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最低工资调整机制及对我国的启示

黄冠，吴红宇（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510507）



新西兰最低工资调整机制及对我国的启示

黄冠，吴红宇
（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510507）

摘要：最低工资制度是由国家强制实施的一项保障低收入员工生活的工资制度。但是最低工资标准如果制定得不合理，将会对国家的经济发展、就业率乃至员工的实际收入都产生负面影响。新西兰实施最低工资制度有超过100年的历史，其最低工资制度相对科学完善。文章通过对新西兰2015年最低工资标准调整方案的背景、调整后对各方面的影响及最终调整标准的确定等方面，进行系统全面的研究，希望可以对我国的最低工资制度形成提供有益的借鉴。

关键词：新西兰；最低工资；调整机制；CPI指数；失业率

一、引言

最低工资标准，是指劳动者在法定工作时间或依法签订的劳动合同约定的工作时间内提供了正常劳动的前提下，用人单位依法应支付的最低劳动报酬。1894年新西兰率先颁布了《劳资协调与仲裁法》（The Industrial Conciliation and Arbitra⁃tion Act），依据该法案，最低工资制度在新西兰首先开始施行。由于最低工资制度在调和劳资双方矛盾和以及保障低收入工作者方面的突出作用，迅速为他国家所效仿。时至今日，最低工资制度已成为了世界各国普遍适用的一种制度。中国也在1993年颁布了《企业最低工资规定》，将最低工资标准纳入法律保障范围。

最低工资制度的产生，是劳资双方的谈判和对抗的结果，最初是为了保护劳动力市场中妇女儿童这一特殊的劳动力群体，最终成为惠及全体劳动者的以国家立法保护的制度。［1］然而，最低工资制度从产生之初在理论界就一直争议不断。支持者认为，最低工资制度是资方在社会制度层面对劳动者做出的理性让步，以避免劳资冲突导致生产“停摆”，提高低收入员工的生产效率，从而实现社会福利的最大化，是劳资双赢的结果。［2］另一方面，最低工资制度旨在保护低收入的劳动力群体，使他们及其家庭成员能够维护基本的生活需求，有尊严并体面地生活和劳动。最低工资制度是人权保护的一个重要进步。而反对者认为，最低工资制度通过国家立法这只有形的手，干预了劳动力市场对工资的自由调节，减低了社会资源配置效率。最低工资提高，将冲击低工资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加大这类企业的劳动力成本。雇主为了平衡开支将可能减少工作岗位，最终造成低收入低技术的工人失业。而政府为了解决失业率上升可能会采取刺激经济的政策，从而导致物价上涨，最终抵消提高最低工资给员工带来的收益。［3］

最低工资制度的制定及其调整机制对社会经济的影响是一个复杂的、与实践中具体条件密切相关的命题，不同市场因素的引入，会对最低工资的影响产生不同的评价结果，应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4］因此，各国各地的本土化研究开始受到重视。新西兰作为最早实行最低工资制度的国家，其经验尤其值得我们借鉴。

二、新西兰最低工资标准调整机制

（一）基本情况介绍

新西兰《1983最低工资法》（Minimum Wage Act 1983）规定，最低工资每一年都要进行评估和调整。调整的目的在于使最低工资标准能够对社会经济产生良性的影响，主要平衡以下四个要素：以CPI指数为指标考虑通胀影响；以中位工资为指标考虑工资增长；对就业的限制；其他相关因素，包括对行业的影响，对国有部门以及政府政策的影响。在对以往最低工资标准影响进行评估的基础上，以及考虑到经济劳动力市场的因素，新西兰政府共提出了7种最低工资调整方案进行比较，工资标准由低到高分别为（1）保持原状的方案；（2）与CPI指数1.4%的增长率保持一致的方案；（3）与平均工资2.3%的增长水平保持一致的方案；（4）与上一年度最低工资增长水平保持一致的方案；（5）以比较为目的的方案；（6）由新西兰工会提出的方案；（7）“生活工资”方案。

（二）对通胀影响的测算

提高最低工资旨在提高低收入员工的实际收入水平，因此必须考虑到通胀对最低工资的影响。最低工资增长可能会带来某些行业劳动力成本的增加。这些受到影响的行业可能会提高产品价格来抵消劳动力成本增加带来的影响，从而带来通胀的威胁，降低员工收入的实际购买力。另一方面，如果工资增长低于CPI增长水平，那么员工的实际收入将会不断地降低。员工不一定有根据通胀率调整工资的谈判能力，特别是低收入员工。因此有必要由政府调整最低工资。如表1所示，除了方案7对通胀有比较明显的影响，其他的方案的影响均不显著：

表1　最低工资标准对通胀影响的测算

（三）对就业影响的测算

提高最低工资可能会对就业带来不利的影响。比如说，由于劳动力成本增加，雇主将可能减少就业岗位和工作时间。但是，新西兰商务改革与就业部的研究表明，这种影响只有在最低工资增长显著提高了最低工资与平均工资水平比率的时候才会比较明显。而受到影响的行业也主要集中于酒店和零售等大量使用低收入员工的行业。受到影响的人群主要为青年员工、女性、毛利人以及原住民。考虑到良好的经济增长和就业增长预测（新西兰商务改革与就业部预测至2015年3月就业增长率为2.5%），除了方案7对就业会有比较显著的影响，其他方案对就业基本无影响或者可忽略。如表2所示：

表2　最低工资对就业增长先限制的测算

（四）对最低工资收入员工的影响

现阶段新西兰2，346，000名受雇人员中大约62，700名领取的是最低工资。表3显示了各个年龄阶段受到最低工资调整影响的员工人数和比例。最低工资标准调整主要影响的是收入在14.25$到15.50$之间的约202，200名员工。

表3　最低工资对低收入员工的影响情况

（五）对相关行业和部门的影响

最低工资调整对各个经济部门影响不尽相同，大量使用低收入员工的行业会受到比较显著的影响。以下的四个行业使用的低收入员工比例最高，因此受到的冲击也将最大：（1）酒店业：20.7%（19，900名员工）；（2）零售业：14%（28，400名员工）；（3）行政服务：13.6（8，500名员工）；（4）艺术和手工业：11.8%（4，000名员工）。从方案1到方案7，最低工资收入调整将给相关行业带来1，300万到23亿新元的年度额外劳动力支出。对经济的利好因素则是收入增加刺激消费，给相关行业也可能带来经济增长。

此外，最低工资标准调整还可能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政府部门开支，如各部门的员工开支和支出的服务费用。教育部、卫生部、社会发展部（MSD）以及事故赔偿委员会（ACC）被认为是最直接受到影响的四个政府部门。预计每年支出受到影响如表4所示。

表4　最低工资对相关行业和部门的影响

（六）社会各界的咨询意见

在制定最低工资标准方案时，政府也充分咨询了新西兰商会和新西兰工会的意见。新西兰商会提交的报告显示最低工资增长应当低于年度通胀，即最低工资应当低于平均工资的25%（大约相当于$7每小时）；而新西兰工会则认为，最低工资应当相当于平均工资的66%（以2015年4月工资水平计算大约等于$19.08每小时），或者，至少应当为三年的平均工资平均值，即$16.03每小时。另外，财政部、卫生部、社会发展部、教育部、太平洋岛屿事务部、妇女事务部、事故赔偿委员会、毛利人权益保障部和内岛财政部都对最低工资标准方案进行了咨询。其中妇女事务部提出将成年人最低工资标准提高至$15.00每小时，而毛利人权益保障部则建议成年人最低工资标准提高至$18.00每小时。这充分体现了最低工资标准对社会各方利益的影响不尽相同，而最终确定最低工资标准是一个各方博弈，充分考虑平衡各方利益的一个结果。

（七）2015最低工资标准的确定

在充分讨论了影响最低工资标准确定的各种因素后，可以将以上的讨论归纳为表5。

表5　最低工资综合影响对比

新西兰政府最终确定根据第四种最低工资标准方案调整2015年的最低工资，理由如下：（1）这个方案综合考虑了经济发展和劳动力市场情况；（2）工资的适度增长对低收入员工有积极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方案4可以使115100个员工受惠并且对就业也未造成明显的影响；（3）其他方案或者对低收入员工的生活没有明显改善，或者对雇主造成过于沉重的负担，从而对就业和经济发展造成影响。

三、新西兰最低工资制度对我国的启示

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自建国以来，一直致力于改善社会福利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而增加劳动者的收入，则是达到这一目的的重要手段。实施和完善最低工资制度，对于大幅提高低收入群体的工资水平，消除贫富差距，实现社会公平，具有重要的意义。新一届政府对就业和民生的保障非常重视，2015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指出我们的发展目标要使居民收入与经济增长同步。而最低工资制度作为一项保障低收入员工的基础社会制度也在不断地发展和完善。

我国于1993年11月24日颁布《企业最低工资规定》，开始实施最低工资保障制度。2003年12 月30日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又通过了《最低工资规定》，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最低工资保障制度，同时允许在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范围内的不同行政区域制定不同的最低工资标准。2008年颁布的《劳动法》第四十八条也明确规定，国家实行最低工资保障制度。用人单位支付劳动者的工资不得低于当地最低工资标准。最低工资标准每年会随着生活费用水平、职工平均工资水平、经济发展水平的变化而由当地政府进行调整。

虽然我国从法律层面上明确了最低工资制度的法律地位，明确了最低工资标准的设立和逐年调整的制度，但是最低工资制度在制定和实施上仍然存在着许多问题，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具体而言，我国现在大多数企业产能比较落后，仍然依靠廉价的劳动力来降低生产成本，参与市场竞争。而我国人口基数比较大，社会结构仍属于城镇/农村的二元结构，劳动力市场上也存在大量生产技能低下、收入微薄的农民工，这些劳动力以低廉的价格作为其竞争手段。因此，如果不讨论最低工资与经济发展和就业水平之间的相互关系，仅机械地依据法律规定对最低工资制度进行调整，其结果必然导致或者最低工资流于形式，或者虽然最低工资制度切实实施，但是却对经济、就业产生负面影响。

新西兰的最低工资保障制度的调整和实施的经验具体细致，对新西兰最低工资调整机制的参考，将会对我们产生有益的借鉴。参考新西兰政府制定实施最低工资标准做法，建议我国的最低工资标准制定可以从以下方面完善：

一是完善最低工资调整机制，使最低工资调整能更全面地参考和评估不同的标准和方案，从而得到更加合理的结果。按照《最低工资规定》，我国地方政府在制定最低工资标准时主要参考的是比重法、恩格尔系数法以及社会平均工资比例法这三种最低工资标准的测算方法。这样的制定方法较为僵化。我们在对最低工资标准进行调整时，对就业影响以及对经济因素的影响考虑得不够科学全面。建议参考新西兰的做法，根据CPI指数、平均工资、受影响劳动力的比例，提出几种不同的工资调整方案，并且具体考核每种方案对社会经济发展，就业率，劳动者实际收入，以及对各个行业和经济部门的影响，最终决定所采纳的最低工资标准。同时应当在每一年都对最低工资标准的具体实施情况进行评估，特别考虑最低工资水平与其他国家比较的情况，最低工资/职工平均工资比值，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对就业率和低收入员工实际收入水平变化比率的影响，使得最低工资的调整更加科学合理。

二是建立健全最低工资调整程序，充分发挥社会各界的建议和监督的作用。新西兰每年都会对最低工资进行调整。在调整时，首先会广泛的咨询社会各界，特别是工会、商会的意见。受咨询的部门可以就最低工资调整向政府提出提案并说明理由。政府在听取和收集各方意见后，会提出7种不同的最低工资调整方案并接受社会各界的建议。每一年还会对最低工资标准的实施情况做评估。而我国仅在《最低工资规定》第十条中规定最低工资至少每两年调整一次，第八条规定与工会和企业联合会/企业家协会的协商程序以及向上级劳动部门的报送程序，但未规定每年对最低工资的评估。建议参考新西兰的做法，充分发挥社会各界在最低工资标准制定中的作用，将各方对最低工资调整的方案以及政府做的综合评估报告向社会公开，接受社会的建议和监督。最低工资每年一调，并且在固定日期进行调整，会更加严谨，也能够使企业和员工更好地安排生产生活，更有利最低工资制度的执行。

三是加大最低工资占职工平均工资的比重，提高低收入群体的实际收入水平，切实让劳动者分享改革红利。最低工资占职工平均工资的比重是衡量最低工资水平与增长幅度合理性的重要参考依据。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高速发展，人民收入提高的幅度却并未跟上经济增长的步伐。从1980年到2010年，我国名义GDP提高了87.5倍，而职工平均工资仅提高近50倍。从1990年到2007年，劳动者报酬在GDP中的占比从52.5%下降到39.7%，17年下降幅度近13个百分点。从最低工资标准的设定来看。国际上的最低工资/职工平均工资的比值一般在0.4-0.6。新西兰的最低工资/职工平均工资比值约为0.5，而我国的最低工资/职工平均工资比值相对较低。以广州为例，2000年以来该比例一直低于0.3，近年来更是一直在0.2-0.25左右徘徊，这说明我们的最低工资标准设定严重低于社会经济发展和人民消费水平。建议逐步提高最低工资/职工平均工资比值，使之接近并达到0.4的国际平均标准。［5］

我们已经有比较完备的法律法规对最低工资制度的法律地位做出保障。通过对新西兰最低工资制度的学习和借鉴，有利于保障最低工资制度在实践环节健康发展，从而对经济发展，就业以及保障低收入员工实际收入产生积极影响。

参考文献

［1］叶静怡，赵奎，方敏.市场、社会行动与最低工资制度［J］.经济研究，2014（12）：113-125.

［2］Acemoglu. D，and J. A. Robinsom.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Kuznets Curve，Riview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J］. 2002，5（2）：183-203.

［3］Stigler. G. The Economics of Minimum Wage Legislation.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C］. 1946，36（3）：358-365.

［4］Neumark．D，Wascher. W．State- Level Estimates of Minimum Wage Effects：New Evidence and Interpreta⁃tions from Disequilibrium Models［J］. The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2002，37（1）：35-62.

［5］吴红宇，曹和平.广州最低工资和最低生活保障的就业效应研究［R］//广州经济发展报告.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

［经济与管理］

New ZealandƳs Minimum Wage Adjustment Mechanism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China

HUANG Guan，WU Hong-yu
（Guangdong AIB Polytechnic College，Guangzhou 510507，China）

Abstract：The minimum wage system is a kind of system that a country adopted to ensure the life of low pay work⁃ers. If the minimum wage standard is stipulated unreasonably，it will have negative impact on the country’s eco⁃nomic development，employment rate and even the actual income of the workers. The minimum wage system have been implemented in New Zealand for more than 100 years，and it is relatively mature. This article will do system⁃atic and comprehensive study on the background，scheme，ascertainment and the impact of New Zealand 2015 minimum wage standard adjustment，and provide an enlightenment to our country’s legislation.

Key words：New Zealand；minimum wage；adjustment mechanism；CPI indicator；unemployment rate

中图分类号：F249.61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931X（2016）01—0078-05

收稿日期：2015-12-17

作者简介：黄冠（1979-），女，广东湛江人，留英法学硕士，讲师，研究方向：劳动法、经济法；吴红宇（1970-），男，湖南长沙人，经济学博士（后），教授，新西兰访问学者，研究方向：应用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