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荡在记忆里的桃花香

张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逢春时，披一身清晨之光，漫步桃林。桃花清新的香气在微风中舞荡着，那如丝如绸的花瓣团簇成缤纷的花朵，在柔和的春风中轻轻地绽放，静静地绚烂，使人不禁联想到林黛玉《桃花行》中的“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的美态。抬头仰望，一树新红晕染开来，仿佛一树红云飘荡。

记得小时候，每逢桃花盛开的季节，我总爱缠着奶奶拍几张“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照片。奶奶倚着桃树，像天真的孩童般抿唇微笑着，在明媚的春光下，她的脸上那风霜雨雪的刻痕竟如桃花般迎风吐艳，使她显得柔美了几分。她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双眸明亮，慈爱地看着我东跑西跑、欢呼雀跃，仿佛是那香气里凝出的老媪，质朴温和。

我喜欢喝奶奶亲手泡的桃花茶，不知为什么，一向记性不好的奶奶将这件事记得格外清晰。

奶奶把隔年洗净晾干的桃花瓣放到古色古香的瓷壶里，再匠心独运地添几叶甜菊和几块冰糖，用沸水一冲，顿时，一股袅袅的热气裹挟着馥郁的桃花香扑面袭来，在老屋的房梁上追逐嬉戏，有种下了露般的清凉甘洌。

奶奶把盛着温温的桃花茶的瓷碗送到我手边，笑道：“囡囡乖，快喝茶吧。”我小心翼翼地端过白净的瓷碗，小口小口地品着，暖暖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我贪婪地深吸一口气，生怕错过了些什么。

刚入口是微涩的苦桃仁味，让人口舌生津，而后回甘，清甜的味道充斥口腔间，连呼出的气都是香的。

后来，桃树枝头上的垂垂繁花已于不知不觉间变成香甜多汁的桃子。奶奶虽已年逾花甲，但依旧步履矫健，踮脚把枝头一个个鲜香可爱的桃子摘下悬在一个小篓里，等我放学回家洗了吃。而她自己，却是几乎碰也不碰的，除非桃子已经磕碰烂了，凹下去一块，成了坏桃，奶奶才削去坏死的部位，一尝可口的桃肉。

我捡了一个最鲜最香的桃子，举过头顶：“奶奶，你也吃桃子呀！”我眨巴着眼睛望向奶奶。奶奶却不接过，望向我的眼神慈爱如水：“我不饿，囡囡吃吧，你要长身体喱！”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就像奶奶口中的“南瓜豆角，见风就长”。学业越来越繁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再有时间去老屋看看给我泡桃花茶的奶奶，不再有时间去看老屋门前的那一树春光烂漫了！

新居小区门前长着一棵桃树，每年春天，桃花朵朵生机蓬勃、顾盼生姿。“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每每看到这一幕，我的眼前总浮现出故乡的那树桃花和奶奶的音容笑貌。

记之愈深，爱之愈切吧。

桃花盛开的场景，和很多人一样，是我记忆的凭证，它被压成薄薄一片，夹在岁月的书页里，成为我记忆书册中的一枚闪亮的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