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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玉斌的函数人生

2016-05-14李丹

时代报告 2016年5期
关键词:半月板嫌犯民警

李丹

今年已经47岁的乔玉斌理着寸头,几乎看不到有白头发,猛一看,以为他只有40出头。他穿着一身警服,在郑州火车站的各个角落里巡逻,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呼叫他的声音。你不会想到,这个身形壮硕的执勤队长在20多年前,差点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他的人生像是一幅正弦函数图像,远远超过了别人的起伏程度。

陨落的月亮

少年时的乔玉斌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和足球打交道。

因为身材修长,有运动天赋,13岁时,乔玉斌被父母送到了洛阳市重点体校学习,参加了足球队。1984年7月,他被河南省少年足球队挑中,来到了郑州。从市里到省里,乔玉斌觉得离自己的足球梦更近了一些。

两年之后,17岁的他被选入河南省青年足球队。因表现出色,在1988年,河南省足球队又将他纳入麾下。从少年队到青年队,从青年队到成年队,两次筛选的淘汰率都在一半以上。在进入成年队的那次挑选中,当时的20名队员,只有8名队员被选入。筛选很残酷,但他都“幸运”地留在了筛子上。他主踢自由中卫,也踢过前锋和后卫。继承自父母的运动天赋和体格并没有让他自满,他往往是训练中最刻苦的那个。

然而,一次普通的训练事故,切断了他从少年队、青年队到成年队发展路径的可能性。

1990年,他随河南队去昆明进行冬训。那时河南建业队刚升入中超联赛甲级球队,得以到昆明的红塔基地进行冬季的集训。

在一次常规的对抗训练赛中,他被一名队员踢中了膝盖附近的位置,那一块一下子肿了起来,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开去。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从来没体验过,以前在运动中也碰到过韧带撕裂,但都没有这样疼。“甚至,骨头断了都不会有那么疼”,当时的疼痛让现在的他都记忆犹新。

医生说,他的半月板已经断开了,还是先消肿吧。

百度百科上这样解释半月板的作用:“半月板是2个月牙形的纤维软骨,位于胫骨平台内侧和外侧的关节面。正是由于半月板所起到的稳定载荷作用,才保证了膝关节长年负重运动而不致损伤。而当膝盖承受到了巨大震动和能量传到半月板时,半月板就会压缩,厚度会减小一半。”而乔玉斌的半月板已经处于游离状态,在膝盖附近到处游荡,弄得他连路都走不成了。

当时的主教练王随生的意见是能不做手术,就不做手术,保守治疗,看看恢复一段时间之后能不能重新回到赛场。乔玉斌心里也存着一丝希望,时不时地对自己说,再等等吧,再养养,说不定就好了呢。

可是休养了半年之后,他的情况并未好转,骑自行车时蹬几脚就满头大汗——还是疼。

不能走路,不能骑自行车,还谈什么踢球呢。躺在病床上,给自己打气打了半年多的乔玉斌,此刻不得不低头面对现实。

教练拍拍他的肩膀,说,要不你还是做手术吧。教练的话算是帮他下了个决心。就这样,他成为了河南省也许是第一个做半月板摘除手术的运动员。

当医生把那片游离的半月板从他腿里面取出来的时候,乔玉斌才晓得原来自己为足球付出了这么多——那片半月板已经被磨损成一张纸的厚度。看着这张薄薄的“纸片”,乔玉斌知道,自己以后和足球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就这样,乔玉斌还未来得及享受波峰的美妙,就跌落到了正弦函数图像的谷底。那年,他21岁。

“现在还看足球吗?”我问他。

“基本上不看了,中国足球踢得太烂了。”他带着戏谑似的笑容说道。可是从他谈起足球眉飞色舞的样子,谁都能看出足球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从民警到警长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是他在手术恢复后,最常问自己的问题。将来能干啥?队里能够帮助自己安排工作吗?自己家在洛阳,郑州又没有人脉和关系,下一步该咋办?一个个问号在他脑子里翻腾,让他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

不久之后,他听朋友说,郑州铁路局招聘有体育特长的民警,于是赶紧去报了名。1992年,河南省第七届运动会即将举行,离上次运动会已经过去6年之久,各个企事业单位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在这次运动会上有所表现。凭借着河南省前足球队队员的身份,他被录取了。

23岁的乔玉斌,人生发生了转向。

在参加完了运动会的比赛项目之后,他被分配到一个叫海棠寺的小站里,整个站里只有几个老民警。虽然在闲暇时候乔玉斌也会想起驰骋绿茵场的画面,但他不时地提醒自己,要面对现实。

他虚心地向王建森等几个老民警请教,悉心观察他们怎么询问犯罪嫌疑人,怎么进行笔录,怎么进行抓捕。他这个对公安知识一无所知的门外汉,也开始一点点往大门里面进了。

最初的迷茫期过了之后,他想真正干点事儿。王建森大哥说,你年纪轻,腿脚又好,去干刑侦吧,再干别的啥都不害怕了。

1995年,在几个老民警的联名推荐下,他来到郑州铁路公安局铁路公安处刑警大队。

刚到刑警大队没多久,他就接到了一个任务。一个曾在郑州火车站行骗的四川籍诈骗犯,逃至老家广安县花桥镇,队里领导让乔玉斌与同事一起去把这名在逃的嫌犯抓捕归案。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和同事一路坐着绿皮车先到广安县城,又坐了三轮车一路突到了镇上的派出所。

嫌犯的家在极偏僻的山上,找到他家的位置并不难,但是村子里的村民极有可能闹事不让走。当地派出所出了个主意,让计生委的办公人员和他俩一起去,装扮成例行公务的工作人员,把嫌犯骗到镇上饭馆,再实施抓捕。当乔玉斌最终成功地将嫌犯带到镇上派出所时,嫌疑人的家属却死拽着车不让走,强行挣脱之后车才得以启动,而嫌犯同村的村民则骑着农用三轮车紧追不舍。

让他记忆深刻的除了这个一波三折的抓捕过程,还有广安县城小旅馆里的蜘蛛,“一到晚上冒出来好多蜘蛛,有大拇指那么大!”但他又接着说,“对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来说,这都不算啥。”

到了火车上,犯罪嫌疑人虽说戴着手铐,怎么让他安生地呆在车上不乱跑,成为了摆在乔玉斌和同事眼前的一道难题。车上旅客很多,乔玉斌和同事既要顾及旅客的安全,又要顾及犯罪嫌疑人的安全。没别的办法,只有守候,两人错开休息,最终犯罪嫌疑人被安全押回郑州。

“回来之后领导还请我俩吃了个饭,夸我俩干得真不赖。”乔玉斌笑着说,20年前发生的事情被他说的像刚刚过去一样。

这件事之后,乔玉斌对刑侦工作忽然有了自信——虽然之前的专业不是公安,但是自己反应快,身体健壮,手脚灵敏。

在此之后,他跟着刑警大队的探长,用心地学习分析、处理各类案件。

1999年,从郑州开往广州的T255软卧车厢中发生凶杀案,这是建国以来第一个在软卧车厢中发生的杀人案。嫌犯逃往广州,乔玉斌和同事一起在广州蹲点了将近一周,最终将杀人犯逮捕。

2002年发生的“6·6专案”,嫌犯从兰考火车站的货场里偷了100多袋货物化肥。乔玉斌与同事一起分五组对抓获的嫌犯分房间审讯。从下午五点一直到凌晨三点,乔玉斌一直在问讯室里,和对面那个40出头的男人一起“熬”着。乔玉斌根据对方的身份、性格特点,设计了问询思路和问题。最终,嫌犯吐口了,而这成为整个案子的突破口,使专案组一举捣毁了嫌犯藏了近百万赃物的窝点。

……

住在充满蟑螂和蜘蛛的偏僻小旅馆里,他没觉得脏;晚上刚进家门脱了鞋就被通知要马上到案发现场,他没觉得苦;审问犯人成宿睡不成觉,只能靠吸烟维持精神状态,他也没觉得累。他爱上了这份工作,也许是与一帮兄弟般的同事一起共事的快乐,也许是破案之后的成就感,也许只是因为警察这个充满责任感的职业。

2003年,他升任警长,这是23岁初入警察队伍的乔玉斌根本没有想到的。他用了10年时间,实现了这个看似容易、却实为艰难的跨越。

从头再来

“4月15日晚,郑州火车站售票处,一个少年走向售票处的值勤公安民警乔玉斌,他怯懦地咨询‘子弹头列车的售票情况,还想请民警乔玉斌帮他买一张‘子弹头的票。”

这是2007年,省内一家都市报上一则消息的开头,乔玉斌不小心在新闻里面露了个脸。有心人会发现,他刑侦警长的身份消失了,这一次他只是郑州火车站票房的一名普通民警。

身份的变换源于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2004年,乔玉斌的父亲患上了肺气肿,岳父也卧病在床。而他的孩子只有5个月,母亲与岳母还都要照看病人,家里的孩子没人照顾,自己的工作却总是不按时、不按点。不得已,乔玉斌申请了岗位调动,到郑州火车站票房工作。刑警大队不愿意放人,大队长知道,乔玉斌是干刑警的好料子,可是在现实面前,他也无法挽留。

对于乔玉斌来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郑州火车站是四班倒:第一天8:00到17:30,休息24小时,然后上晚班19:30到第二天早上8点,再休息48小时。妻子也在火车站工作,乔玉斌与妻子的班次调开,就有时间照顾孩子了。通常是乔玉斌回家了,妻子就要上班走了。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一周只能有一天。

虽然要照顾孩子,但是乔玉斌的心还是放在工作上。在别人看来,票房巡逻和之前的刑侦工作相比,既枯燥又不容易出成绩,而乔玉斌却觉得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要把它做到最好。

在票房里,他执法非常严格,看到可疑人员就会上前询问,看见脸熟的票贩子他就毫不留情地把他们赶出去。“在几个票房里,我的票房应该是最‘干净的,票贩子看见我就害怕。”乔玉斌说。

2008年郑州动车组线路队在内部招聘4个中队长。已经在票房里升了一级的乔玉斌其实并不需要去应聘这个职位,因为两个职位级别和待遇并无差别,但是动车是当时刚刚兴起的新事物,乔玉斌想挑战一下自己。在笔试和面试之后,他以第一名的成绩入职。

不久之后,他调任郑州火车站执勤队二大队副队长,手下管理着150人的安检队和28个辅警。安检队的队员里绝大部分都是20出头的小姑娘,他除了要保证郑州火车站的安检工作顺利进行,还要照顾这些小姑娘的安全。因为各种杂项工作多,碰上值班多的时候,一个月只能休息一天。

在执勤队,他一年就抓捕了17个在逃的犯罪嫌疑人。而他抓捕的秘诀是,把可疑的人不当好人看。“只要有一点可疑的行迹,就找他要身份证,并询问个人信息。”因为这项工作成绩突出,他还曾被郑州铁路公安局授予“全局缉逃能手”,被国家铁道部公安局评为“全国公安系统优秀线路民警”。

自他带这支队伍以来,从来没有因为安检工作失职而出过事儿。“安检不出事,就是工作成绩;但是只要出事儿,出的就是大事儿”,所以对待自己的工作,他总是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态。而他自己多次荣获郑州铁路局“个人三等功”,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的荣誉更是举不胜举。

在采访快结束时,记者问他有没有什么外号,他大笑了两声,“外号多了去了,但是不好意思讲出来,不过提起乔玉斌,没人说我会把活儿给撂地上。”

从足球运动员到刑警,从警长到普通民警,每次身份的转换,都迫使他离开自己心爱的工作。他也有彷徨的时候,但没过多久那种失意的感觉就过去了,他似乎天生有那种爱上新工作的能力。

从波峰到波谷的坠落虽然让人痛苦,但是从波谷再攀爬至波峰的那一刻,其中的快意,只有乔玉斌自己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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