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一盏灯②

张珈源

从乌镇回来，我的梦境中就总会出现这样一个场景？‘在古代的一个上元节，夜色正好，华灯初上。一群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笑语嫣然，走在青石板路上，手中无一例外提着的都是自家用竹篾编成的灯笼，散发着橘黄柔和的光，随着她们款款而来微微地摇动，传递着少女欲语还休的情思，说不出的风雅自在……

那乌镇的人家擅长制灯，做得最多的便是圆形外包花纸的样式，细细的竹篾在老人手中揉搓得发亮，一圈圈绕成同心圆，轻巧却不失坚固。花纸上或描山水田园，或绘儿童戏耍，有的上题簪花小楷，有的干脆着素色，淡雅清丽引人遐想。镇里会做灯的多是老人，茶余饭后，走在街头巷尾，总会看见有老人搬出藤椅，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手中或编竹篾或染纸绢，在夕阳中渲染成柔和的剪影。

当时去得匆忙，未想起带回一只，甚为遗憾。好容易故地重游，我却寻不到那种灯了。反观这座古城，曾经静谧的蓝天被过度商业化的商店喧闹的声音打扰，曾默默流淌着的小河被各式汽船搅得水花翻飞，连我最喜欢的，曾在梦中的青石桥头反复出现的灯笼，那幽幽的倩影我再也寻不到了。

我走遍了乌镇的大街小巷，没有店铺挂着灯笼：我寻过了每一个放过藤椅的桥头，没有人在那消磨光阴：我试图找到那些制作灯笼的老人，却被告知他们大多已搬走或因市场的不景气而放弃了这项营生。镇中最大的店中倒有卖灯笼的，乘兴而去，却看见那灯的骨架是由不锈钢制成，灯面也未包上，花花绿绿了无生气地躺在包装纸中，化着浓妆的销售小姐还在滔滔不绝地推销着产品。我摇了摇头，踱出店去，这终究不是我要寻找的灯啊！我要寻找的是带着老人掌心温热的灯，是凝结工匠们蕙质兰心的灯，是泅染着古城青砖黛瓦的灯，是记载着水乡闲适的生活，好像没有尽头的灯。这样的灯，能在悠远的时光里漾着微微的光，如长街上弥漫的老酒香气，若有若无却令人念念不忘。

那样灯火阑珊的夜，那样缱绻缠绵的水，那样眉眼盈盈的人，那如惊鸿一瞥的灯，仿佛烙在心口成为一颗朱砂痣。它们仿佛在历史的长河中缓缓地消逝，坚定地一去不回。

人们总是在不断追寻着美好的事物，又在寻找中错过，在失去中嗟叹。但人的心中要有一盏长明的灯，它是心中追寻的净土，是漫长人生中的寄托，它永远不会消失。你会在桥头与它偶遇，它会带你走向远方，或者把你带回最初出发的地方。

点评：旧时的灯包含着太多的情怀——藤椅上的老人、纯手工的灯笼、静静流淌的河水……远去的是经得起品鉴的工艺、悠闲的时光、从容的脚步，而这正是小作者所寻找/珍视的。“灯”寓意丰富隽永，“寻”的过程令人深思。

（指导老师：吴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