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指缝间流逝

刘建民

午后，我独自一人静坐在屋里昏昏欲睡。

阳光，从门外斜射而入。我伸开手掌意欲捕捞这混合着时间的阳光——当然，这是徒劳的，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逝而去。我总是抑制不住想抓住时间的这个意识。每天它都会在我工作时从脑海中浮现，并且像水面上由石子激起的涟漪那样一圈一圈地放大、放大……

或坐，或站，有时就在方寸之间来回踱步，这就是我的工作——在一家企业的车间门口值班。

每天早晨，我提前到达车间，先把车间门前地面上的灰尘扫去，然后身着工装，站立在门口迎候本部门的员工进入车间（外部人员非经许可不能进入）。员工们进入车间的时刻，也是我这里气氛活跃的时刻。然而，片刻之后我这里就归于寂静。除了偶尔出入的人员，这里就剩我一个人。我独自或站或坐，方寸间来回踱步以打发时光。寂静使我油然而生地感叹：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

无人对话，无事可做。我就看天，看对面的公路。天上，每到一定的时间，就会有一架民航班机缓缓飞过头顶。我目送着它飞来又飞去；地上，我面前几十米外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公路，公路上汽车、拖拉机、摩托车穿梭往来，一片忙碌景象。是它们的声音，才打破了我耳畔的宁静。我忍不住痴想：飞机上、汽车上、拖拉机上那些人会不会也有“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的感觉呢？

我也想翻翻报纸看看书，或是提起笔来写点什么，可我不能。我知道自己拿的是“值班”工资，不论是忙是闲，只要当班时间，只要车间里还有一位工人从事生产，我就必须“画地为牢”尽职守责而不可“休闲”或“种自留地”。于是，我只能任“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

其实，不让“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我又能如何呢？由于个人能力和身体状况，我成了社会“边缘人”。来此“值班”前的日子里，不也是眼看着“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却一事无成吗？身为社会“边缘人”，能有个“值班”的岗位以解衣食之忧，该是幸运的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是李白的豪言壮志；“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是陶渊明的闲情逸致。而我，能平心静气地面对“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才是正果。话虽如此，但我仿佛仍能看到一颗不甘的心在苦苦地挣扎。

终于下班了，员工们纷纷走出车间。我也该进行自己的另一项工作—用拖布清洁、擦洗员工的更衣室和车间过道的瓷砖地面了。一天下来，瓷砖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一片片的污渍。那不是一般的污渍，那是混合着油、泥、由胶靴踩出来的痕迹，不用拖布使劲蹭就很难去除。别管有多难，我挥动湿漉漉的拖布，一块瓷砖一块瓷砖地擦，一道痕迹一道痕迹地蹭。四、五十分钟后，我拖到了过道尽头。当我拄着拖把的木柄，半是小憩半是欣赏地看着明亮如镜的瓷砖地面时，劳动带来的充实和快乐在我心头油然而生—这就是我的劳动成果啊！一天之中，惟有此时此刻，我才忘了“时光无声无息地在指缝间流淌而去”。

（本文系西宁广播电视台新闻频率特约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