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人生一碗酒
2016-05-26徐杏容
徐杏容
【内容摘要】孔乙己嗜酒众所周知,但没钱买酒的孔乙己为什么一定要喝酒?本文从一个假设开始,比较短衣帮、长衫客、孔乙己去咸亨酒店喝酒的不同目的,在比较中解读孔乙己嗜酒的独特而复杂的心理,进而领悟作者以酒作为道具的高明之处。
【关键词】短衣帮 长衫客 孔乙己 嗜酒 精神鸦片
在本文开头,我想作这样的一个假设:如果孔乙己不是出现在咸亨酒店,而是“咸亨饭店”,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缺衣少食的孔乙己,连温饱都成问题,为什么还嗜酒如命?去咸亨酒店喝酒于他而言是不是一种太奢侈的追求?在回答这几个问题之前,我们先看看短衣帮和长衫客为什么来咸亨酒店喝酒。
短衣帮长衫客与酒
对短衣帮而言喝点小酒是对辛勤劳动的犒赏,是劳动之余的短暂休闲。原文是这样写的,“做工的人,傍午或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靠柜外站着,热热地喝了休息”。可见,对劳动者阶层的短衣帮而言,喝酒还没有上升到生活享受这一层面。
而长衫主顾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又是要酒又是要菜。一个是站着喝,一个是坐着喝;一个是可怜巴巴没有下酒菜,一个是出手阔绰要酒要菜;一个在柜台外喝,一个在“雅间”。可见,经济地位与身份的差距,已经深深渗透到鲁镇人们的生活方式中。好比寒冷的冬天,衣不蔽体的流浪者晒太阳是为了取暖;豪宅里有空调有暖气的富豪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则纯粹是为了“享受阳光”。前者是求生存,后者是求享受。一个重在物质层面,一个侧重于精神层面。
孔乙己与酒
写到这里,笔者不禁要自问,饭都吃不饱的孔乙己为什么一定要喝酒?也许有人会说,孔乙己没有考取功名,长期潦倒落魄的生活让他饱受世人的冷眼,他只好喝酒来麻痹自己。对于这个观点,我不完全认同。喝酒麻痹自己这是一个客观的结果,但未必是他的初衷。
孔乙己是独特的“这一个”——他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文中说,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单从“懒做”的角度分析,他不需要像短衣帮那样喝酒解乏。很显然,他也不是富贵闲人,哪里还谈得上去享受生活?可是,“好喝”的确是他的一大嗜好。为了喝点酒,没钱的他隔三差五在咸亨酒店赊账。为此,他不顾惜读书人的体面去偷东西,结果被打。孔乙己最后出现在咸亨酒店,他用来标榜身份的长衫已经没有了,甚于不能正常行走了,但他坚持用手走也要喝上一碗酒。他嗜酒如命,酒已经成了他的精神鸦片。他虽然不必用它解渴解乏,也远远够不上享受生活的档次,但他还是奢望长衫客那样的生活,也为着这一种执念屡屡付出惨痛的代价。集会饮酒,诗文唱和,多么风雅!喝点酒,似乎自古以来就是读书人的标配生活。陶渊明“造饮辄醉”喝出了隐逸生活的淡泊;李白“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喝出了一腔豪情;李易安“东篱把酒黄昏后”喝出了离愁别绪。读书人,怎可无酒?
得意如长衫客,失意如孔乙己者,这冷暖人生少不了一碗酒的装点。晚清的落魄贵族,为了表示自己与穷人的根本不同,出门的排场还是要的。所谓“出门坐轿,关门喝粥”,无非是为了满足一种精神上的需要。诚然不贵族了,也要做一个清高的精神上的贵族。所以,孔乙己的嗜酒,从心理层面解读,是不是刻意表示自己与长衫客是同类?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想要爬上去却没能爬上去,但他的确不甘心与短衣帮为伍。欲上不能,欲下又不甘心的精神困顿里,他里里外外成了一个“尴尬人”。所以,喝酒不是单纯的口腹之欲,最初喝酒更多的是标榜风雅,满足精神需求。如同长衫一样,酒最开始也是孔乙己的道具。慢慢地,孔乙己越来越离不开它,酒瘾反过来控制了孔乙己。没钱买酒也要去咸亨酒店赊账,这是习惯使然。为了几个酒钱,死要面子的孔乙己竟然会去偷书。偷书的结果是被打,写服辩,斯文扫地,耻辱到极点。若说孔乙己喝酒一开始就是为了麻痹自己忘却痛苦,试问谁会为了忘却痛苦,先去偷东西找点痛苦?孔乙己的喝酒,应该有多重意味,而且复杂有变化:起初只是一种精神需要,装点门面,那是读书人的风雅;后来是习惯使然,嗜酒如命,那是一个普通人的口腹之欲;最后它是精神鸦片,麻醉自我,那是悲惨人生的止痛药。
关于假设
令人深思的是,孔乙己被打不是偷钱买饭吃,而是买酒。
回到最初的话题,假如孔乙己出现在“咸亨饭店”会是怎样的情形?如果他来“咸亨饭店”赊账,人们只会把他当作好喝懒做的乞丐。赊酒的孔乙己,毕竟还是个读书人。饭食,是人间烟火的味道。酒超凡脱俗,符合读书人清高的心理需求。所以,高明的作者,让他出现在咸亨酒店而不是咸亨饭店,让他来赊酒而不是来讨饭。这符合作者对人物身份的定位——他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而不是一个乞丐。作者借酒这一无声道具,把封建科举制度对读书人的思想毒害揭露得淋漓尽致。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自然是泡影,更可怕的是它让孔乙己们考不了功名又放不下执念。
总之,酒于孔乙己而言,是风雅的道具,是口腹之欲也是凄惨人生的止痛药。
(作者单位:山东省青岛市第三十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