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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藏族学者根敦群培大师

2016-05-14华热·索南才让

群文天地 2016年5期
关键词:藏族大师绘画

华热·索南才让

根敦群培,原名仁增南杰,公元1903(藏历第十五绕迥水兔年)年出生。对于根敦群培大师的出生地有多种文献资料和论著都认为出生在今青海省黄南州同仁县双朋喜村。霍康·索朗班巴先生在《群文天地》(藏文)2002年第三期《根敦群培生平》一文中指出,根敦群培父母当年在西藏拉萨朝拜期间,母亲就怀上了根敦群培,根敦群培出生在其父母从西藏朝佛回家的路上——青海湟中宗喀吉日山上,是青海省黄南州同仁县双朋喜村人。父名阿日·阿琼多吉、又名阿勒杰波,信奉藏传佛教宁玛派,精通藏文,谙熟经典,是一位密乘瑜伽师,在当地颇有声望,母名白玛吉,又名瓦朵。根敦群培大师7岁时,父亲因病去世。父亲去世后,母子俩过着相依为命,饥寒交迫的生活,与母亲的感情很深。母亲去世后,经常随身携带一张母亲的照片,以资时时怀念。根敦群培大师的妻子是西藏昌都人,名叫次旦玉珍,1941年与根敦群培大师结为伉俪,第二年女儿格吉央宗出生。根敦群培四岁时,在夏嘎巴二世的经师丹巴活佛和父亲膝下学习藏文读写、语法、诗歌和绘画等,受到良好的藏文化启蒙教育。7岁时,在藏传佛教宁玛派寺院雅玛扎喜曲出家,被认定为雅玛扎喜曲寺多智活佛的转世灵童,因根敦群培大师俗名仁增南杰,故人称“阿勒仁洛”,意即“仁增南杰活佛”。在慈木成大师门下学习藏文语法、诗歌创作理论等。对宁玛派教义仪轨了如指掌,非常娴熟,并学习了藏密气功修炼法。根敦群培大师13岁那年,创作了一篇回文诗,藏文名“更桑科洛”(意为普善法轮),这首诗无论顺念,还是倒念都能念得通,而且赋有深刻内涵,成为大师少年时的诗歌杰作。14岁时,拜宁玛派高僧德冬为师,更加系统地研究和听读宁玛派佛教经典。此后因博得师长们的赏识,被送往化隆由夏玛尔班智达主持的寺院支扎寺深造,在堪钦更敦嘉措门下受居士戒,人称“支扎活佛”,取法名根敦群培。根敦群培大师的名字体现了藏传佛教宁玛派和格鲁派的融合,大师俗名仁增南杰是宁玛派高僧取的,法名根敦群培则是格鲁派高僧取的,这也是当时青海热贡地区多宗教和谐相处,共存共荣的历史见证。根敦群培大师在那里更加系统地学习了藏传因明学、摄类学、诗学、语法,通读藏族传统文化大小五明经典和各种佛教典籍,为今后深入学习藏族传统文化和佛学知识打下了稳固的基础。三年后,根敦群培大师入甘肃拉卜楞寺,当时拉卜楞寺设有闻思学院,亦称显宗学院,时轮学院、医药学院、喜金刚学院、续部下学院和续部上学院,根敦群培大师在闻思学院继续深造佛法理论。主要修习藏传因明学和摄类学,并开始学习英文。根敦群培大师在拉卜楞寺修习近7年,奠定了扎实的佛学基础,在佛教闻思修方面取得较大收获。根敦群培大师熟练掌握拉卜楞寺辩经技巧,继承拉卜楞寺辩经传统,将藏传因明学理论付诸实践,积极参与辩经活动,舌战群僧,成为杰出的雄辩家。根敦群培大师借助在支扎寺学到的辩经方法与技巧,辩经时往往引经据典,无一疏漏,常常获胜。他天才的记忆力和口才使众僧佩服不已,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赞扬,为将后的讲、辩、著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这座著名的藏传佛教寺院里,根敦群培大师着重修习《释量论》《因理论》等佛教因明典籍。著名藏族学者恰白·次旦平措先生在评价根敦群培大师时指出:“他对因明学理论做到彻底理解和正确掌握,对各方面的知识都有自己的思考和出色的分析,形成自己独特的见解……。”根敦群培大师学习时不拘泥于经典,敢提疑问,是带着问题阅读经典,以探索求实的精神揭示深奥的藏传佛教理论和藏族传统文化的深刻内涵和核心价值,涉足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诸多领域。根敦群培大师出生在信仰藏传佛教宁玛派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天资聪颖,对宁玛派教义和教理的研究具有很高的造诣。同时他刻苦钻研格鲁教派佛学理论,同样在这一学科领域赢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研究成果。拉卜楞寺的修法制度是按照西藏哲蚌寺果芒经院(扎仓)仪轨进行,以严格而系统的学经制度和严厉的学风,以及闻、思、修等方面的优良传统而著称。根敦群培大师常常以青海支扎寺辩经教材为依据,与拉卜楞寺众多高僧在藏传佛教经典,特别是佛学、藏传因明学、修辞学等领域内展开激烈的学术辩论,甚至对拉卜楞寺第一世嘉木样若贝多杰大师所著《因理论》和对拉卜楞寺奉为经典的教材历辈嘉木样对佛教五部大论的注疏进行批判,对拉卜楞寺佛学教材提出质疑,对佛教经典的解释提出异议,阐述自己的观点。此举虽然扩大了他的知名度,社会各界,特别是佛教界了解了他渊博的学识,但引发拉卜楞寺部分僧人的非难和冷嘲热讽,认为根敦群培大师是离经叛道,不入正业。在拉卜楞寺修习期间,根敦群培大师结识了在拉卜楞地区传教的美国基督教牧师格雷贝娄,藏名喜饶丹培,接触了基督教并开始学习英语。当时受现代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的影响,对现代文明和科技产生极大兴趣,他自制机械船模型,设计制作多用小木桌等,引起周围僧俗的好奇。

1927年,根敦群培大师从故乡安多来到西藏拉萨,初到拉萨时寄居在一个名叫贡觉诺布的商人家里,随后进入藏传佛教格鲁派寺院——哲蚌寺果芒扎仓鲁本康村,在这里对佛学和哲学的研修长达七年之久,对这一领域的研究达到巅峰。通过在哲蚌寺的修习,使他的佛学理论更加丰富,佛教知识更加渊博,辩经经验逐日增多,辩经水平空前提高,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辩经能手,从而受到西藏学界的褒扬,特别是得到著名藏族学者喜饶嘉措大师的赏识,成为大师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在哲蚌寺一次法相辩论道场里,根敦群培大师以高超的口才和惊人的智慧,以及左右全局的胆识,辩败了当时哲蚌寺号称首屈一指的辩经大师喜智霍觉尔本和麦雅觉尔本等人,深得善辩经教著称的嘉央贡曲等名师的称赞。根敦群培大师在这一时期结识了许多贵族阶层的人物和知名学者,深入民间,了解民俗,从而对佛教界和民间社会的诸多问题和现象,有自己独特的认识和深刻的思考,对藏传佛教与西藏社会的关系,藏传佛教与藏族文化,藏传佛教与佛教信仰者的关系等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根敦群培大师在哲蚌寺芒果扎仓虽已学到很多佛学知识,但他仍然认为自己还没有达到所要求的高度,学海无涯,学无止境。他始终怀着强烈的求知欲望,如饥似渴地阅读佛教经典,领悟其奥义。

1934年,身穿黄布法衣的印度僧人班智达①热乎拉·桑克洛特亚(以下简称“热乎拉”),亦称罗睺罗,来我国西藏拉萨一方面探寻早已失传的佛教珍稀之宝贝叶经②,另一方面,物色藏梵和梵藏翻译人才。当时印度佛教早已销声匿迹,梵文佛经几乎濒于绝迹。为了把中国西藏的藏文《大藏经〈甘珠尔〉〈丹珠尔〉》译成梵文,使印度佛教重振旗鼓,佛教经典重回故土,佛学研究得以存续和发展,热乎拉从印度专程来到西藏拉萨,当他得知根敦群培大师有这方面的才华,决定聘请根敦群培大师赴印度担任译师。热乎拉热情地对根敦群培大师说:“在以往较长的时间里,西藏和印度中断了双方译师的文化交流,如果您愿意学习梵文,继承前辈译师之未竟事业,那么就请您随我一同到印度去吧。”根敦群培大师欣然接受了印度班智达热乎拉的邀请并前往印度。为了去印度,克服语言障碍,根敦群培大师向开西药铺的印商三大比日学习英语。之后根敦群培大师和热乎拉途经西藏彭域、热振、后藏等地从尼泊尔进入印度。赴印度途中对沿途寺院、村庄、民俗、古迹、地理、人物、文化、历史、宗教、部族、教派及物产气候、风土人情等进行广泛考察,开始了《智游列国漫记》的写作。该书论述了古印度的历史概况、地名由来、文化艺术、风俗习惯、物产气候和伦理道德等,并通过对古梵文的研究,探讨了古藏文的创制、字形、发展等,成为一部十分珍贵的古印度文化和藏文化发展交流的历史文献,同时从班智达热乎拉处学习梵文。根敦群培大师在印度比哈尔邦、斯里兰卡和印度各地居留期间,于1938年,与班智达热乎拉和印度绘画师堪瓦尔克日西纳和摄影师普诺莫柯尔基第二次前往我国西藏萨迦、彭域、热振、江孜、夏鲁、札什伦布寺等寺院和地区进行实地考察,详细研究了藏传佛教噶当派和达隆噶举派的很多经典著作,尤其是梵文经典。堪瓦尔克日西纳至今保存着同根敦群培大师一起考察西藏时的绘画作品集。为了避开英国人的监视,根敦群培大师一行先到尼泊尔,然后装扮成朝圣香客,徒步穿越喜马拉雅山前往拉萨。在哲蚌寺住了18个月,收集了大量藏文文献,后途经桑耶、那塘、夏鲁和札什伦布寺等返回印度。收集整理的藏文和梵文文献资料带回印度进行详细深入地研究,这些资料大部分现保存在印度帕那(藏文音译——笔者注)博物馆。根敦群培大师在印度等南亚诸国造访求学的12年里,始终坚持闻、思、修,专心致力于讲、辩、著三事,著有许多学术含量极高,文化内涵丰富的精品力作。同一位名叫罗列赫③的俄国藏学家合作,在印度西北部的库奴,这里曾是我国西藏阿里的一部分,居民多为藏裔,通藏语。在这里他俩合作把藏文佛教因明学经典《释量论》和历史学巨著《青史》翻译成英文。足见根敦群培大师英语水平之一斑。然后到印度瓦拉纳斯学习深造梵文,期间翻译了邦噶拉王著的《雅希雅著作》一书,后转到斯里兰卡梵文大学学习梵文,后来在巴图纳图书馆同桑嘎拉图雅一起从事梵藏学术研究,一面从师克纳喇嘛丹增坚赞继续学习梵文,一面翻译印度黑人女奴所著《莲玛鸟的故事》。有学者说:“印度是一个神秘而充满诱惑的国家”,根敦群培大师自踏上这个神秘的国度,就为她曾经的辉煌所震撼。二十世纪中叶,根敦群培大师来到印度,但大师不是像古代许多高僧大德那样去求取佛教真经,而是去考察印度文明,学习印度语言,研究印度宗教和历史文化。根敦群培大师和国学大师季羡林一样,慧眼如炬,都深刻认识到印度古典名著的价值,他们对印度文化的见识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都为二十世纪中印文化交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1939年,有位美国学者曾邀请根敦群培大师到美国纽约作访问学者并游览美国各地,但因太平洋战争爆发,未能成行。

根敦群培大师在印度、尼泊尔、不丹、缅典、斯里兰卡诸国游学考察期间,在十分清苦的苦行僧生活环境中,始终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以惊人的求知欲,学习和研究新知识。在人生漫长的求学路上,根敦群培大师既精通史学和佛学,也是语言学专家。他学会了汉语文、英文、梵文、僧伽罗文、印地文和巴利文等。并且精通藏文、梵文、英文、巴利文,掌握了多种语言文字,熟悉印度,甚至南亚多种文化。这使根敦群培大师的学术研究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由于根敦群培大师精通多种语言,才取得了同时代的学者难以企及的学术成就。他在游览造访印度、尼泊尔的许多名山、寺院、佛殿、佛塔、石碑、石柱等名胜古迹的过程中,并未沉缅于闲情逸致,游山玩水,没有满足于各种流传已久的令人神奇的传说,而是通过目光注视、双脚触及和心灵感知,以其特有的智慧、博大精深的见识和寻根探源,追根究底的精神,专心致力于对印度等国的佛教、历史、文化等诸多领域深入细致的考察研究,并以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翔实、丰富的资料,独具慧眼的见解,严谨缜密的论述,得到学界共认,奉为典范。在印度等国旅行考察、寻访古迹、参观博物馆,了解并掌握各种文化知识、学习各种语言文字、了解社会民俗、深入民间等一系列活动,使根敦群培大师对印度社会的历史文化、民俗风情、地域概貌,以及人们的价值观念、思想意识、伦理道德和宗教信仰等都有了进一步深刻的认识。根敦群培大师在瓦措纳西唯识学院学习巴里文,孟家拉皇家亚细亚学会曾多次利用他整理翻译的藏文资料进行学术研究,他也曾担任班第达桑克拉提亚那在巴特那图书馆研究藏学的助手,并拜一位库奴喇嘛丹津坚参学习梵文。曾供职于“印度加尔各答大菩提佛教协会”,应喇邦达纳哈嘎利的聘请在散图诺克坦担任藏文教师。根敦群培大师所撰写的圣地游记,更为详尽地描绘了南亚地区的佛教圣迹和地理概貌,特别是对印度、尼泊尔、缅典、斯里兰卡,以及喜马拉雅地区的风土人情、物产气候、地形地貌、地理位置和佛教建筑、教义教规、僧侣生活,以及印度佛教与藏传佛教的关系等均有详细的记载。通过根敦群培大师的圣地游记,我们可从一个全新的视角来审视印度、尼泊尔等南亚国家佛教文化的形成、流传和发展。这对我们了解和研究我国藏传佛教的起源及其早期的发展不无裨益。

锡兰是今天的斯里兰卡,土著居民为维达人,有僧伽罗和泰米尔两大民族。根敦群培大师游历南亚时期,这里仍然称锡兰。公元五世纪笈多王朝时期,佛教在印度开始走向衰败,逐渐被印度教所取代,而锡兰仍保持着佛教信仰,保存着大量佛教经典,兴建佛教寺塔,沿续着佛法传承,成为南传小乘佛教的中心。据根敦群培大师介绍:“斯里兰卡是一个广建寺庙,翻印佛典,持戒守律,信仰佛教的国度,律藏教义在这里广为传播。每当黎明时刻,寺院仍然像当年佛陀在世一样,人们从睡梦中醒来,个个都去忙碌佛事。不论是比丘、沙尼,还是居士,都有各自修持的庙宇。那里真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国度,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形成大小不等的礁石上,有许多别具一格的凉亭。这些凉亭,如同西藏的修行山洞一样,是佛家的修行之地。”人们诵读经文,虔诚拜佛。就像中国西藏一样,佛教文化在这里得到保护和传承,佛祖释迦牟尼在这里得到很好的供养,诵经礼佛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斯里兰卡上座部之达摩巴达经》是一部翻译的佛教经典,藏文译名为《教诗》,该书着重论述斯里兰卡上座部佛教教义,是当时斯里兰卡颇有影响的一部佛教典籍。根敦群培大师在斯里兰卡求学期间,就以优美动听的藏族诗歌体语言把该典籍译成藏文。该书对研究佛教显密教义和藏族诗歌文学有很高的借鉴价值,成为中斯文化交流史上的经典译作。根敦群培大师在游学南亚诸国,特别是印度、斯里兰卡等国期间,详细考证异域文化特征、历史渊源、民族宗教、地形地貌、圣迹遗址、伦理道德、信仰理念、教育状况、风俗习惯、婚丧嫁娶、生活习俗、物产气候、动植物分布、语言特征、衣着服饰,以及人们的行为举止、思想意识、心理活动、审美观念、待人接物等作了入骨三分的考证和研究,将所见所闻详细记录,或用画笔描绘。在藏族文化对外交流史上,像吞弥桑布札这样的贤哲大师去印度等南亚诸国翻译佛经的学者不计其数,但像根敦群培大师那样精准考证和研究印度民俗文化、自然地理现状的学者微乎其微,可谓凤毛麟角。根敦群培大师是中国乃至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研究梵文《贝叶经》的学者之一。对《贝叶经》这种濒临失传的独特的佛经记录,以及特殊的记录材质的研究和传承做出了特殊贡献,是保护世界文化遗产的楷模。可惜根敦群培大师对《贝叶经》的研究论著早已散失,留存不多。根敦群培大师在印度“英国皇家亚洲学会”供职期间,通过对国际社会的深入接触,使大师逐渐认清了英帝国主义图谋西藏的野心,热爱中华民族,维护民族尊严的感情使大师对英帝国主义无比愤恨。根敦群培大师在印度学习期间结识了许多俄国、法国、英国、印度、瑞典等国的思想家、理论家和进步人士,醉心于马列主义的政治哲学和反对殖民主义者的思想,不但刻苦攻读佛学原理,还广泛学习先进理论和科技知识,珍藏马列著作和《斯大林传》,以及斯大林照片等,阅读过许多英文版的马列主义书籍和各类科技书刊,因而视野更加开阔,思想日益进步。根敦群培大师始终坚持西藏是祖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是不可改变的历史事实;实现祖国统一,更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的历史观,声援并积极参加西藏人民的抗英斗争。根敦群培大师在印度求学生活的年代,正是印度社会动荡不安,印度人民为摆脱英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争取国家和民族的独立而浴血奋战的年代。当时英帝国主义逮捕了许多爱国人士和进步人士,大师非常同情和赞赏印度人民的爱国热情,对印度统治阶层和英帝国主义联合镇压印度人民爱国运动的罪恶行径感到无比愤恨。由于根敦群培大师有着高深的学术造诣,一些国家。如美国、法国、苏联、德国等纷纷邀请大师前往从事藏学研究工作,然而,英印当局百般阻挠,不予签发护照,根敦群培大师气愤之下,毅然离开印度,回到自己的祖国,显示了很高的爱国和民族气节。

根敦群培大师的作品多以游记及考述的形式,犀利的笔触,富于哲理的议论,澄清了许多历史误传,内容丰富,涉及面广。根敦群培大师通过对新疆和敦煌古藏文文献的发掘研究,开始着手研究吐蕃赞普历史,并在此基础上撰写藏族历史名著《白史》。为撰写《白史》,根敦群培大师考证了许多西藏的佛教寺院石刻碑文、伏藏文献和大量藏族历史典籍。通过对敦煌文献资料和藏族历史的研究,根敦群培大师深感有必要重新撰写一部完整的《西藏史》,随即着手搜集有关史料,并与罗列赫和其他藏学家讨论和研究这些文献史料,决心撰写《白史》。他以实证分析的方法,参阅大量文献资料,特别是考证了敦煌出土的古藏文资料、历史典籍和实地考察古迹遗址、碑文、岩画、寻访专家学者的基础上撰写《白史》。《白史》详细考证了吐蕃赞普的年代,论述了他们的功绩和在吐蕃历史上所起的作用。《白史》关于我国西藏自七世纪以来在宗教上同印度的关系,特别在政治上同唐朝的密切联系所作的正确论述,为十三世纪西藏正式归入祖国版图提供了有力而可靠的历史依据,从而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引证和高度评价。该书采用了与以往任何藏族史学家不同的写作方法,将宗教和历史严格区分开来,与过去带有许多浓厚神话色彩的藏文史书截然不同,对当时的重大历史问题作了恰如其分的结论。根敦群培大师是第一位运用敦煌古藏文文献考证西藏古代史的藏族学者,因而他所撰写的《白史》开创了科学地利用古代敦煌文献资料的先河。著名藏学家恰白·次旦平措先生说:“根敦群培在其论著中所表达的思想,对于我们研究西藏社会和历史的人来说,犹如在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使人心智豁然开朗。”更敦群培大师在藏族历史研究领域独具匠心,造诣颇深。《白史》是根敦群培大师藏族历史研究的代表作,代表着根敦群培大师研究藏族历史的最高成就。

根敦群培大师在撰写《白史》的过程中,曾得到弟子霍康·索朗班巴的帮助,帮助他考证西藏历史碑文、查寻历史文献资料,提供必要的生活保障和办公场所。1946年2月,霍康·索朗班巴先生随同根敦群培大师先后去西藏热玛岗和吴香多两地,对吐蕃赤德松赞时修建的“噶琼多吉坛城”遗址尚存的一块石碑和热巴巾(即赤祖德赞)时所建的吴香多(又名白玛扎西格培林)佛殿遗址内留存石碑的碑文及其历史背景和细节内容作了详细考察和研究,当时噶琼佛殿的石碑和碑文仍然完好无损。在这块石碑上镌刻有松赞干布至赤德松赞期间历代赞普的名称,他们所建的寺院和该寺所处的地名等,其中有些内容在其他史书中未曾记载。这次实地考察给根敦群培大师撰写《白史》提供了珍贵的历史学和考古学资料。根敦群培大师是第一位运用敦煌古藏文考证西藏古代历史的藏族学者。在藏族历史研究中,根敦群培大师对敦煌伏藏文献、里域④数算学和汉地历史,以及碑文、摩崖石刻文、壁画、各种书法、各种翻译文献等予以研究和大量运用,以作为历史研究的佐证资料。根敦群培大师通过对敦煌古伏藏文献、汉地历史文献和藏族历史文献的比较研究,纠正了许多以往藏族历史研究中的谬误和对藏族历史的曲解,这些集中体现在《白史》中。根敦群培大师认为,历史学就是研究人的学问,对历史的正确认识和评价,其实就是对人的正确认识和评价。因为历史是人创造的,而非神创造。只有正确认识和评价历史,才能正确评价和认识人的价值。根敦群培大师始终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出发,正确认识和评价藏族历史人物,乃至印度佛教历史人物。根敦群培大师把自己的历史著作称之为《白史》,其寓意是该历史著作尊重历史,尊重客观实事,公正地写史,不歪曲历史,不褊袒任何教派,正确评价历史人物,还原历史本来面貌,澄清不正确的历史观,以免贻误后人,是藏族历史著作中第一部没有神话色彩的史书。

根敦群培大师对藏族历史的研究植根于肥沃的藏族历史文化的土壤,深受藏族古典史书《嘛呢全集》《柱间史》《拔协》《五部遗教》《红史》《青史》《西藏王统记》和《西藏王臣记》等历史经典的启迪和熏陶,同时受到藏族历代史学家的历史观、价值观和学术观的影响,尤其是受到布敦大师、蔡巴更嘎多杰、雅砻释迦仁钦、萨迦索朗坚赞、班禅索南智华、格洛勋努华、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松巴益西班觉、土官·洛桑曲吉尼玛、智贡巴·贡确丹巴饶杰等的历史著作、历史观点和学术思想的影响,以及批判、辩证、客观地继承和发展了其他史学著作和史学家的历史学研究成果。特别是青年时代在西藏受到著名藏族学者喜饶嘉措大师学术思想的影响,喜饶嘉措大师和根敦群培是师弟关系,喜饶嘉措大师曾给根敦群培说:“我文殊菩萨导师遇到了像你文殊菩萨一样的学生”,高度赞扬根敦群培大师的聪颖灵慧和博学多闻。根敦群培大师用科学的观点和方法,客观公正的态度来撰写藏族历史和宗教史,力求做到言之有据,拨开宗教的迷雾,开藏族学者治学的一代新风,在藏族宗教、历史研究史上树立了一个新的典范,是藏族学术史上一位承前启后的划时代的学术大师。根敦群培大师坚信真理,崇尚科学,在《论喜马拉雅山》一文中,大师对西藏佛教传说中“雪山白狮”的观点,从自然科学和理论的高度,给予深刻分析,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根敦群培大师关注藏族女性的解放,同情封建社会中藏族女性的悲惨命运。他说人类发展,社会进步,生产生活,事无巨细,那一样都离不开女性所付出的劳动。他呼喊“男女平等,女性解放”,这是雪域高原女性解放的第一声纳喊。大师秉性耿直、治学严谨,当谈到藏族文学创作时他说:“我摈弃了主观臆断;摈弃了为了哗众取宠,随意杜撰毫无根据的离奇古怪的故事的行为;摈弃了为讨好他人,连讲真话的勇气都没有的行为;摈弃了为保证自己的糌粑口袋(饭碗),置一切是非界限于不顾,以图个好名声的行为”。根敦群培大师喜欢用浅显易懂的道理,解释晦涩难懂的理论问题,他说:“出于本性的原因,如若你以浅显的道理讲清了难题,那些愚人不但不觉得高兴,还会反过来责怪你;若把浅显的道理讲得深奥难懂,他们则会感到畏惧,夸赞你具有学者风度。”根敦群培大师深刻揭示了学术批判与深度捍卫的关系、知识分子与伪知识分子的关系、知识分子与爱国主义的关系。在论及藏文字的起源与发展时指出,藏文字是由象形文演变而成的,藏文楷书是仿照印度笈多文创造的,至于兰札字则产生于吞弥桑布札之后。研究认为藏文是依照印度纳噶热文创制的,而藏文行书则是在速写楷书中自然形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语言变化了,但文字却未相应地变化,故产生了普通人看不懂藏文典籍中书面语的状况。倘若条件允许的话,我真想创制一套与当今藏语相一致的文字和语法。可见根敦群培大师对藏文改革的魄力和愿望,体现了一个藏族学者对文化发展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根敦群培大师经常鼓励青年朋友们多学文化,尊重科学,告诫人们摈弃那些阻碍社会进步和文化发展的落后观念,消除陈规陋习,建立文明、科学、和谐的社会秩序,努力提高人们的科学文化和伦理道德素养。

根敦群培大师生不逢时,生活在外辱内患,战乱纷繁,社会动荡不安,人民苦不堪言的时代,所以他的诗充满着愤激与不满情绪,渴望宁静和平的生活,痛斥贪婪自私、阿谀奉承、草菅人命的官僚作风,同情被压迫、被奴役的劳动人民。在艺术上采取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不尚雕琢,朴实自然,构思新颖,通俗易懂,给人以清新明快之感,发人深思,回味无穷,始终充满着现实理性的批判主义精神。根敦群培大师在新时代的曙光初照之际离别人世,但他和他的诗的存在,使那个时代的距离感不再遥远得好像是一个童话。郭克范先生在研究根敦群培学术思想时,常把根敦群培与鲁迅先生作比较。他认为根敦群培大师具有强烈的诗人气质,鲁迅先生和他们都是以诗人形象面世,也同样以杰出的学术成就而享誉学界,如鲁迅的文学史研究,根敦群培的历史研究。他们都有几乎相似的经历,在所谓的学历方面,鲁迅先生放弃了科举制度下的科举应试,根敦群培大师则放弃了格西制度下参加格西的考试;在赴国外求学方面一个在日本,一个在南亚;在学术观点方面,他们都是伟大的批判者,而且是积极意义上的批判者。他们所留下的精神文化遗产,不是写几篇文章,搞几个讲座就可以理清的。他们的成就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在学术和艺术上的创造性成果,一是留下的弥足珍贵的思想和方法论财富。

根敦群培大师与近代著名作家、诗人、翻译家苏曼殊(1884—1918)有着相似的人生经历和学术成就。两人都幼年失去父爱,出家为僧,独身清静,信仰佛教,研读佛典。根敦群培大师和苏曼殊都是游方僧,在他们的僧侣生涯中,都曾有过到佛教发祥地印度和锡兰朝圣游历的经历。苏曼殊曾游历泰国、锡兰、马来西亚、越南、印度尼西亚和印度等国。不同的是根敦群培大师的游历地主要在我国藏区和南亚国家;苏曼殊的游历地主要在华南、日本和东南亚。两人除了与文人和学者交往外,还同社会活动家和革命家有着深厚频繁的交往。根敦群培大师与印度革命家塔钦和俄国布尔什维克罗列赫是好友;苏曼殊与孙中山和陈独秀是至交。两人都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但是都潜心学术研究、著译和创作。他们的学问都具有博学与专精相结合的特点,都是兼学者、画家、诗人、翻译家于一身的博学大师。根敦群培大师精通13种语言文字,在许多领域都有精湛的造诣;苏曼殊精通英、法、日、梵、拉丁等多种语言文字,根敦群培是现代著名藏族诗人,有近百首诗作传世。苏曼殊不仅是著名诗人,而且还有“诗僧”之誉。根敦群培大师和苏曼殊都对锡兰民俗和宗教礼仪进行了描述。根敦群培大师曾到锡兰游历和学习,并写下了《锡兰纪事》,较为详细地记载了锡兰的风土人情和上座部佛教的法事活动。苏曼殊到达锡兰后,驻锡菩提寺,朝拜锡兰圣迹,考察了二十世纪初锡兰的佛教习俗,并写有游记,与根敦群培大师在《锡兰纪事》中描述的二十世纪40年代锡兰的佛教习俗十分相似。根敦群培大师和苏曼殊都是梵文学家,并且在梵文的学习和研究方面具有高深的造诣。苏曼殊是近代中国最早注意到迦梨陀娑的戏剧《沙恭达罗》的人,根敦群培大师则是我国藏族学者中第一个关注《沙恭达罗》并进行翻译的学者,两人都为中印文化交流做出了积极的贡献。这种比较研究,相互对照,更能凸现根敦群培大师丰富的思想底蕴,高超的艺术造诣和卓尔不群的学者风范,衬托映照出根敦群培大师灵魂深处灵动流淌的人格骨气。

根敦群培大师的学术思想和治学方法是对传统藏学的批判、继承和发展。作为一名藏传佛教高僧,根敦群培大师在佛教闻、思、修和讲、辩、著,以及对待佛、法、僧的态度都与传统的藏传佛教信仰者有着明显的区别,其宗教言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带有世俗化的色彩。作为现实批判主义者的根敦群培大师,他曾造访南亚诸国,研究了非佛教的印度文明,这就使他与自己的同胞在认识世界、价值取向、学术观点、评判是非标准都有明显的不同,他能勇敢而无畏地剖析藏族传统文化的弊端和藏民族的劣迹。根敦群培大师通过对历史和现实社会的深入研究,对藏族政教合一的社会制度背景下所形成的种种弊端和影响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诸多问题,以一个哲人对社会高度负责的态度和理智的批判精神予以无情的批判。他性格耿直,直言不讳地阐明自己的佛学观点。在西藏拉萨哲蚌寺学经期间继续对拉卜楞寺嘉木样佛学教程发表不同观点,因而遭到哲蚌寺部分藏族和蒙古族僧人的非议和质疑问难,甚至殴打。尽管处境不佳,根敦群培大师仍以坚韧的毅力,潜心钻研佛陀经典。他对佛教是智信,而不是迷信,他认为佛教文化闪烁着哲学思辨的光芒,充溢着慈悲睿智的无穷智慧。在纷繁复杂的历史进程和文化发展中,面对藏民族所显露出来的种种弊端和劣根性,使根敦群培大师痛心疾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撰文纳喊,唤醒沉睡而没有觉醒的藏民族。面对旧西藏封闭、禁欲、保守、落后、思想禁固的社会,根敦群培大师唯我独醒,卓尔不凡,巍然独步,显示了非凡的胆识和超人的气魄。根敦群培大师热爱藏民族的伦理思想与爱国主义思想紧密相连,根敦群培大师是唯一能够绘制现代地图的藏族学者,他通过对印藏边界敏感地区达旺进行勘察,在否定“麦克马洪线”的基础上绘制我国印藏边界地图,以实际行动维护了国家的领土主权。作为一个藏族人的爱国思想是要通过热爱自己的民族藏族和热爱自己的家乡藏区来显示,因为藏族是祖国大家庭中的优秀成员,藏区是祖国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倘若一个连自己的民族和家乡都不热爱的人,还能爱国吗?!根敦群培大师的爱国思想就是通过热爱自己的民族和热爱自己的家乡表现出来的。

性文化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具有十分独特而重要的作用,古往今来,世界各民族都非常重视性学的研究,严格说性学是一门具有悠久历史和世界普遍性的学科。因此,根敦群培大师认为人类是高级动物,不能用低级动物的性冲动来代替性爱,所以很有必要撰写一部性爱艺术的著作,揭开性神秘的面纱,让人们回归到理性的性爱生活中,把性爱作为一种文化、艺术、情趣和精神生活来享受,而非仅仅满足人的性欲望。根敦群培大师在借鉴古罗马、古印度和中国古代性学理论与实践研究的基础上,对藏民族的性文化和性学科进行了广泛的探索和研究。同时也受到著名藏族学者居·牟潘大师《欲经》的影响。居·牟潘大师的《欲经》偏重于性学理论的研究,而根敦群培大师《西藏欲经》或《性爱艺术》则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从而奠定了根敦群培大师藏族性学先驱的地位。藏族性文化与印度性文化具有密切的关系,藏族性学正是在印度性学的影响下产生的。由于藏传佛教禁欲主义的影响,藏族性学与藏族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极不相称,在浩如烟海的藏文典籍中,几乎没有性学典籍。受印度性学典籍《欲经》的影响,藏族学者撰写了藏文性学典籍,如居·牟潘大师的《欲经》和根敦群培大师的《西藏欲经》,填补了藏族性学的空白,这是藏族性文化受印度性文化影响的一个典型例证。根敦群培大师的《西藏欲经》文辞优美,知识性强,颇具科学和文化价值,在藏区广泛流传,视为揭示藏族性科学理论珍本。

根敦群培大师的《欲经》完稿后未能公开出版,并且社会各界学者、读者对其褒贬不一。我认为这与藏民族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背景、藏传佛教戒律、藏民族传统伦理观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加之藏民族普遍认为性观念、性理论、性行为都是不宜公开的个人隐私,一般避而不谈。但我们在研究性文化时不能单纯或片面地把性解放视为一个民族的开放,把禁欲看作是一个民族的封闭。主要的还是要了解这个民族的传统文化背景,人们的伦理价值观念、风俗习惯、宗教信仰,以及性观念、性意识和对性文化的认知等。

根敦群培大师不仅对藏族历史、文化造诣颇深,对藏族绘画艺术,特别是对西藏绘画艺术有着独特的爱好和独到的见解。早在家乡时,就耳濡目染,受到藏族传统绘画艺术的熏陶。在寺院学习藏语文基础知识和佛教理论知识时,学习和实践了藏族传统绘画和绘画艺术理论方面的知识,尤其是藏族“十明”文化学科中的工巧明学。并对藏族绘画艺术产生浓厚的兴趣,奠定了较好的藏族绘画艺术之基础。根敦群培大师不甘做一名传统的画师,他重视绘画艺术的创新。自从藏传佛教寺院拉卜楞学习绘画开始,大师绝大部分的绘画知识和绘画经验的积累和掌握,是勤奋不懈,自学而得。大师的绘画技艺自成一派,甚至引领当时西藏绘画时尚,这是大师受西藏绘画艺术影响的结果。

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作品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用来赚取各种研究费用和生活费用而绘制的作品,这些作品的题材基本以传统画为主,包括唐卡、肖像、壁画等,在西藏拉萨大师为高僧活佛和贵族们的私宅绘制过许多壁画。大师的这类绘画作品多数散落在锡兰、印度、尼泊尔、不丹、斯里兰卡和我国西藏民间,多为私人收藏,有时他给拉萨的贵族们作画,可得一笔收入,作生活补济,但根敦群培大师常常把所得稿酬施舍给穷苦僧人。另一种绘画作品是根敦群培大师自己收藏或委托他人保管的绘画作品,这类作品一般为素描和水彩画,题材广泛,手法新颖,具有极高的藏族绘画艺术创作和研究价值,其中部分绘画作品是根敦群培大师给自己的藏学论文所绘制的插图。根敦群培大师早年在家乡时,对西方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他通过美国传教士学习英语并初步掌握了西方绘画技艺。根敦群培大师与印度绘画艺术家坎瓦尔·克里西纳进行写生创作,形成了具有印度绘画风格的创作特点,像《沐浴》等绘画作品以写实的手法,描绘了异域印度的生活习俗。根敦群培大师初到拉萨时,曾给帕蚌喀活佛画过一幅肖像,对大师高超的绘画才能和技艺帕蚌喀活佛大加赞赏。根敦群培大师在锡金时,给日阿唐大臣画过一幅肖像,并刊登在印度一家藏文报上,凡是看过这幅肖像画的人都称赞说比照片还逼真,还给十三世达赖喇嘛图丹嘉措画过肖像,这些都是大师的成名作,作品博得绘画艺术界的极大赞赏,这3幅绘画作品对了解根敦群培大师早期绘画艺术创作和绘画风格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有人说研究二十世纪西藏绘画艺术的历史,使我们不得不研究根敦群培的绘画艺术思想。一生勤奋的根敦群培大师,创作了许多蜚声中外,影响世界的绘画作品。其独立自由的艺术人格,实证精神与理性的态度,运用西方绘画思想及技法,继承西藏传统绘画主题,借鉴摄影照片的再现特点,使其艺术思想独树一帜。

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艺术创作深受印度绘画艺术的影响,特别是印度玛杜拉佛画艺术、喜玛拉雅水彩画艺术,甚至俄罗斯帕巴拉绘画艺术的影响。他的画作不仅受坎瓦克日西纳的影响,在造型艺术上又有佛教传统艺术造型的韵味,根敦群培大师非常欣赏东方传统经典绘画艺术作品。根敦群培大师撰写的南亚游记里,专门描述了印度古代绘画艺术的独特成就,其中对阿旃陀精美的建筑、雕刻和壁画艺术作品有高度的评价,指出阿旃陀艺术不仅仅是描绘宗教内容,古代艺术家们也从方方面面描绘了可以了解当时世俗生活的场景。根敦群培大师非常欣赏古印度阿旃陀绘画艺术,他认为在西方绘画艺术里往往给天使画翅膀,而阿旃陀绘画艺术里的仙女没有画翅膀,仙女的神态表现得十分完美,给人以艺术的美感和想象力。根敦群培大师不仅绘制了表现南亚风俗文化的作品和宗教题材的绘画作品,他还画过一些完全凭想象创作的作品。有一次画了一幅比较抽象的作品,画面上画了一把黑色的钥匙,钥匙上面画了一个行走的小孩。这幅画更像是一幅具有象征意义的作品,此幅画的寓意与根敦群培大师自己有关。钥匙代表打开智慧之门,引向真理和开悟的工具。孩子代表他本人,在追求知识和真理的人生旅途中就像个孩子,虽然叩开了知识的大门,但还有待继续求索和成长。这幅作品富有想象力地把钥匙和孩子结合在一起,有点像超现实主义的作品,脱离了直接描绘自然的传统写实主义手法。与超现实主义不同的是,作品并不表现梦幻、潜意识等内容,赋予了值得回味和思考的寓意。

根敦群培大师在西藏热振寺看到古印度十分珍贵的一幅绘画艺术作品,这使他欣喜若狂,相见恨晚。在西藏山南札囊寺考证了保存完好的克什米尔班智达释迦谢热的雕塑,这给他带来了无以言表的艺术享受和绘画灵感。在西藏吉隆朝拜了吉隆观音寺旃檀观音像,大师把这些都临摹下来。途经尼泊尔时,根敦群培大师和热乎拉在商人塔拉纳家住了六个月,塔拉纳祖辈曾在西藏拉萨做羊毛生意。根敦群培大师在塔拉纳家自己居住的屋内墙壁上画了佛祖释迦牟尼像,可惜这间房屋后来被塔拉纳用作伙房,佛像被烟熏后暗然失色。

根敦群培大师为拉萨的达官贵人画过一些不同题材的壁画,曾为拉萨河畔新建的桑珠颇章府绘制过以松赞干布为题材的壁画,遗憾的是这些作品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难觅踪迹。克莱·海瑞斯在她的著作中提到过她曾在印度噶伦堡的一个佛教寺院,塔巴曲岭寺见到一幅由根敦群培大师绘制的佛教生死轮回图壁画,壁画中的人物描绘风格比较特别,与印度传统绘画有明显的区别。根敦群培大师特别喜欢画虎,也以画虎见长,在自己的居室内画满各种形态的虎,但也画狮和鹿等动物,同时也画汽车和现代建筑等,他的绘画题材广泛,种类繁多。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作品大都用钢笔、水彩笔和铅笔绘制,几乎从未画过油画,原因是买不起昂贵的画布和颜料。他的钢笔画、铅笔画、水彩画和其它绘画材料的作品从技法上来讲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特别是素描画画得非常精彩。

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实践和艺术思想主要表现在他能够以理性、科学的方法和独立的思考能力观察和判断历史和人文成果及世间万象。他不盲从权威和教条,同时又积极学习和探索未知世界。他的绘画作品、游记、历史、地理和语言学等方面的研究无不流露出一位启蒙主义学者的探索精神和渴望开启雪域高原上同胞们心智的赤子之心。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作品的创作及思想摆脱了西藏传统艺术家严格遵循教条和主要为宗教服务的传统。他能够以不拘一格地,完全以个人的视角去观察和表现他所关注的问题,根敦群培大师的艺术实践和学术思想恰好佐证了这样的品质。他的绘画作品、学术著作无不体现出作者独立的理性思考、批判精神、想象力和开放的胸襟。

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作品和思想显示出对古今中外艺术的广泛关注,其中有些绘画作品从表现形式上有意无意间融合了东西方绘画艺术的不同韵味和不同风格,可以看到画家自觉地对不同绘画形式的关注。在绘画题材表现上跨越了两千多年的历史,既有早期印度古代宗教文化遗迹、艺术作品的描绘,又有现代风土人情的表现。但是,由于他生不逢时,遭遇坎坷,英年早逝,许多作品在动荡年代里早已失散,无法再能见到真迹。我们只能从一些历史回顾,零星的遗作里一瞥他卓越的成就和其背后深邃的思想内涵。他的艺术实践活动,学术研究都带有明显的启蒙主义的探索精神。根敦群培大师不仅积极吸收和学习外来绘画艺术成就,批判传统保守的艺术思想的同时,包括藏族传统绘画艺术在内的东方优秀经典艺术作品的艺术价值有着较广泛的研究和高度的评价。他的绘画作品在学习外来绘画艺术的同时,也带有东方艺术的神韵和启蒙主义的现代色彩,他在绘制绘画作品的过程中自觉地融入了他对不同绘画表现形式的理解,这些绘画作品从他个人的视角表现了他所关注的时空跨度大、内容丰富的众多题材,这在早期西藏现代美术发展史上具有前无古人的不可替代的地位和意义。

根敦群培大师对藏传佛教传统绘画艺术的修养不仅源自从师学艺,还与大师从小受家乡浓厚的传统绘画艺术的熏陶是分不开的,根敦群培大师早在故乡安多时就已掌握了一定的唐卡绘制技艺。青海热贡是个人杰地灵,龙象辈出,历史悠久,文化发达的地方。根敦群培大师的家乡双朋喜村离安多著名的热贡艺术之乡只有几十公里。根敦群培大师既掌握传统藏画的技法和精神内涵,又熟练掌握西方写实主义风格的素描、水彩画技巧,同时也受到古印度佛教和印度美术的影响,特别是游学印度的绘画艺术大师尼古拉·罗列赫绘画艺术的影响,同时也受到古印度犍陀罗艺术的影响。在国内外多元绘画艺术的影响下,根敦群培大师绘制了许多反映民俗风情、自然景物、佛教圣迹、人物等题材的绘画作品。在巡礼智游南亚的12年间,根敦群培大师描绘了印度、尼泊尔、锡兰(今斯里兰卡)等地的名胜古迹、笈多时期的佛教石雕、外道苦行僧、风俗人情、植物花草、各种药材。这些画作多与根敦群培大师的名著《智游佛国漫记》相配套的带有插图性质的绘画作品。现代人的游记是以摄影形式加以记录,而根敦群培大师的游记是以绘画的方式记录所见所闻。根敦群培大师给后人留下的不仅仅是异国风情,乃至地理和历史的记载,还有一件件价值连城,无比珍贵的绘画作品。根敦群培大师的绘画作品虽留传不多,但这些作品对研究近代西藏美术史,乃至印度绘画艺术和西方绘画艺术的历史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和特殊的地位。

根敦群培大师在短暂的一生中,留下了许多著作、译著和学术论文。根敦群培大师的作品内容涉猎宗教哲学、语言文字、文学艺术、历史掌故、风土人情、地理地貌、医学药术、动植物学、饮食服饰、石碑铭文、绘画艺术、游记考古、民俗伦理、异域风情等诸多领域。根敦群培大师获取传统文化知识的源泉一是家庭熏陶;二是寺院教育;三是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四是游历异域,增长见识,获得知识。根敦群培大师的著作有《白史》《功论》《智论》《中论要义》《唯识派论》《修行道论》《龙树教义饰》《一名学者旅行家图解的印度史》《火堆之升起》《西藏欲经》《草药及饮食之二十种滋味》《江湖游览记》《雪山》《答尚葛维洛垂间》《微尘辨析》《中观因明之深义》《行辨》《善女之歌》《教诗》《锡兰上座部之达摩巴经》《三自性定》《梵文宝藏》《印度八大圣地志》《斯里兰卡纪事》《藏语教程》《藏文字典》《莲玛鸟的故事》《世界知识读本》《论喜马拉雅》《从拉萨到大吉岭》《藏文文法散论》《古印度非佛教哲学思想论》《经学研究》《三十颂与自性论》《藏文古体诗疑难》《外道宗派广论》《西藏两位著名的孟加拉学者》等多部;译著有《青史》(藏译英)、《入菩萨行论》(藏译英)、《罗摩衍那》(梵译藏)、《释量论》(藏译英)、《法句经》(巴利文译藏)、《薄伽梵歌》(梵译英)、《诗镜释难》(梵译藏)、《昙钵偈》(巴利文译藏)、《巴纳歌》(梵译藏)、《沙恭达罗》(梵译英、藏)、《瑜伽真信》(藏译梵)等;论文有《吐蕃王统述要》《边境地区地名演变》《我从塔尔寺到拉萨的旅程》《一颗怕失掉知识宝藏的心》《印度语言志》《锡兰记事》《世界广说》《地球是圆的还是平坦的》《致卓玛央宗》《度母赞》《思无常》《加尔各答传唱的道歌》《诗论释难》《致拉卜楞僧友的诗》等70多篇;绘画艺术作品有《释迦牟尼说法图》《印度风情素描集》《米拉日巴》《白度母》《沐浴》《大臣日南阿唐肖像》《瓦尔纳寺佛殿》《外道沙门》《婆罗门小儿的发辫和梵绳》《缅甸比丘》《鹿野苑说法的佛陀》《涂抹眼膏的印度女子》;临摹作品有《阿玛拉瓦蒂的龙供塔雕刻》《阿育王石柱》;素描作品有《剥砍芭蕉》《苦行者》《锡兰小儿见比丘》《尼泊尔的婆罗门夫妇》《锡兰竹林园的经堂》《春晨》等;简笔画作品有《拉胡尔》《夫妇》《盘膝男子》《老人》《英雄》《情侣》《冲锋》等;水彩画作品有《抬轿子》等;插图作品有《槟榔或护齿食子的配制和食用》等。根敦群培大师还曾参与编纂《格西曲札藏文辞典》和在西藏纳唐寺研究鉴定克什米尔班智达萨迦喜热的遗物等。根敦群培大师的诗、书、画都有很高的造诣,具有独特的风格,作品大都讲究布局,富于变化,气势雄宏而奔放,语言丰富而富有强烈的感染力。根敦群培大师从南亚带回西藏以及回西藏后所写手稿至今仍下落不明,对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现出版的几种《根敦群培文集》都不是大师手稿的全部。根敦群培大师的手稿原放在一只黑色铁箱子里面,但大师去世后,家人发现箱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对根敦群培大师生平事迹的介绍外,在国内外所写大部分手稿遗失,国外发表的作品在国内很难读到,介绍国外时的学术成果也很少。这使藏学界、学术界、思想理论界对大师学术思想的研究和对大师遗著的有效整理与发掘力不从心,受到一定的局限性。霍康·索朗班巴先生经过多年的努力,将根敦群培大师的文集分三卷整理后由西藏古籍出版社出版,为抢救根敦群培大师文化遗产做出了不可抹灭的贡献。由于根敦群培大师提倡朴实无华的学风和文风,因而其作品具有很强的趣味性和感染力,可谓文情并茂,情智交融,形神兼备。其敏锐的思辨和洞察力所显示的智慧,以文入史的文字和语言风格,深深地吸引着读者。

根敦群培大师的著作有以下几个特点:其一,寓意深刻,内容广泛,无论哪一方面的论述都有很强的感染力;其二,文笔流畅,通俗易懂,词汇丰富,恰到好处;其三,史学笔法精炼,言简意赅,考据确凿,深入浅出。特别是他的诗体著作喜用直接明快的修饰手法,浅显易读。根敦群培大师的众多著作,不仅展现了他多方面多领域的渊博学识和才华,也给丰富多彩的藏族文化宝库增添了晶莹耀眼的瑰宝。其语言形象、清晰而生动、简洁,洋溢着诗的激情。从现能阅读到的大师遗作来看,内涵丰富,风格独特,寓意深刻,文笔畅达,通俗易懂。史学著作笔法精炼,言简意赅,考据确凿。根敦群培大师的文学作品源自亲身经历的真实生活和亲眼所见真人真事,是溶炼生活精髓的结晶。他所创作的文学作品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情感完全融入到美丽的大自然中。其文学作品没有古奥不解,晦涩难懂的弊病,词句通俗易懂,成为读者非常爱读的精品佳作。幽默诙谐,以很强的感染力,深深地吸引了众多读者,充分展示了大师渊博的学识和才华,是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根敦群培大师虽然是佛教徒,但他并没有教派门户之见。大师信仰佛祖释迦牟尼,同时也崇敬印度的班智达、高僧大德和藏传佛教萨迦、格鲁、噶举、宁玛诸教派的先哲们。在根敦群培大师的世俗思想中时常表现出强烈的平等观念,主张佛教内部各教派间的平等,佛教与基督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之间的平等,藏传佛教高僧活佛与普通僧侣之间的平等,以至社会平等、国家平等、民族平等、文化平等、男女平等。他对世界上的各大宗教都感兴趣,并且对各种宗教和教派进行对比分析。他对在印度宗教史和哲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外道”也作了研究,撰写了《外道各宗教义分歧辨析》和《外道宗派广论》等论文,论述了外道各宗的共性和个性。填补了藏族高僧和学者在印度外道研究方面的空白。在根敦群培大师的著作中,《龙树〈中论〉奥义疏》是十分重要的一部著作,它反映了根敦群培大师的哲学思想和佛教观,是一部高水平的佛教哲学著作。如果说《白史》是根敦群培大师的史学代表作,那么,《龙树〈中论〉奥义疏》就是其佛学代表作。

根敦群培大师所思考和研究的学术论题是多方面的,所研究的学术领域十分宽泛,其中包括历史学、语言学、哲学、工巧学、民俗学、文学、考古学、文字学、地理学、原子学、科学等。早在十九——二十世纪初,欧洲人普遍认为地球是扁平的,藏族学者也持这种观点,根敦群培大师则从哲学的视角审视这一重大地理学科命题,并参与到地球是扁的还是圆的,这样今天看来十分可笑,而当时却非常现实的一场科学争论。就此在印度与喜饶嘉措大师进行过深度交流,从中可以看出根敦群培大师具有一种理智的科学探索精神。

1984年,喜饶嘉措大师驳斥《龙树〈中论〉奥义疏》的著作出版后,国内外学术界和佛教界开始关注根敦群培大师的这部佛学论著和喜饶嘉措大师的权威评论。有趣的是,正是根敦群培大师的遗著《龙树〈中论〉奥义疏》的问世,使根敦群培大师与喜饶嘉措大师由师徒关系演变为辩论关系。有学者认为《龙树〈中论〉奥义疏》是根敦群培大师以现代的眼光,发展的观点观察和研究佛教中观学说的一部高水平的佛学著作,它体现了根敦群培大师的佛教观和哲学思想,对研究藏传佛学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根敦群培大师作为著名藏族翻译家和翻译理论家,他的翻译理论、翻译作品和翻译风格,汉、梵、藏、英、巴利语、僧伽罗语、印地文等译作在翻译界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根敦群培大师通过多年的勤学苦练,学会了汉、藏、梵、英、巴利文等13种语言,这为根敦群培大师从事讲、辩、著和多文种翻译创造了条件,奠定了基础。根敦群培大师在短暂的一生中翻译了大量作品,这些译作钩沉索隐,辨伪存真,加强了藏印研究的薄弱环节,填补了藏印研究的空白,处处闪烁着大师翻译智慧的光芒,极大地促进了印藏文化的交流。

根敦群培大师不仅翻译了印度古典文学名著《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而且翻译了世界戏剧名著《沙恭达罗》,编写出戏剧《文成公主进藏》。从这个意义上说根敦群培大师是藏族文学家和戏剧家。郭沫若先生说:“史学家是发掘历史的精神,戏剧家是发展历史的精神。”根敦群培大师既发掘了历史的精神,也发展了历史的精神,根敦群培大师的戏剧翻译作品正是优秀的史学家的作品。四、五世纪印度笈多王朝时期最著名的梵语诗人和戏剧家迦梨陀娑的戏剧作品是《沙恭达罗》。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梵语诗歌称颂道:“一切语言艺术中,戏剧最美;一切戏剧中,《沙恭达罗》最美,”这部戏剧作品本质上是诗剧,诗歌和戏剧达到了完美的统一。我们知道,世界三大戏剧是古希腊的喜剧和悲剧,古印度的梵剧和中国的戏曲。其实《沙恭达罗》是古典梵语戏剧的最高成就,是典型的古印度梵剧。它以宫廷生活为背景,以爱情生活为主题,以国王为主角,描写国王豆扇陀和净修林女郎沙恭达罗的爱情故事。根敦群培大师将梵文名著《沙恭达罗》译成了藏文,这部译作被保存下来。在根敦群培大师之前,还未见到《沙恭达罗》的藏文译本,这是根敦群培大师对印藏文化交流做出的又一贡献。当时在国内外翻译界除根敦群培大师外,其他任何人都将古印度文学名著《沙恭达罗》从梵文准确地翻译成藏文都是十分困难的。根敦群培大师从1936年8月18日在印度噶伦堡的藏文报纸《明镜》上公开发表一篇文章《旅居印度的反思》开始,到1951年去世为止,共撰写和翻译了103部(篇)作品,其中专著12部(含合著);论文77篇,译著(含合译)9部,译文5篇。此外还有100多首诗作和125幅绘画作品。成为我国近现代史上杰出的藏族翻译家,在我国译坛独树一帜。根敦群培大师是梵藏翻译的集大成者,同时又是藏族现代梵译藏工作的终结者。根敦群培大师十分重视翻译过程中对语言学规则的严格遵循。认为翻译时必须考虑两种文学词类的不同,句法构造的不同,文法与习惯的不同。译者只有对两种,或两种以上语言文字具备极高的理解力、鉴赏力和判断力,才能翻译好作品。译文必须符合语言学规则,并最大限度地体现和保存原文句法,译文要使读者易于接受,必须忠实原文,符合原意,且不可曲译。根敦群培大师提出的翻译批评原则包含以下特点:一是现有正误性的批判,又有对翻译过程的解剖;二是现有文学欣赏的感觉体味,又有语言分析的理性检验;既实事求是,又与人为善。作为二十世纪藏族最杰出的翻译家,根敦群培大师一方面积极进行翻译实践,一方面审视千百年来藏民族的翻译实践,反思藏文化体系中的翻译理论,提出了系统而全面的翻译批评原则。其有关翻译理论的探讨和论述几乎涉及到翻译学的各个层面,处处闪烁着翻译智慧的光芒。其翻译思想在藏族译坛独步一时,惠及后世,对我国翻译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45年,因赤江和噶雪巴致函邀请,根敦群培大师离开印度,回到阔别多年的西藏,从西藏措那入境,经山南到达拉萨。根敦群培大师一生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既就是在国外南亚时,也只求学问,不图名利。喜饶嘉措大师在《根敦群培略传》中这样记述:“当听到根敦群培从南亚回到拉萨的消息,我立即去见住在芒果康萨的根敦群培。心想他在印度住了多年,一定很有钱,很威风,但相见之后,看他却不是那样,面孔瘦削,门牙雪白,面带微笑,穿一件印度长袍。他的物品只有一个黑色的大箱子、一个小火炉、一个小铝锅、一条被褥,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铁皮箱子里面装的全是根敦群培大师正在撰写的一部西藏历史专著《白史》的笔记、草稿、论文等相关资料和在南亚诸国的文化考察、见闻和纪实资料,其中还有一张斯大林的照片,这就是一代宗师根敦群培大师留给人们的印象,他依然是一个朴素而清贫的藏族学者。在人类文化思想史上,先驱者几乎都命运舛,屡遭厄运,一切创造者的命运都坎坷而悲壮。然而,12年旅居南亚的生活,对根敦群培大师的一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如同法国哲学家和启蒙思想家伏尔泰一样,伏尔泰流亡英国,是他一生思想的重要转折点,正如英国著名史学家约翰·莫利所说:“伏尔泰离开法国时是一个诗人,他返回法国时是一位哲人。”可以说,根敦群培大师离开西藏时,是僧人、诗人、画家和学者,他返回西藏时,已是一位精通印藏文化的学术大师。根敦群培大师从印度回到西藏拉萨后不久,拉萨各寺院的活佛、格西,政府官员,安多人和各界僧俗学者前来求教。给原西藏政府官员、寺院僧人,以及西藏、安多、康巴从事文化教育工作的人士讲授藏传佛教奥义和藏族文化的深刻内涵。同时讲解南亚文化动态、人文环境、风土人情、圣迹古籍等所见所闻,使听讲者大开眼界,大饱耳福,受益匪浅。1946年,在英帝国主义的唆使挑拨下,原西藏地方噶厦政府怀疑根敦群培大师加入了邦达饶嘎等人建立的“西藏革命党”,宣传布尔什维克主义,但却以伪造藏币的罪名将其逮捕,关进朗孜夏监狱,后来移到雪监狱,据说根敦群培大师珍藏的斯大林照片是他被捕入狱的主要证据。三年的铁窗生涯,不仅剥夺了根敦群培大师著书立说的权力,而且导致病魔缠身,使其身心受到严重摧残。智者是孤独的,思想家更是寂寞的。根敦群培大师的形象是悲伤而丰富的,大气而孤傲的,他身上带着那个时代给予他的痛苦的烙印。根敦群培大师在监狱中写了一首诗,从中可以看出他孤立无援的处境:“由于嫉妒而成为疯狂猛虎,在其恐怖的虎啸怒吼之中,我这孤立无援的贫弱学子,只望能得到有学识者⑤的慈悲。”根敦群培大师这位虔诚的佛教徒,尽管自己无辜受辱,身陷囹圄,处于悲惨的境地,但始终用轮回法性和人生无常之道来安慰自己,把眼前的一切事物和所受的各种磨难看作是命里注定,并以此来减轻自己心灵深处遭受的痛苦。三年多的狱中生活,根敦群培大师仍一直坚持对佛教显密宗的研究,并有不少人常来狱中请教他讲经释疑。1951年,当西藏和平解放的消息传到拉萨时,根敦群培大师心情异常激动,精神倍加振奋。由于几年狱中生活的折磨迫害,根敦群培大师身体极度虚弱,病情日益恶化,虽经中央人民政府派来的医护人员多方治疗,终因医治无效,于1951年12月18日在西藏拉萨嘎如夏其住所内与世长辞,享年48岁。

根敦群培大师以辩证、发展和批判的眼光看待印度佛教和藏传佛教,根敦群培大师是具有现代色彩的佛教徒,他是在更高境界上信仰佛教。根敦群培大师短暂的一生个性鲜明而丰满,其言行充满着矛盾,为世人的争论留下了较多的空间,其命运和声名如同德国哲学家尼采。尼采的声名在二十世纪的崛起,正是凭借着最惊人的误解。根敦群培大师从僧人到俗人,从神学史观到人文史观转变的深刻根源,需要从哲学和宗教思想的高度去认识。藏学家多杰才旦先生给予根敦群培大师以很高的评价,认为他在藏族学术史和启蒙思想史上的地位和影响有如国学大师王国维和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根敦群培大师是二十世纪西藏佛门奇僧,他那坎坷而短暂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根敦群培大师上承传统藏学,下启现代藏学,堪称现代藏学的一代宗师。他的出现,是二十世纪藏族史上的一个奇迹。

根敦群培大师是当之无愧的诗人、画家、哲学家、翻译家、佛学家、旅行家、语言学家和历史学家,是二十世纪佛门奇僧、学术大师、启蒙思想家,是藏族人文主义先驱,是一位爱国主义者和朴素唯物主义者,是中国和南亚文化交流的使者,是印藏文化交流的先驱,是通晓藏族传统“十明”文化和藏传佛教《五部大论》的著名学者,亦是藏族知识分子接受先进思想和先进文化的先驱,更是积极意义上的具有批判精神和独特鉴赏力的学术大师。大师用自己思想和知识的火花,点燃了无数藏族知识分子心中智慧之明灯。根敦群培大师一生坎坷,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誉与毁并驾,穷与病相连,英年早逝,但大师却给我们留下了十分丰富而又珍贵的文化遗产。他那严谨治学,刻苦求索,追求光明的进取精神;诲人不倦的诚挚态度,忠贞不屈的学者风范,追根就底的学术研究,淡泊名利的佛家思想;热爱西藏,热爱中华民族,维护祖国统一,反对分裂的爱国主义思想;对朋友一片挚诚,对敌人嫉恶如仇的高贵品质,为后人所敬佩和怀念,成为我们今天从事藏学研究的宝贵财富。根敦群培大师的去世,犹如一颗文化巨星陨落,是藏传佛教和藏族文化的一大损失。

当今,“根敦群培研究”成为藏学研究的热门话题,特别是对根敦群培大师在文学、历史、绘画,以及传奇人生经究人们更为关注。随着国际国内藏学热的不断升温,“根敦群培研究”作为藏学研究的重要组织部分,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重视,“根敦群培研究”正在悄然兴起。国内外发表了大量有关根敦群培研究方面的汉藏英等文种的学术论文和著作。把根敦群培大师作为二十世纪藏族文化现象而加以多面、多角度研究,特别对根敦群培大师的启蒙思想、人文理念、创新思维、批判精神、学术风格和爱国情怀予以全方位研究,进而引导人们从不同视域审视藏族文化,用创新的理念和思维正视藏族文化历史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把握好传统与继承,弘扬与发展的关系。国外出版有关研究根敦群培大师的论著较多,其中有德格活佛撰写的《回忆根敦群培》、土登曲达撰写的《根敦群培传略》、法国藏学家海德撰写的有关根敦群培的专著《安多托钵僧》等。国内汉族学者研究介绍根敦群培大师一生的不朽功绩、学术思想、学术成就和人生经历的最全面、最权威、最客观的著作巩怕就属杜永杉先生的《二十世纪西藏奇僧——根敦群培》一书。杜永杉先生独具慧眼,潜心研究著名藏族学者根敦群培大师,向世人介绍根敦群培大师,这是他的学术成就,也是对藏族文化的一种贡献,是对藏汉文化交流的一种贡献。笔者作为一名藏族学子,为他深表敬意。2003年在美国纽约举办了纪念根敦群培大师诞辰100周年的学术和纪念活动,2012年在北京举办了“藏族人文主义先驱、学术大师——根敦群培生平学术展”,2013年根敦群培博物馆在拉萨八廓街正式建立开馆。可以说根敦群培的学术成就、文学艺术成果在他去世一百年后终于得到国内外学术界广泛认可和高度评价。2006年4月,青海省黄南州成立“根敦群培研究学会”,它将推动根敦群培学术思想研究的进一步发展,也是对根敦群培大师在天之灵的一种慰藉。研究根敦群培大师的生平历史和大师众多不朽的作品,对我们了解近现代藏族文化发展的历史,继承和弘扬藏族传统文化,发展创新现代藏族文化,丰富祖国民族文化宝库,有着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

注释:

①班智达:指佛学家和精通藏族“十明”文化的大学者。

②贝叶经·贝叶,即贝多罗树叶。贝多罗树是生长在南亚等地区的一种棕榈植物,其叶可写经文,在贝叶上所写的佛教经文。贝叶经源于古印度,公元五世纪的印度,还没有造纸和印刷术,佛教徒们用贝叶书写佛教经文和画佛像,经文是写在贝多罗树叶上的,因此称为贝叶经。贝叶经的名字由此而来。从现存的贝叶经中,我们可以看出,经文是用纤细的铁笔刻在贝树叶上的,如此抄写经文,不仅是对僧人体力和耐力的巨大考验,也是一项长期的工作。贝叶经是当时记录、传承和保存佛教经典的载体,相当于现在的印刷出版业。

③罗列赫(1902-1960),白俄画家之子,曾受业于法国汉学大师伯希和和藏学家巴考,是著名的东方学家和藏学家,在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和人类学方面都有精深的造诣,并且精通梵文和波斯文。青年时随父旅行到过锡金、印度、克什米尔、拉达克、新疆、青海和蒙古等国家和地区,长达5年之久,后侨居印度噶伦堡。他通晓多种文字,研究我国藏族历史,著有藏族语言、历史的著作多种。1957年,他返归故里,任职于苏联科学院中国学研究所西藏民族组及该院东方研究所印度哲学和宗教史组。

④里域:指新疆南部昆仑山以北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一带地区总名。包括和田、且末、民丰和若羌等地。特指和田、于田地区古名。一说为龟兹。这一带地区佛教曾经十分盛行,亦是西域佛教传入中国内陆的必经之地。

⑤有学识者:此指喜饶嘉措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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