礼记·祭统》),但在一般百姓的观念里,顺就是顺利、顺当、顺心。毋宁说,在民俗文化中,福作为“百训之名”是一个具有包容性的定义,也是一个价值评判性的概括,指出了福的价值形式是“无所不顺”,而不涉及具体的实质性的事项。二是指“无祸”。《荀子·劝学》说“福莫长于无祸”,《文子》说“欲福先无祸,欲利先远害”,这是人们对福的最低限度的规定,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平安就是福”。三是指“五福”。“五福”是传统福文化里具有主导性的文化观念,上层士绅和民间大众对之的理解稍有差异,但主旨精神是相同的。《尚书·洪范》记载“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这是“五福”观念的最早文献记载,也是一个比较完备的思想,奠定了传统的“五福”基本内涵。东汉桓谭在《新论》中说,“五福: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较之《尚书》而言,具有走向世俗化的倾向。特别是“子孙众多”纳入“五福”之中,是儒学核心价值在福文化里的重要体现,也是一般百姓的心声。而在大众文化中,“五福”的观念非常朴素,就是“福、禄、寿、喜、财”,通俗易懂。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福”既是“五福”之名,又是“五福”之一,且位居首席,实际上是“实位而虚指”,如同“仁”在儒学理论体系中的地位一样,体现了传统文化思维的独特之处,也反映了福在民间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这三个层面是福文化的基本内涵,实际上在民间生活中,“福无所不包,举凡吉祥如意、福善喜庆、事事顺遂皆可以福为表征”。[4]换句话说,福文化具有明显的泛化特征和极大的包容性,基本上可以囊括所有的生活领域,只要是想追求的美好事物都可以用福来表达,如口福、耳福、艳福、清福、家之福、国之福等等,不一而足,凡有所求得到满足就是福。直言之,“福本身就是一个虽有定质却无定形的事物”。[5](P1)

在如何追求福的问题上,从民俗的角度讲,有祭祀祈福、贴福、借福、摸福、驱邪致福、风水祈福等等,这是祈福文化的民间生态,具体如祭祀祖先、祭祀各路神仙菩萨、拜福神,贴福字、对联、门神、剪纸,认干亲,在寺庙摸福和触摸灵物,燃放爆竹,请道士、僧人做法事,以及看阴宅、看阳宅和居家摆设、风水挂件等等。这些祈福方法形式多样,五花八门,反映了我们民族的祖先崇拜、多神信仰,以及对大自然、对人生和人际关系等的认识把握,有的是民俗节日的习惯,有的是宗教仪礼,有的具有成熟的典制,有的具有一定的随机性,但都经过历史的积淀后形成了我们的文化传统,深深扎根于人们的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当中。而从理论形态上讲,儒墨道法诸子百家对如何求福的路径方法设置不尽相同,但在“以德求福”这个基本理念上保持了高度一致,都“主张求福重在加强主体自身的修养,重在发挥人自身的能动性,也就是说主体人要修身养德、尊道行义才能得福”。[6]

与之相对应,对于福的享用,一般都提倡追求精神的享受或将物质财富限制在适度的范围之内。前者如孔子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后者如《老子》说“知足者富”,“祸莫大于不知足”,《淮南子》说“适情知足,则富矣”;世俗中人们一直倡导“俭以养德”,并认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鼓励追求财富但反对奢靡,主张知足常乐,珍惜眼前福。特别是到了清代,有了直接论述享福思想的典籍,集中体现在《传家宝》里:“要知世上并无没福之人,唯在人之会享与不会享而已。人之于福也,予约分三种:有不会享者,有不得享者,有不及享者。凡癫迷之人,虽有福而不会享矣。其冗忙之人,虽有福而又不得享矣。至若限于寿命修短之人,则虽有福而不及享矣”。不难看出,石成金虽然将能不能享福分为三种,但“不得享”和“不及享”属于客观条件所限,只有“会享不会享”才是主体能够自我决定的,所以其主旨是在于劝诫人们要懂得享福、善于享福。至于如何享福,石成金认为“自寻忧愁困苦,全无快乐享福之时,是皆有福不会享而兼有福不得享之根源也,岂不深可怜哉!但真福多在眼前,只要人能知足知止,并不远求难致”,可见其核心思想在于知足常乐,及时享受眼前之福,是所谓“享清福”。

需要指出的是,“享清福”的观念在老百姓的生活中具有很广泛的影响,一方面有利于促进人们珍惜眼前所有,防止跌入欲望的深渊,另一方面也因其主旨在现世的享用上,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道德的超越性。客观地讲,这种享乐主义人生观,应该受到严厉的批判,也提醒我们当今对传统福文化的扬弃,在追求享用福分方面,要坚持物质的知足感和精神上对道德崇高的永恒追求的统一性,不能陷入庸俗的物质主义泥潭。

二、传统福文化的价值精神

传统福文化囊括了人们在心灵、身体、物质财富、家庭、事业等几乎所有生存与生活的美好心愿,因此可以说其至大无外,至小无内,人人沐浴其中、参与其中,无时无刻不在努力追求和实际创造着。透过这些纷纭表象研究传统福文化蕴含的价值精神,大致有三个方面。

一是世俗精神。福文化与日常生活联系非常紧密,通常表现为实实在在的、可观可感的物质性追求,而不是一种超越性的宗教性追求。

从福文化的基本内涵中可以看出,人们对福的理解是非常现实的,大多是日常起居生活所希望的美好状态。毋宁说,它是一种出于对现世幸福生活的渴望而产生的文化心理。所以在福的构成要素方面,主要的是物质性东西,譬如健康、金钱、权贵等等,相对缺乏纯粹精神的追求,其欲达到的终极目标也不是精神的解脱或宗教性的人性与人生超越。甚至于在最可能滑向宗教领域的福神崇拜,也具有明显的世俗性特征。譬如福神的形象在唐朝的时候是一位叫作阳城的官员,其之所以尊为福神是因为他冒死向朝廷谏言解除道州进贡侏儒矮人的陋俗,得到道州百姓的拥戴,当作福神供奉,此后声名远播,被越来越多的人供奉为福神。乃至于后来道教的福神偶像真武大帝也好,天官赐福也好,他们虽然具有神的形象,关心的仍旧是吃穿住用等世俗的愿望满足,是人们凡心所动的神灵式祈求而已。特别是道教认为人生最大的福报是长生不老、肉体成仙,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发明了诸如内丹、外丹等功法修炼,全然没有精神解脱的彼岸追求。实际上,所有以宗教或泛宗教礼仪形式出现的祈福仪礼,如大傩、打旱魃、祭龙王、打醮、亡灵超度等等,都具有强烈的实用主义,是祈福民间信仰的风俗礼仪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宗教礼仪。因此我们说,福文化是一种世俗文化而不是宗教文化。

进一步讲,这与我们文化传统的核心价值精神是内在一致的。在传统社会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儒学文化中,孔子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并认为“未知生,焉知死”,把审视世界的眼光放在了现存世界当中,主张在世俗世界中建功立业、安身立命。孟子则有“君子三乐”说:“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孟子·尽心上》)。此“三乐”无一不是地地道道的世俗追求,及至后世儒学的基本精神,无非都是“不奉神权,不落物化,不求舍离,只以自觉主宰在自然事实上建立秩序”[8](P103),主张在现世当下努力追求实现人生的价值。可见传统福文化的世俗精神实际上是儒学价值的一个侧面反映,体现出的是为传统社会所推崇的现实的、此岸的、世俗的生活态度,认为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是自足的、圆满的,不需要另立宗教王国获得生命的价值与意义,这也体现出传统社会与西方宗教社会的文化差异之所在。

二是尚德精神。即福文化内在蕴含了鲜明的扬善抑恶价值取向,起到了弘扬美德之合理性的效果,这与传统文化以德化视野看待世界的特质也是相吻合的,是道德本位主义的表现之一。

集中反映这一点的是福报思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传统儒释道各家理论和平民百姓的普遍共识。福报思想的理论源头在《左传》所讲的“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表明福祸非由上天注定,突出了人在福祸转换之间的主体决定作用。儒学重视血缘家庭,认为福报主要体现在对家庭的回馈上,诸经之首《周易》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即便福报结果没有及时兑现,士人百姓都相信做善事是在“积阴德”,最终会福佑子孙、门庭兴旺,司马光有一句话最具代表性:“积金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尽守;积书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尽读。不如积阴德于冥冥之中,以为子孙无穷之计”(《书林清话》)。

佛教和道教在此方面的主要贡献是提出了因果报应论,进一步充实和完善了儒学的福报思想。作为具有明显世俗性的福文化,面临的最大理论挑战是如何解释现实生活中德福不一致的问题。儒学虽然主张以德求福,但是往往出现有德者恰恰无法求得世俗之福的现象,面对这一理论与现实的背反,经典儒学一直到理学时期二程和朱熹区分“天命之性”和“气质之性”才得以解决。而佛教提出因果报应论,不仅较好地实现了理论上的圆融,而且具有极大的实践影响。佛教以六道轮回为基础,认为世间万物都处在因果链条当中,形成了因果报应理论。《大般涅槃经》说:“众生从业而有果报。如是果报则有三种,一者现报,二者生报,三者后报。”东晋僧人慧远进一步解释说:“现报者,善恶始于此身,即此身受。生报者,来生便受。后报者,或经二生、三生、百生、千生,然后乃受”(《三报论》)。可见,佛教通过三世因果理论拉长了福报的时空限度,有效解答了现实世界中“德福背离”的难题。在此基础上,民间形成俗语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不仅深刻反映了老百姓对佛教“善恶必报”的深切企盼和虔诚信仰,而且在社会上可以起到精神安慰作用,具备劝人向善的警诫效果。

道教杂糅儒学名教纲常和佛教因果报应等思想,形成了与此相一致的福报思想。《太上感应篇》说:“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同时,还吸收佛教十八层地狱的说法,形成自己的天堂世界、阴曹地府等理论,主张善人死后当升天堂、受诸福乐,恶人则入地狱、受诸苦痛的福报理念。

以上这些,如果从德福观上考量的话,都反映出传统福文化把道德作为福的根本,主张以德求福、德福一致的基本思想,认为不管福的内涵和形式怎么改变,道德始终是其底色和支撑,福文化的本质是传统文化德行特征在世俗领域的特殊表现。《中庸》记载孔子说:“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这可以作为福文化尚德精神的最佳注脚。当然,如果进一步深究,以德求福思想免不了也是一种“道德功利主义”[9],但必须指出,一方面,福文化本身就是一种世俗性文化,与人们的日常生活起居密切相关,不可能是纯粹精神性的,另一方面,因为祈福而践行道德,看似具有强烈的目的性,但同样体现了以价值证成意义和以道德“化成世界”的积极努力,同样具有崇高的意义,不能因为看重道德的世俗结果而否定践行道德的意义,更不能否定其展现出来的尚德精神。应该说,综合把握二者而选取中庸之道,才是合理的态度。

三是理性精神,即福文化把握了福祸的相互转化,以及福本身的质量变化和主体感知的客观差异,强调要善于知福享福惜福,反对不知足、“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福与祸的相互关系上,早在先秦就有深刻的论述。《老子》言:“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这种福祸互相依存转化的思想,正确揭示了福与祸的动态关系,充满了朴素的辩证思维,此外,《庄子·杂篇》说“安危相易,祸福相生”,《荀子·大略》说“祸与福邻,莫知其门”,《管子·禁藏》说“其唯无福,祸亦不来”,《鹖冠子·世兵》说“祸与福如纠缠”,等等,表明我们的先祖很早就对福祸关系有了科学理性的认识把握。后来《淮南子》用“塞翁失马”的故事,深入浅出地阐述了这一深刻的道理,“塞翁失马”尔后作为成语故事广为流传,也体现出人们对福祸关系的把握形成了广泛而一致的认知。不仅如此,甚至在对福的定质定量上,也充满了辩证思维和理性精神。《吕氏春秋·贵生》认为所谓“全生者”,就是生、死、耳、目、口、鼻“六欲皆得其宜”,这“六欲”又被视为“六福”。此外,佛教也将眼、耳、鼻、舌、身、意视为“六根”,由之对应生出“六欲”。那么,到底是欲是福?实际上,“讲好听点往好的方面去想,就是‘六福’,讲难听点往坏的方面去靠,就是‘六欲’。人因为有欲,故有欲不达的烦恼,有欲能达的幸福。若是如此理解,推开一层,便又顿时感到人的愿望在未达时叫‘六欲’,既达后又变成‘六福’了。不过这种既达,也应当是基于合情合理合法的存在,否则‘福兮祸所伏’,又安知哪一天不乐极生悲,堕进无边的苦海了?”[10](P146)

“吃亏是福”观念的产生是福祸辩证思想的具体化和进一步深化。“吃亏是福”的观念明代既已有之,如憨山禅师在《醒世歌》里写道:“世事由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但真正广为流传,得益于郑板桥的“吃亏是福”题词,并解释道:“满者损之机,亏者盈之渐。损于己则益于彼,外得人情之平,内得我心之安,既平且安,福即在是矣”。之前的福文化观念中,福大多意味着“得到”,如多子多孙、多寿多财等等,但郑板桥反其道而行之,提出“吃亏是福”,体现了祸福辩证法的智慧。毋宁说,“吃亏是福”更新了以往人们对福的定义和认知,拓展了福的内涵和外延,把人们对福的追求提升到一个新的更高的境界,它既可以作为看待利益损失的心灵安慰,也可以作为修身养性的理念原则,还可以作为润滑人际关系、缓解人际矛盾的价值指导,在调节身心健康、形成良好道德风尚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

直言之,福文化的理性精神反映的是“以舍为得”的道德智慧和道德境界,是人们克制欲望、修身养性的实践磨炼,是人们在追求世俗幸福道路上的自我警醒,是传统文化中庸之道在福文化里的应用和体现。

三、传统福文化的现代社会意义

福文化的产生和发展,是劳动人民长期社会实践的成果,是人们从事生产、创造历史的生动反映,是人类精神把握世界的特殊方式,从而必然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个体生活和社会的运行发展,即便今天以扬弃的态度对之进行审视,仍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是有利于塑造积极健康的国民品格。福文化以其特有的内容形式和存在方式,直接或间接地塑造了我们诸多优秀的民族品格。其中最基本的一点,福文化对健康的珍爱塑造了我们珍惜生命的价值追求。《尚书》所言“五福”当中,寿、康宁、考终命三个都与健康相关联,这实际上就是告诉人们,追求福首先就要把身体健康搞好。《礼记·曲礼》说:“孝子不服闇,不登危,惧辱亲也。父母存,不许友以死”。《荀子·正名》更谓:“人之所欲,生甚矣;人之所恶,死甚矣。”这些说明福文化重视生命与传统儒学的价值精神并无二致。那么,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视生命呢?《孝经·开宗明义》篇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重视生命,就是践行孝道,孝是德之本,能够践行孝德,才能够践行更多的美德。此外,更进一步说,生命承载着道义责任,如果不重视生命,就是对道义责任的辜负,因此孟子说“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孟子·尽心上》)。而对老百姓而言,无论生活怎么艰难,活着就是福气,活着就有希望,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由此,保持健康就显得特别重要,五禽戏、太极拳、导引术、辟谷、中医药养生等等这些养生方法都是服务于身体健康的需要。应该说,中华文明之所以能够历经磨难而延续不断,与重视生命健康这种务实的人生态度不无关系。

再如勤劳进取的民族品格。在“五福”的内涵中,无论是身体健康、获取财富,还是修身养性、建功立业,都需要通过自身的勤劳获得。达官士人认为,“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老百姓生活里,勤劳可以致富,“勤快勤快,有饭有菜”,“扁担一条龙,一生吃不穷”。佛教讲修道练功要“精进”,精进二字,大意在于勤劳进取。甚至看起来与勤劳关系不大的“寿、喜”,实际上也与勤劳进取有关,锻炼身体要勤快,喜事办好也要勤快。说到底,勤劳进取是劳动人民的本色,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追求多大的福分,就要付出多大的勤奋。总之,传统福文化在重生、养生、乐生方面,具有深刻的文化意义。由此延伸来说,传统福文化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因其渗透在民族生活的各个领域,实际上是塑造积极健康的国民品格的直接文化源泉和精神动力,如今要弘扬这些民族品格,仍旧离不开福文化的丰厚土壤。

二是有利于促进民族艺术的繁荣发展。福文化在历史发展进程中乃至于在当今时代,都是民族艺术繁荣的源头活水。一方面,福文化奠定了民族艺术的核心价值取向。福文化作为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集中反映了传统文化基本的和核心的价值理念,如重视家庭、崇尚道德、积极进取等,这些价值理念是福文化的精神内核,无论福文化怎么发展,这些内核都不会改变。所有以福文化为题材的艺术作品,都会直接或间接、显性或隐性地反映、传递和弘扬这些价值观念,这是我们民族艺术的基本立场,也是民族艺术之所以能够繁荣的精神支柱。另一方面,福文化催生了大量不朽的艺术精品。福文化中的一个福字、一句祝福语、一段典故、一个传说、一种民俗等等,都可以作为艺术表现的内容。一些经典素材如华封三祝、万福攸同、五福捧寿、福缘善庆等,艺术家们反复创作而时有新意。历史上,反映福文化的艺术精品也非常多,书法、绘画、石刻、雕塑、陶瓷、戏曲、诗歌等等,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文化,都可谓是汗牛充栋。特别是在民间艺术方面,由于福文化的世俗化特征,客观上促进了民间工艺的发达。譬如在民间服饰文化中,就通过图案纹样、色彩构成、制作技巧等体现出“延年益寿”“富贵长久”“加官晋爵”“多子多福”“趋吉护生”等福文化的内涵。[11]杨柳青年画形神兼备,更是创造了木版印绘艺术的高峰。此外,还有雕刻、剪纸、编织、服饰等等,它们在民间艺术上取得的重要成就,主要得益于福文化表达了普通民众祈福的美好心愿,再现了劳动人民的工作场景,因而作为劳苦大众智慧汗水的结晶,是官方文化形态的有益补充。综合而言,福文化的内在价值精神是中华民族艺术的灵魂,是民族艺术确认自身和文化自觉的精神源头,在当今“全球化”的语境下,我们更需要将之作为一种“民族情怀”来巩固强化其“对本民族文化及其价值观念的自觉认同与执守的意愿和情操”[12],从而增强我们的文化自信,在与世界各民族文化艺术的交融中推动中华文化的繁荣复兴。

三是有利于形成崇尚道德的社会风尚。崇尚道德不仅本身就属于“五福”的内容,而且也是求福致福的根本路径,这就决定了福文化具有强烈的德行色彩。这种色彩随着福文化在社会生活无孔不入的渗透,成为人们的思想底色,进而促进整个社会形成德行主义传统。其重要表现就是道德不仅是个体修身养性的原则方法,也成为参与社会管理的制度性力量,历史上形成了所谓的“礼治”社会。孔子说:“夫礼,先王所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列其鬼神,达于丧祭、乡射、冠婚、朝聘。故圣人以礼治之,则天下国家可得以礼正矣。”(《孔子家语·卷七》)可见从国家典制到乡村规约,甚至后来到家法家风,礼制都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礼治的人性假设是“性善论”,效用机制是着眼于启发道德的自律自觉,根本目的是建构一个在道德上堪称完美的国家、社群或家庭。所以,不管历史朝代怎么更迭、社会治乱如何演变,社会风尚总是循着道德的规范延续发展,它始终像一把无形的宝剑,在驱邪斩恶的同时,规范引导着人们前进的方向,这是维持传统社会运行发展的“软约束”。进而言之,传统福文化在此基础上促进了社会的基本价值共识。我国作为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之所以能够在历史上持久保持社会的凝聚力、向心力,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全社会同属一个文化共同体。在这个共同体里面,福文化是很重要的一个板块。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阶层的人们,语言不同,生活环境不同,日常习惯不同,但对福的信仰是相同的。不管祈福盼望的是健康长寿、多子多孙,还是平平安安、发大财、团团圆圆等等,都属于福文化范畴。这些都是人们居家过日子最基础的需求、最现实的愿望,人们对福的基本价值共识就是珍惜生命、热爱生活等不可缺少的底线价值观念。所以,只要有福文化在,人们就有共同语言,就有共同理想,就能形成携手同行的精神动力。因此可以说,基于福文化形成的基本价值共识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是我们民族的文化主体意识之一,确保了全国各族人民能够始终永葆同心,共同致力于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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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葛萌〕

On Value Spirit and Modern Significance of the Traditional Fu-culture

LIU Rui-hua

(Yunnan Province Trade Union Youth League Women’s Federation Cadre School,Kunming ,650101,Yunnan, China)

Abstract:The Fu-culture is part of the traditional social folk culture, which has the richest connotation, the most wide influence and the most numerous fans. It indeed penetrates and is embodied in every aspect of human life, and contains the secular spirit, the moral spirit and the rational spirit. It is an important cultural resource if we want to shape positive and healthy national character, promote the prosperity of national art and form the ethical social fashion. Also, it is beneficial to carrying forward the core socialist values and promoting the prosperity of national culture at present.

Key words:the traditional Fu-culture; value spirit; modern significance

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6)04-0133-06

作者简介:刘瑞华(1978-),女,云南昭通人,云南省工会共青团妇联干部学校讲师,主要从事社会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