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史炎的诗(组诗)
2016-05-14余史炎
|我曾走过它们的身旁|
我将继续行走,绝不刨开泥土
种植水稻、果子
他们都习惯脱去外衣,看清
根的真相。风于是就乱了
一些事又必须从头说起
行走,在田间。和一棵树对话
我们遇见,秋后散落的叶
我也将她遗忘。春天到来
你就去一一辨认,他们的脸
和过往。事实上,我已走过它们的身旁
|我安然入睡|
将床搬到夜的院子里
四周都有墙
要容许一片空白去等待
要坚持不至于无边
自然就是水的池那样大小
装下月的影子,但不在意
月是否存在,不在意
它的圆满和残缺
甚至把一切都遗弃在
时间的发梢里
我安然入睡,对于一个人
我总有所敬畏
我总无所顾忌
睡着穿过宁静的深夜
东墙又悄悄发白
|坐在车上密谋一首诗|
坐在车上密谋一首诗,设下一个圈套
最好是借水,变幻莫测的形态
再利用一个跳跃的姿势,使他沉默了的
尸体,沉入大江后浮出水面
等到真相大白,声色全无的词句
谓之为作品,一场用尽一生的生死较量
|他们不再言语|
他们已经枯萎,脱去枝上叶
我正在冰水之中醒来,长出身外衣
他们已经陷入僵局,远离喧嚣
我正在忙碌之中回望,接近暮霭
他们不再言语。他们
会不会再来抚摸我的童年
|时间没有记忆|
时间从不忙碌
他看你在忙碌中枯萎。
时间从不休息
他看你在休息中喘促。
时间他是什么呢?
你从未见过那张脸。
那声音也在黄昏消逝。
身体紧闭成夜的时候,
你站在灵魂门外
美人,你也别回头
——他从没来过
你的王,他还没出生
时间没有记忆
请悄悄为自己送行
|晚 宴|
晚宴是最迷人的
可以安心接受一顿饱醉
来自四面八方的宾客
纷纷落在饭桌上
这是常有的事。主人脸上的光
身不由己的声音在开花
眼睛不停奔跑,今天谁邀请
那个低着头的人
他也满怀祝福。他看到
一群远去的马匹
桌面的草原空空荡荡
惟有未被邀请的女人在行走
总会有那么一天,
牙齿凋零,食欲不振。
一生的美味,
纷纷落在窗外的过去。
臃肿的树干,
不再需要繁花的装饰,
硕果的挂载。
它必然瘦到好处,
直至无怨无悔,
看着年轻的女人
大口大口吃肉,
就已经足够幸福。
然后,她们的肚子
掩盖了娇挺的乳房。
岁月,悄悄在
另一个方向凸出。
|情理之中|
我的坚持是随意的
住在城市,或深居山村
高处同样是辽阔的天空
我与草木一起遥望他方
根部掘地是自适的事实
一样的是,白云与水
都在奔走他乡
站在那里惟有过去与未来
停或不停,走或不走
梦与醒自有分寸
红杏出墙又有什么不好
都在情理之中,美不胜收
|香烟里的冬夜|
我总听见
幸福的人在夜里哭泣
不像温柔
在夜里幸福
阴影之中盛开的花朵
不顾昨天的“立冬”
于是
草木此刻无力呻吟
你们在夜里拭泪
我双手悠然
一根烟也在黑暗之中
无限明亮
|他 们|
他们热衷天堂金色的云朵
他们厌恶地狱冰冷的镣铐
他们甚至妄想西方的极乐
他们还不知道去向
把车子拼命开向大海
他们不断地寻找安宁
却又不得不面对汹涌的波涛
他们不断地寻找辽阔
却又不得不站在岸边
他们呼唤着别人的名字
神的双耳陌生
他们却为什么不到山上
画一座坟墓
|抛 售|
如今的服饰是什么朝代的
我穿着马蹄的鲜花不再奔跑
我戴着剪齐的短发坐下来年轻
我唱着一瞬间热闹了的歌儿
我时而低头故作深沉
我还想起西北的猎犬价值万金
我看见镜子里装下了陌生
他还在笑,冷冷冰冰
镜面终于有雾,已是日在隅中
草木拭去水滴,融化了
抖落一身的迷恋着的灰尘
我想我必须独立起来行走
我的主迟迟不来出世
我与时间还没有谈妥价钱
我把人群中的衣裳一一抛售
我终于看见落日将至
闹剧就要谢幕,我还没准备好鞠躬
坐着未曾起身,索性躺下睡眠
责任编辑 杨 希
余史炎:用过笔名余辜、也瘦,广东潮州人,1982年4月生。出版有诗集《不带尘埃的微笑》,现为《九月诗刊》编辑,韩山师范学院诗歌创研中心理事,湘桥区文学协会常务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