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制造业扩张“降温”
2016-05-25金焱
金焱
尽管4月各国公布的PMI景气低迷,但是制造业变革的前景仍乐观。制造业仍然是创新的主战场,仍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最近主要经济体相继公布的4月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显示,全球制造业活动陷入低潮期,与此对应,制造业的工作机会在全球均呈现缩减态势。
由于国际贸易环境疲软、经济复苏脆弱等综合因素,以及制造业行业对经济增长预期的看淡,导致投资不足,制造业一时陷入“平庸期”。全球制造业PMI的复苏仍期待经济基本面的支撑。
国泰君安首席宏观分析师任泽平发布的分析报告称,国际贸易继续恶化,新出口订单连续三个月下跌,创去年9月以来最大跌幅;全球制造业就业人数连续第三个月下降。美国制造业复苏乏力,欧元区在低位中扩张,连续两个月保持小幅上升,但仍显低迷;日本制造业活动萎缩速度创三年来最高水平;中国经济小周期回升,利好大宗和资源出口国。
尽管4月各国公布的PMI景气低迷,但记者采访的多位经济学者,对制造业变革的前景仍持乐观态度。“制造业仍然是创新的主战场,是保持国家竞争实力和创新活力的源泉”,这已经是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更多数国家的共识。随着新一代信息通信技术与先进制造技术的深度融合,全球兴起的以智能制造为代表的新一轮产业变革仍在筑底夯实。制造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趋势仍是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
全球制造业进入迷茫期
数据显示,4月摩根大通/Markit全球制造业PMI为50.1,略高于50的荣枯分水岭,但低于3月的50.6。
PMI是用于衡量经济增长的指数之一,PMI指数50为荣枯分水线,当PMI大于50时,说明经济在发展,当PMI小于50时,说明经济在衰退。
4月主要经济体的制造业PMI数据乏善可陈。4月Markit欧洲制造业PMI从3月的51.6微升至51.7,略高于初值51.5,处在荣枯分界线上方;英国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英国4月服务业PMI为52.3,低于预期的53.5,也不及前值53.7,创下了2013年2月以来最低水平;美国供应管理协会(ISM)表示,4月美国制造业PMI为50.8,前值51.5,低于预估的51.4,主要受累于新出口订单创一年半以来最大降幅。
日本4月Markit/日经制造业PMI终值经季节调整后降至48.2,虽然高于初值48.0,但低于3月的终值49.1;中国4月官方制造业PMI50.1,预期50.3,前值50.2,小幅回调且略低于市场预期,不过仍处于荣枯线上。
新兴市场的制造业也步履沉重。印度4月日经/Markit制造业PMI从52.4降至50.5,为四个月低位;俄罗斯Markit数据经季节调整显示,4月俄罗斯PMI继续恶化,由3月的48.3续降至48,创八个月新低,已连续呈收缩状态。尤其,产出收缩加剧至2009年5月以来最严重;新订单及新出口订单也继续收缩;积压工作降幅为一年来最慢;巴西Markit经季节调整的制造业PMI在4月降至2009年以来最低点。
综合分析, 各主要经济体的制造业都被各种因素困扰。英国在临近6月脱欧公投之际,其制造业表现几乎每况愈下;日本制造业产出和新订单均大幅度下降,出口新订单缩减幅度为39个月以来最高水平。此外,投入价格降幅为三年半以来最高水平;中国制造业基本上已无利可图,4月制造业生产、订单和库存均出现下调,市场认为一季度的刺激政策未能达到撬动经济活动的目的;美联储将过去两年的制造业产出增幅下调了一半。有分析认为,调降幅度这样大,表明了增长情况远远逊于多数分析师的估计。在修正之前,制造业产出似乎接近回到衰退前的高峰。
虽然制造业在各国GDP中所占比重逐步降低的现象已经被广泛接受,但美国在经历了信息技术泡沫和次贷危机的惨痛教训之后,重返制造业,并收获甚丰。自2010年以来,美国增加了80万个制造业就业机会;制造业在日本、德国等经济体中也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一种趋势显示,潜在经济增长率取决于劳动力的增加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制造业不可取代,但同时,制造业创造的就业机会却在减少。以美国为例,近期的数据让人气馁——美国4月非农就业数据不及预期主要是制造业就业出现净减少,4月制造业新增4000个岗位。此前制造业连续三个月裁减岗位,其中3月裁减岗位的数量创下自经济衰退以来单月最大。连续三个月的萎缩抹去了去年全年的温和增长。年初人们刚刚为美国制造业似已反弹、库存企稳而欢呼。同时人们担心,制造业从海外回归的岗位数量,不足以抵消持续的工作机会的流失。
对于制造业“降温”背后出现的问题,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对《财经》记者表示,制造业复苏的可能性很小,因为生产率的增长远远超过了人们对制造业商品需求的增加。
制造业变革的方向
近年,国际上掀起了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潮,发达国家纷纷制定刺激制造业革新和再造的计划,希望通过技术进步和产业政策调整重获制造业的竞争优势。比如美国制定了“再工业化”、“制造业复兴”等;德国制定了“工业4.0”;日本实施“再兴战略”;韩国搞出了“新增动力战略”;法国也提出了“新工业法国”的方案。
各国为夯实制造业竞争新优势,都在积极推进高端制造业再升级,智能制造、网络制造、绿色制造、服务性制造日益成为生产方式变革的重要趋势,这亟待建立适应新模式的跨领域、协同化、网络化的创新平台。
比如,智能制造是全球制造业变革的重要方向,但目前总体还处于试验阶段,它的发展还面临技术标准、系统安全、网络基础和系统管理等诸多挑战。制造业变革,还需要构建新型技术体系和商业模式,以及与其相适应的法律、社会管理体系。
与之相应,制造业的全球版图也在重构。当中国的经济结构从高耗能工业向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转型、向价值链高端攀爬之际,一些制造业强国的市场份额可能面临调整。当中国的低端制造业萎缩,越南等发展中国家的制造业复苏强劲且经济因此而受益。国际评级机构穆迪评估,受益于强劲的制造业活动和外国直接投资流入,今明两年越南仍将是地区经济增长的佼佼者。
在美国,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已经锁定了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特朗普大谈特谈从中国、墨西哥手中把制造业的工作岗位夺回来,这或许更多的是政治说辞。但特朗普击中了美国制造业前景的焦点问题,即美国制造业未来发展的前途何在。
万向集团执行副总裁、万向美国公司总经理倪频对《财经》记者表示,工业化是一个转型的过程而不是简单把中国的就业机会拿回到美国的过程。他说,真正影响到劳动就业的是技术进步而不是地区的差别。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当技术进步时,新的工作出现,传统行业的工作逐渐消失。
创造了“新兴市场”一词的资深投资人安东尼·范阿格塔米尔早在2012年就注意到,新兴市场仍然会是制造业最佳的选择,至少在未来的十年。但有趣的是,在创新性和竞争力上,双方实力发生转变的速度比他当初预期的要快。没料想到的是,美国制造业能表现得如此优秀,而中国和其他新兴市场则不尽如人意。
不过,乐观的范阿格塔米尔对《财经》记者说,全球很多制造业还是采用传统方式,并且总体做的不错,所以仍然有很高的竞争力。
倪频说,美国制造业很有前途,但美国制造业也需要转型。要从垂直的、封闭的、传统的制造走向开放的、扁平化的、以服务和技术为主的制造。
中国的制造业也在转型中。过去35年,制造业一直是中国经济快速增长的推动力,带动新兴中产阶层崛起的引擎。如今,中国低端制造式微,中国制造陷入高端制造回归发达国家与中低端制造部分外迁印度、东南亚的“前后夹击”。然而,中国制造业转型背后却是沉重的环境和法律制度环境的羁绊。自主创新体系不完善,研发与制造对接不畅,转型背后的制度环境亟待革新。
目前在整个中国南方沿海制造业地带,大量的制造业企业正向自动化转型。这是一场政府支持的、由机器人带动的工业革命,其规模之浩大是世界罕见。自2013年以来,中国每年采购的工业机器人超过了其他任何国家,包括德国、日本和韩国等高科技制造业巨人。
倪频指出,机器替代人力是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这个进程是不可逆转的。人永远是在转型的过程当中,创造新的就业机会,而不是简单地把旧的工作从一个地区搬到另外一个地区,因为那样是不可持久的。有人提出机器取代人的过程不能太快,否则会对中国的社会结构带来太大的冲击,甚至数十万岗位会就此消失掉。但这个社会问题客观存在,也是不可逆转的。
弗雷德·巴克(Fred Bakker)是荷兰财经日报(Het Financieele Dagblad)的前总编,他对《财经》记者说,新兴市场和自动化的竞争曾一度导致过去的工业重镇大量失业,但变化也恰恰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智力共享成为这场游戏的新名称。这意味着需要全新组织创新流程。未来的制造业不会自我孤立,而是需要和竞争对手、供应链、大学、科研机构以及不同领域的人合作。
中国现在鼓励创新但更值得关注的是“没有花精力真正去建立与创新相配套的经济环境”。
巴克说,在欧美国家采访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是,技术过于复杂、过于昂贵,企业无法自行将其开发成商品。其复杂性和高成本意味着制造业需要寻找合作伙伴,这已经成为必要步骤。
倪频也认同这一趋势,每个国家的策略都和民族特性、体制环境紧密相关。美国可能更偏重于创新和绵延不断的突破。德国提出工业4.0还是一个工业的概念,要扎扎实实做出最高质量的产品。中国现在鼓励创新,但更值得关注的是“没有花精力真正去建立与创新相配套的经济环境”。
实习生陈甚萱、吴潇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