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权主义下的人性黑幕
2016-05-14梁鸿威
梁鸿威
【摘 要】长期以来,人们对电影《窃听风暴》的研究总是囿于歌颂主人公魏斯曼的高尚品德。然而面对当今复杂的国际政治和道德困境,对历史上特殊的专制政体——极权主义,以及在其高压下道德沦丧的几种现象的探讨,便显得极有意义。本文试图通过剖析被极权政治异化了的“不道德”方式,来唤醒人们对外在环境和自身塑造的关切感。
【关键词】窃听风暴;极权主义;道德沦丧;方式
一、民主德国的极权主义统治方式
要分析道德何以沦丧,当然不能脱离特定的政治环境。因而,为了更清楚地枚举影片中道德沦丧的方式,我们有必要先探讨极权主义国家的一些具体特征。
(一)对国民生活的全盘监控
《窃听风暴》的故事发生在一切以国家安全为最高利益的民主德国。在严密监控下,国家安全局斯塔西的触角已无限伸入了整个社会和国民生活的每个角落,个体的私人空间被压缩至最低限度,甚至早被政治异化而不复存在。据统计,民主德国当时总共雇用了9万名正式秘密警察和17.5万名秘密线民去监控全国1700万公民。两德统一后,将安全局的全部窃听档案一本本铺开,有足足1公里长1。民主德国正是以这种方式,力求对全体国民生活的绝对控制,以达到巩固新政权的政治目的。
(二)对艺术者意识形态的捆绑
艺术具有两重性:一方面它无拘无束,可以任意驰骋;一方面却又不得不受到体制的制约,甚至是在体制的高压下苟延残喘2。它入木三分地道出了艺术在夹缝中生存的本质,艺术领域既然属于文化体制的关键管辖区,艺术工作者的意识形态控制便尤为重要了:影片中著名剧作家吉欧德瑞曼从集会讨论到吃饭睡觉,甚至连性生活都受到监听的极端统治方法,不禁使人联想到苏联1937-1938“大清洗”时期,无数的文艺工作者连碰面都怯于谈话,何况提笔写作?“自由的艺术”已被畸形化为“意识形态的艺术”,所有先进思想观念都夭折于政治之腹中。
二、极权主义下道德沦丧的三种方式
(一)揭发他人以保全自我
此影片实质包含着一个挑战中国古训“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的悖论:人类经济社会与道德观念并非同轨进步,两者甚至会相背而驰——极权主义政体就是一个明证。《窃听风暴》的故事开始于1984年,这数字值得我们注意,因为乔治·奥威尔享誉世界文坛的反极权政治讽喻小说正是《1984》。换言之,剖析道德沦丧的多种表现方式,理应一开始便置于极权主义政体的框架内。作为一种现代性极端体制,它产生于二战后人类经济快速发展的阶段,但却实实在在地让道德的“利维坦”在全社会脱缰横行。
人本质上是尼采所谓有无限欲望的个体,媚俗或者屈服总是必然存在,只要个体处于极权的威慑和刺激之下。影片通过艺术家克莉丝塔不惜告发丈夫以求得自保的真实人性,诠释了第一种道德沦丧的方式。米兰·坎昆德曾说:“一切谎言的根源来自私人生活领域和社会生活的分界。”人类迫于社会的强压,将不惜臣服于罪恶之兽,即揭发他人,保全自我。犹如苏联1937-1938时期的“大清洗运动”:为什么一个政党能将自己一半的成员逮捕?为什么一支军队的军官团能在和平时期几乎被全部消灭?究其缘由,为了摆脱极权主义幽灵,全体社会成员不断相互告发,一者遭殃,意味着圈里人都将难以幸存,此般惨状又如涟漪般扩散至另一生活圈,罪恶也就肆无忌惮地随之传播开来。
(二)利用极权威慑力填平权欲的沟壑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一书里开宗明义:“城邦的目的是善。而善在政治学里就是公平正义,就是道德规范。”相信亚里士多德绝不会想到,几千年后冒出了一种现代概念的“极权主义政体”,其利用政治上的极端威慑力,来满足统治层的权欲以及无节制剥夺的意念,从而以沦丧的道德建设了这座“城邦”——民主德国。在影片中,官员古毕兹利用可耻的监听手段迫害演员克莉丝塔以求得高位,向我们裸露出极权主义体制下,不同于“明哲保身”的第二种道德沦丧方式。为什么这种政体会与亚里士多德的“善”相背甚远?根源就在于,极权国家不但有政权的高度囊集,而且能借助无限延伸和不受绳缚的政治力量,肆意控制全体社会成员和日常活动,这是它最大也最可怖的特点——就像结尾处吉欧德瑞曼质问监视过他的汉普部长:“你这种人竟操弄过一个国家。”正所谓,人一旦有了权欲,且是一种不被钳制的欲望,那么他离道德沦丧的火渊也不远了。
(三)“无知者”对绝对权威的盲从
绝对权威的确立只是孤立提供了铁链的一端,它亟需另一端即“对权威的集体盲从”与其发生连环作用,才能保证被束缚的“道德感”日益衰微。那么对于哪种统治的形式,人类会不自觉地陷入无理智的泥潭?答案是集权政治和极权政治。然而,前者对凶恶行为的促进作用远不及后者,这是因为即使集权者(譬如国王、族长、父辈)是多么的荒淫无道和滥用酷刑,相当大的一部分民众都会先积极进谏,而后痛思,最后运用理智去反抗这种非人道的管治,而极权主义国家相比之下显得更为可怕——它利用近现代的技术手段实现对整个社会的全面政治化,把一切价值理念或意识形态都囚禁在国家机器当中,使得全体国民不再从属于自己原本的思想,包括被政治侵蚀过的道德观念。所以,凡是能够维护统治者那不可侵犯的权威之举动,都具有伟大的正当性和道义感——“罪行”便如此堂而皇之地宣布了它的合法地位,譬如日本军民曾经想在二战投降前为裕仁天皇执行“一亿总玉碎”的狠毒策略,以及著名的表示无条件听从元首指令的“纳粹礼”等。但民众并不以为在践踏道德,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执行的是一种远远高于渺小个体的神圣使命。相比之下,影片《窃听风暴》似乎有所不同,面对在餐馆“讲统治者笑话”的朋友,其他人缄默不语,只顾低头躲避;还有陪同古毕兹闯入剧作家德雷曼的家里进行搜捕的警察,以及从头到尾不敢对德雷曼透露半句实情的邻居……尽管也是无条件地盲从于绝对权威,但这是缘于无信仰者的“无知”。总而言之,信仰走向了被拥趸或遭遗弃的两个极端,为什么道德沦丧会以这样奇特的第三种方式出现?除了“盛行的自我中心主义,蔓延的工具理性以及加剧的物化状况”3所致的盲目信仰因素,还因为人们自甘消解反抗意识,如同在极权海域听到塞壬之歌,无信仰的脆弱也就使得“恶妖”趁虚而入。
结语
《窃听风暴》的另一译名为《别人的生活》,我们能从“别人别时别处”中获得的生活哲思,便是坚守道德堡垒,以捍卫人性自由!如康德所言,无论外在的必然性如何压迫,都绝对不会扼杀我们对自己的道德律令。此实乃影片的真正价值所在。
参考文献:
[1]高红梅.高压之下的优雅——对电影存在主义的解读[J].电影文学,2007.
[2]龙春辉.九月的蓝天,纯洁的白云——评电影《窃听风暴》[J].青年作家(中外文艺版),2010.
[3]张琳.现代性的信仰困境和信仰塑造[D].复旦大学,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