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祖国去护航——护航船长的心路历程

文丨陈庆利

我为祖国去护航
——护航船长的心路历程

文丨陈庆利

2015年7月开始，李庆利开始担任海军二十二批亚丁湾护航编队船长。图为李庆利。

陈庆利，交通运输部海事局南海海巡执法总队“海巡31”船船长，曾在远洋船舶工作20多年，1998年开始，先后在11艘船舶任职船长，航经60多个国家，有12年船长任职资历，2013年任“海巡31”船船长。2015年7月15日接到通知，担任海军二十二批亚丁湾护航编队指挥舰“大庆”号护航船长参加护航任务，还在海上执行巡航值守任务的陈船长二话不说，迅速做好心理准备，回家简单收拾行囊，三天后就赶到搜救中心报到。在交通运输部中国海上搜救中心工作近四个月后，于2015年12月6日至2016年6月30日，登上“大庆”号导弹护卫舰从青岛起航执行护航任务，随“大庆”号导弹护卫舰、“青岛”号导弹驱逐舰、“太湖”号补给舰组成的护航编队，经过207天的护航，历经三大洋，四次过赤道，航程超过4万海里，完成了25批56艘中外船舶护航任务，紧急救援我国渔船2批5名伤员，并访问了南非开普敦港、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港和韩国釜山港，按照“两个百分百安全”的要求，即被护船舶和自身安全，出色完成护航任务。

2015年7月15日，“海巡31”船在桂山岛锚地避台时，我接到通知，参加海军二十二批亚丁湾护航编队的护航船长工作。7月20日到中国海上搜救中心报到。11月14日结束在搜救中心的工作，12月4日到达青岛北海舰队，上编队指挥舰“大庆”号导弹护卫舰，与“青岛”号导弹驱逐舰、“太湖”号补给舰组成护航编队。12月6日编队在青岛启航开往亚丁湾，12月30日到达亚丁湾，开始了护航工作。2016年5月4日，护航任务交给东海舰队第二十三批护航编队，护航任务结束并开始出访任务，期间共出访南非开普敦西蒙斯港，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港，韩国釜山港。6月30日护航编队顺利返回青岛港，完成全部护航工作。

奉命值守中国海上搜救中心

中国海上搜救中心是交通运输部直属的机构，负责协调与各省海上搜救分中心，救捞局，国外海上搜救中心等部门的联系工作。我作为护航船长，在搜救中心的工作主要是负责亚丁湾商船护航的相关联络、协调、跟踪以及海盗袭击事件的应急处理等。

每天我们通过船东协会和香港搜救中心搜集船舶信息，向海军护航编队的指挥所“蓝盾指挥所”通报我国商船，包括挂香港旗的船舶及部分挂外国旗的中国船航经亚丁湾的情况及申请护航的情况。并将从海军蓝盾指挥所及护航编队收集到亚丁湾海盗信息通报给船东协会。如遇有船舶申请特殊护航要求的，还需直接与总参作战部协调。同时参加搜救中心的应急值班任务，负责商船发生海盗事件时，与海外搜救中心的联系工作。

搜救中心的值班员大部分为学历较高的年轻一代，小部分有海上资历，但都没有船长资历，有海上突发事件时，护航船长的经验对领导的决策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有一次在我值班期间，浙江水域有一中国海运集团的油轮生活区发生火灾，并发生船员死伤，情况紧急。根据浙江搜救中心报告船方的自救措施及船舶结构的原理，如：船员对火灾部位外部冲水降温，说明船员没有慌乱，船长指挥镇定；而且当时油船是满载的，危险性比空载小；油船的生活区与货油舱是有防火隔离要求的。因此我判断船舶自救的措施是有效的，火灾的实际后果不是很严重。对救援力量的安排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2015年7月31日，辽宁大平渔业集团有限公司所属的“大平渔8”轮在亚丁湾口外遇险，船舶进水严重。接到报警后，我协调护航编队舰艇前往营救，并指导船舶降低速度，排水自救。“大平渔8”降速后，排水量大于进水量，终于坚持到军舰到达营救，脱离危险。事后辽宁大平渔业集团有限公司专程送一面锦旗到搜救中心表示感谢。

在搜救中心上班期间，我曾以搜救专家身份到中央电视台气象频道参加防抗2015年13号台风“苏迪罗”直播。除了介绍防抗台风的知识外，还着重宣传了海事应急救援的应用。

每批护航编队配备两名护航船长，一名来自海事系统，安排在指挥舰；另一名来自航海院校，安排在预备指挥舰。二十二批护航编队的另一名护航船长来自广州航海学院，安排在“青岛”号。

李庆利（右一）与护航编队成员合影。

再次护航编队舰艇，从青岛启航

2015年12月6日在青岛启航时，很多干部战士的家属来送行，场面隆重，在当天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节目播出。离开青岛后过大隅海峡，出第一岛链后南下台湾东部，菲律宾南部进入望加锡海峡，进入爪哇海，出巽他海峡，横跨印度洋，12月29日到达亚丁湾，与二十一批护航编队会合，开始了护航任务。

上“大庆”号导弹护卫舰后，首先面临的是生活上的困难。“大庆”舰总吨4100，配备250多人，由编队领导、指挥组、行管组、政工组、后勤组、外事组、直升机组、特战队及舰员组成，编队指挥员是一名少将，开航后，领导层每天开一次交班会，部署严谨。“青岛”舰，总吨4800，配备270多人，“太湖”舰总吨2万，配备约200人，整个编队共720多人。出发前，各项准备工作繁杂。刚从地方来到舰上，各方面均不熟悉，我编在指挥组，与指挥组的三位参谋同住一个四人间，只有两个办公座位，6人共用一个洗手间，几乎没有私人空间，生活上确实很不方便。但物资保障还是很到位的，除了靠泊下地需穿自己的衣服外，其他生活用品均由舰上提供。

然后感受到的是部队保密制度的严格，虽然在搜救中心上班时，也用保密电脑办公，但舰上人员强烈的保密意识对我还是触动很大。照相都要刻意避开战位的设备，办公仅用保密电脑，文件只能刻碟，在其他电脑还需要脱密后才能使用。战位的办公用纸全部收集统一处理。

航渡期间，主要是熟悉工作环境，军舰与商船是区别较大，包括结构和设备。首先是驾驶室，结构虽然与商船大同小异，但设备均为国产，菜单均为中文。军舰人员较多，除了战备需要外，还有就是各岗位分工细致。驾驶室正常航行时，有舰长或副舰长，航海长、操舵兵、雷达兵、信号兵等7-8人。海图全部用海军航海保证部的保密海图，主要区别在于海图上有标明各国的领海线，有利于军舰避免误入他国领海。电罗经也与商船有较大不同，有专门的电罗经室，但信号不接入电子海图。

通讯联络方面，军方有专用的通讯卫星，同时也租用国内的民用卫星，如KU、KA卫星，可以传输大文件，如新闻，电视剧等视频，同时也有F站海事卫星，通讯保障十分齐全。私人也可以随时打电话与国内联系，较清晰，费用也很便宜。每舰有2MB的网线供指挥员和指挥组值班用。护航期间与商船的EMAIL联系和水星网值班就是用该网线。但C 站是临时加装的，舰上人员不熟悉，包括EGC的接收，应用。

气象保障方面，有专职的气象人员，主要通过英、德的民间网站和专用网站下载气象资料，对航经海区的气象分析精细、准确，可以达到气象导航的效果。

维修保养方面，军舰的配员几乎是商船的十倍，人员多，保养细致，舰面几乎没有锈，“大庆”舰是隐身设计的舰体，也没有压载水舱，所以甲板面通风斗很少，显得舰面很整洁。水密门窗胶条都刷滑石粉防止老化，不锈钢部位均刷牛油，几乎每个螺丝都可以活络。每天两次小扫除，每周一次大扫除，用布抹地板、天花板，门框，不留死角。但工作量不大，穿迷彩服干活，很少看到收工时满身大汗，浑身油迹的场面，包括机舱，主机用 -10号柴油，也很干净。航渡第二天，“太湖”舰就出现一部主机故障，停车检修，说明舰艇的备航方面还是存在一定问题。因预留了较大的富余时间，没有影响航行计划。

向南行驶时，横涌较大，舰艇开启减摇鳍，效果很明显，横摇可以控制在5度横摇以内。几天后，进行了一次海上补给，两舰控制在横距50米，连接输油管和钢缆，补充燃油、淡水和伙食。舰员操作熟练，在5级风浪情况下安全有序进行。但全套补给设备均为荷兰生产，还不能国产化。补给后，舷墙有部分被钢丝磨损露出白，磨损后钢板几天没补油漆，但也没长锈，说明舰艇所用的钢板质量优于普通商船。补给淡水主要用于饮用水，其他生活用水依靠造水机供应。

伙食方面，军舰远航标准高，每人每天80元人民币。供货商都是通过竞标选择的，主食均为小包装，真空包装，质量有保障。因战备需要，肉类、罐头类的保质期较长，进货价格均偏高。除了舰上配有的厨师，还另从机关调配的一名厨师加强护航编队的伙食保障。每天水果、饮料、牛奶保障，每周加菜一次，相应节日加菜需要的食品也都提前做了准备，如汤圆、粽子等。因人员较多，就餐时要分批进行，众口难调，产生的餐厨垃圾量较大，造成的浪费也相应较大。亚丁湾护航开始以来，每年春节前，船东协会均安排一次由国内集装箱船捎带物资到亚丁湾慰问护航编队。本次也不例外，航渡期间，就着手联系船东协会慰问事宜，这也是护航船长的一项主要工作。过程中要与中海集团公司集装箱调度联系集装箱班期，与供货商联系供货，包装，价格等事宜，包括部分个人物品的捎带，与集装箱协商转运地点、时间等。近几年，军舰下了戒酒令，虽然不能完全戒酒，但不能放开喝，还是收敛了很多，达到了戒酒令的效果。

新闻报道方面，有政工组专门负责，有几名人员专职新闻报道工作，写稿、照相、录像均较为专业，最高学历为博士。重要事件新闻报道均在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海军报上出现。

体育锻炼方面，部队非常重视干部战士的体育锻炼。每天下午四点后就是锻炼的时间，主要是在直升机甲板跑步，踢毽子，舰上仅有三部跑步机，每天中午后几乎没有停止过，回国前

20天全部损坏了。

亚丁湾护航

2015年12月29日到达亚丁湾后，有两批次与二十一批编队进行联合护航及交接工作。亚丁湾护航距离约590海里，按商船12节的速度约需两天时间。交班时，在亚丁湾西部选择海况较好的水域进行，两艘指挥舰并靠一艘补给舰，在补给舰上进行交接仪式。补给舰有大型碰垫，及各舰的中小型碰垫，保障了并靠的安全。特别提到这些中小型碰垫，特别轻，结实，在其他船上少见。

护航工作得到了相关方的肯定。

接班后，就正式开始了护航工作，护航船长主要负责通过互联网海军邮箱收发邮件，与搜救中心、船东协会及申请护航的船舶保持联系，并参加水星网值班。水星网是欧盟专为亚丁湾护航建立的一个网站，供在亚丁湾护航的各国编队之间联系的一个聊天室。各国护航班期也在该网站公布，各国舰艇在该聊天室交换信息，如每批护航开始、结束时间，被护船舶信息，各编队舰艇指挥员信息、舰艇交接班信息、海盗情况等。这些工作除了需要一定的英语基础外，还要特别注意保密工作。

护航工作中，主要是及时了解申请护航船舶的预计到达起护点的时间和速度，提供给指挥组，以便合理安排护航兵力。如中国的重大件运输船速度慢，还有中国渔船通常都申请特殊护航，两端需延伸约100海里护航，就需要增加一艘军舰护航。而对外轮的护航申请，如达不到要求的12节速度，或不能按时到达起护点的，有时就直接给予拒绝，建议其按推荐的安全通道自行通过。推荐的安全通道上，有欧盟和美盟的军舰划区巡逻，集装箱均按该通道航行，而不申请护航。天气变化，常影响商船到达起护点的时间，有的商船回复邮件较慢，必要时就用海事卫星F站电话直接沟通。

外事组有三名翻译，一名是英语专业的，主要是负责首长的翻译工作，另两名虽然不是英语专业，但雅思成绩也在6.5分以上，主要负责与外军及大使馆联系工作，护航期间，有一次与欧盟编队军舰联合演习，就是由他们直接联系进行的。还有一名副情电长，是清华大学毕业生，英语水平不错，我带他几次靠离泊后，他基本可以胜任接待引水员的工作了。不过他们都不熟悉航海业务，而熟悉航海业务的官兵反而基本不接触英语。所以海事卫星F站有电话接入时，通常也是叫护航船长接听。

（1）空间分布上，新疆地区多年平均降水量126.8mm，北疆地区多年平均降水量246.2mm，南疆地区多年平均降水量41.5mm，北疆＞全疆＞南疆。

有的通讯兵也常向我请教英语方面的问题，我从航行避碰方面的英语着手，一句一句地教他们如何与商船沟通避碰事宜。并把一本《航海驾驶英语会话》书送给通讯班。

近年来，经济萧条，过往亚丁湾的商船已大幅减少，加上欧盟、美盟、中国、日本、韩国、印度的护航编队军舰密布亚丁湾，海盗几乎没有了生存空间。虽然索马里局势仍然动荡不安，但各国军舰的作用主要还是体现军力的存在。相对来说，护航任务还是较为轻松的。

亚丁湾护航期间，一般安排每舰每月靠泊休整、补给一次，时间为4天。亚丁撤侨事件后，在亚丁湾只有阿曼的萨拉拉港和吉布提可供选择，两港分别在护航航线的两端。而日、韩、印度、巴基斯坦等国家为没有携带补给舰，所以靠泊补给较为频繁。我们靠泊时，经常遇到这些国家的舰艇一起靠泊休整，之间也常有联络官来往，安排互相参观、交流。对巴基斯坦是兄弟般接待，对韩国礼貌接待，对印度保持一定距离，对日本拒绝联络官上舰，不与来往。军舰没有生活污水处理装置，靠泊后，垃圾送岸处理，靠控制用水来减少产生生活污水，生活上较不方便。

护航四个月期间，有三次从国内通过集装箱班轮捎带物资到亚丁湾，春节前一次较为顺利。随后两次，正值中远和中海合并，手续上非常繁琐，通过大量的联系工作，最终走完了程序，但时间上很被动。物资转运时，又值亚丁湾海况转差，几次更换交接地点，关系到7百多名官兵的伙食问题，压力很大。但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任务，也为以后护航编队的物资捎带也开通了一条道路。

春节过后，“太湖”号补给舰有一名水兵突发急性糖尿病，送到吉布提抢救，当地的医疗条件不足，几天之内，海军方面就组织医疗组，派专机到吉布提接病人回国治疗。万里包机营救水兵，体现大国兵贵的风范。

近年我国远洋渔业发展较快，但渔船的条件艰苦，人员配备差，船上没有会英语的人员，包括岸基人员的英语水平也较差，渔船在国外发生问题后，处理时常发生语言障碍。护航期间，“福远渔53”在索马里海域作业时，发生4名船员受伤，船长打通护航编队F站电话求救。当时编队距离渔船近千海里，一边指导渔船自救，一边全速向渔船靠拢，接近时，用直升机送军医先行送上渔船救治病人，然后护送渔船靠泊阿曼萨拉拉港，将病人送岸治疗。期间我联系渔船船东，要求其在萨拉拉港请代理，并直接将我们的代理介绍给他们。渔船上没人讲英语，联系靠港直至引水上船，都是由我帮他们联系的。

护航期间，编队舰艇常在亚丁湾东西两端飘航，行管组利用飘航时间积极组织文体活动，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如诗歌朗诵、卡拉OK大家唱、春节晚会，扳手腕、拔河比赛体育活动、特战队表演，放电影大片，各项活动组织丰富多彩，场面壮观。

“大庆”舰上一名通讯兵太极拳练的很好，舰上安排他教大家太极拳。很快，每天下午锻炼时间均有一批人在练太极拳。我也跟着学了两套太极拳，学了半年，身体协调性、柔软性强了许多，体重下降了4公斤，可以说是这次参加护航工作的重大收获。

外出访问

2015年6月，编队护航任务顺利完成。

护航任务结束后，开始了出访任务，主要由外事组与各大使馆协调访问日程安排。护航船长仅负责进出港引水员的联系和接待工作。第一站到南非开普敦西蒙斯港，为配合海军吴胜利司令访问南非，舰上精心准备，大力整理舰容舰貌，迎接吴司令的到访。在港期间，举行甲板冷餐会、舰艇开放日、与南非军舰联合演习，与南非舰艇互访。垃圾及生活污水均送岸处理。

第二站到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港，坦桑尼亚较落后，靠泊前拖轮安排来不及，港口控制台着急地询问各舰是否有首侧推器，翻译们都听不懂，我到驾驶台才帮他们解了围。后来了解到，军舰均没有侧推器，即使讲中文，翻译们也听不懂。

坦桑尼亚是中国的老朋友，编队组织人员去看望当地一家小学，去祭奠牺牲在当地的中国工程师坟墓。舰艇开放日还组织了节目表演。参观的华人众多。

坦桑尼亚航渡到釜山途中，经马六甲海峡，军舰上的航海人员大部分没有过马六甲海峡的经验。我除了向他们介绍过马六甲海峡的要点外，还参加过海峡时的甚高频值班。

第三站到韩国釜山港。同样是甲板招待会、舰艇开放日，但气氛就淡了许多。

离开釜山后，在途中还联合北海舰队的其他军舰、飞机进行一次演习。部队在离开本土大半年时间，在回国前夕还组织演习，体现了部队不怕苦的精神。

6月29日，编队回到青岛锚地，准备第二天靠泊，最后一次交班会，大家心情都胶激动，但指挥员还是就能见度不良的情况，对明天靠泊工作做了精心安排。

6月30日一早，大雾笼罩青岛锚地，但“大庆”、“青岛”舰还是按时靠泊，参加欢迎仪式。“太湖”舰按指挥员的指示，等中午能见度改善后才靠码头，至此，编队任务全部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