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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圈的恶搞进行时

2016-05-14

财富堂 2016年7期
关键词:艺术家挑战艺术

我以为,恶搞绝不是经典的进化版,而是讽刺版。恶搞是以对抗的思想、无厘头的精神,采用挪用、戏仿、变形、拼贴等方式,对经典或者偶像进行戏谑或调侃。恶搞有“寄生性”,它不是独立的存在,它总是针对某种正统文化或者经典偶像,但恶搞不是向偶像的致敬,也不是对经典的向往,恶搞是东施效颦,但是目的是为了讽刺西施,恶搞是狗尾续貂,但是它以此为荣,恶搞故意突出“低俗”,让人们重新评估“高贵”和“高雅”的价值。

恶搞是怀疑与挑战

艺术圈从来都不乏恶搞,自从20世纪初,杜尚给蒙娜丽莎加上胡子,把小便器拿进展览会之后,艺术界就开始了大规模的恶搞。情境主义者用标语口号代替了绘画;玛格丽特在一幅烟斗的图片旁边标上“这不是一个烟斗”;皮耶罗·曼佐尼把大便装进罐头卖了天价;“游击女孩”给名画戴上猩猩头套......

中国艺术圈也不乏恶搞,在89现代主义大展上卖虾、孵蛋的行为艺术;政治人物符号被各种奢侈品符号围绕;徐冰的山水装置转到背面是一堆垃圾……作为艺术圈的一种“亚文化”,恶搞也随着艺术浪潮起伏不定,艺术圈的恶搞有时候来势汹汹地要推翻一切,有时候只是不痛不痒地给艺术经典添加一点花边。

恶搞的诞生,是因为传统的价值失去了活力,旧体系的运作发生问题,恶搞的出现证明了正统的文化艺术已经成为时代前行的拦路石,当艺术象征符号不再具有支撑力,当经典图像失去了当代的价值,传统的文化艺术就会产生动摇,这时就会有反对的声音出现,有时候反对者并不是以一种正面挑战的姿态出现,而是以恶搞的方式出现,只有嬉笑没有怒骂,恶搞是草根以恶作剧的方式对权力阶层和强势文化的一种怀疑与挑战。

西方的恶搞艺术

最早的大规模“恶搞艺术”大概出自达达主义,第一次世界大战摧毁了传统欧洲的价值观和文化秩序,汉斯·阿尔普、弗朗西斯·毕卡比亚,当然还有达达的灵魂:杜尚,这些叛逆青年厌倦了战争的野蛮和传统文化的压抑,他们希望通过种种“恶搞”来否定一切,破坏一切,打倒一切。

达达主义者模仿马的声音来念诗、把自由洒落的纸粘贴在板上成为拼贴画、任意剪下报纸的文字作为诗歌、把自行车轮安在木凳上,甚至把小便器当作艺术品搬进了美术展……达达主义者的那些充满幻灭感、虚无主义和愤世嫉俗的“恶搞”深远地影响着后来的艺术家,达达主义者的恶搞也动摇了传统艺术中的“美是唯一”“创造力的重要”“艺术与非艺术的边界”等等重要原则,也为后来的艺术圈恶搞奠定了底色。

达达主义者开启了“恶搞”的先河之后,20世纪60年代,西方艺术圈再次迎来恶搞的高潮。二战之后的美国进入空前繁华的大时代,同时也衍生了许多难以调解的社会问题,贫富分化、种族歧视、消费主义、自由受限……等等社会问题愈演愈烈,由此催生了60年代著名的“反文化运动”。在反文化运动中诞生的“观念艺术”以恶搞的姿态挑战着传统艺术的观念。观念艺术家强调思想与观念,主张取消造型艺术的形象、色彩、结构,甚至还要取消绘画、雕塑本身。有些艺术家对美国人无休止的过度消费非常反感,他们声称:“不愿意再给这个商业世界添加多一件商品。”他们开始创作不能在市场上交易的“观念艺术”

同时期的欧洲,情境主义者也用恶搞对抗着资本主义的景观社会,挑战着传统的艺术观念,德波等情境主义艺术家把“永不工作”的口号标语摆放在艺术展上,取代了传统的绘画艺术。70-80年代,沃霍尔把罐头招贴画和娱乐明星肖像制作成艺术品,这种看似无厘头的恶搞让人们意识到在物质消费主宰的时代中,艺术不再是值得献身的神圣事业,艺术品也不再神秘而高贵,艺术家也可以是一个名利场中的生意人。

80年代的女权主义运动中,女权艺术也不乏“恶搞”,著名的女权艺术团体“游击女孩”在一幅海报中给安格尔的裸女名画套上了猩猩头套,并附上标语:女性是不是脱光了衣服才能进入大都会博物馆?她们以此举抗议艺术圈对女性的歧视,当时大都会博物馆中展示的作品仅有5%出自女性艺术家之手,而其裸体画像的主角却有85%都是女性。还有的女性艺术家把女性头部与男性身躯“结合”在一起,把自己整容成为“怪兽”模样,以此恶搞男权主义的审美观。

80年代末期的冷战结束之后,革命时代渐渐远去,90年代的西方自由青年不再有旧日的热血与狂野,不再渴望推翻一切、对抗一切,背后的原因就是福山所说的“人类历史已经终结”,资本主义与民主制度已经获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当代的西方青年不再有什么乌托邦理想值得去追求,也不再有什么思想束缚值得去抗争,他们也不再有推翻一切的热情,西方政治文化重新回归保守主义。没有了轰轰烈烈的“反文化运动”爆发出来的能量作为背景,艺术圈的恶搞也日渐变得温和。

90年代之后,西方艺术圈依然不乏著名的恶搞艺术,达明·赫斯特在一个骷髅头上镶满钻石,让人重新思考死亡和消费的符号意义。培根画出了《被陨石砸死的教皇》,撕下权威的面具,展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本色和困境。昆斯以自己与妻子为主角制作了夸张的色情作品。还有那些把一堆糖果摆进美术馆任人自取、把夹克衫扔在展厅角落作为作品……尽管90年代之后的当代艺术的“恶搞”,依然有着惊世骇俗和夺人眼球的效果,尽管这些新一代的恶搞背后也有艺术家不俗的语言和观念,但是已经没有达达主义、观念艺术那种气吞山河地否定一切、推翻一切的澎湃气势。

中国的恶搞青年

恶搞是旧传统和老权威开始衰败的先声,中国艺术圈的首轮大规模的恶搞,始于风起云涌的80年代末,中国的第一代现代主义艺术家挟裹着“85新潮艺术”的声势,挥舞着理想主义的旗帜,雄心勃勃地要挑战旧审美和旧体制。在89现代艺术大展上,行为艺术家张念在盘腿坐在一堆稻草上,在周围地上散放着十几个鸡蛋,胸前的白纸上写着“孵蛋期间,拒绝理论,以免打扰下一代”。吴山专在展览上出售新鲜对虾。肖鲁与男友唐宋枪击电话亭完成了名为“对话”的作品……最后展览因为“恶搞过度”被关闭。当时的恶搞大都有着“反规律、反传统、反经典”的观念,与达达主义同出一脉。这些第一代现代主义艺术家们的恶搞,不仅是他们对旧审美的颠覆,也是对新世界的向往。

80年代的理想主义破灭之后,进入物质繁荣、精神苍白的90年代,王广义的《大批判系列》把政治人物、工农兵等“文革”形象与各种名牌符号结合在一起,通过恶搞宣传画与大众名牌来探讨保守政治与物质消费对人们的影响。

90年代的岳敏君通过挪用、拼贴等手法“恶搞”了《草地上的午餐》、《马拉之死》等许多名画,原作中的庄严肃穆被消解,只剩下荒诞与无聊,表达了浅薄、空虚、苍白的90年代气质。(值得一提的是,《马拉之死》原作就是一幅恶搞作品,全身赤裸的女子与两名衣冠楚楚的绅士坦然地坐在草地上午餐,这在当时就是惊世骇俗的恶搞作品。)如果说80年代的中国艺术青年的恶搞有建立新世界的雄心,那么90年代的恶搞则更多是艺术家面对一个精神贫瘠的时代的无奈与叹息。

对于新世纪的新青年来说,挑战艺术体制、颠覆艺术形式显然只是一个空洞无聊的口号,没有任何现实意义。当年号称要埋葬一切的达达主义和情境主义,宣传不能成为商品的观念艺术,最终的归宿都是他们当年要推翻的美术馆。所以新青年们不打算挑战什么与争取什么,嘲讽与不屑已经是当代青年能够想象的最大的叛逆与狂野。

这一届新青年选择了“坏画”作为恶搞的符号。近两年来开始流行的坏画,特征就是画面模糊、意义暧昧、粗糙混乱、黑色暴力。“坏画”以恶搞的姿态出现,挑战着经典绘画的甜俗腻,挑战着流行文化的闪亮、肤浅和取悦视觉的图像。“坏画家”试图让绘画重新回归精英文化,而不是逐渐靠近流行文化的图像;让绘画重新回归艺术本体,而不是重复简单的文化象征符号。新青年的恶搞也折射出他们与上一代人大相径庭的身份认同和价值取向。

恶搞艺术的网红

除了艺术家对于经典艺术品的恶搞之外,近年来流行文化也开始加入恶搞经典艺术形象的行列。甚至有些人通过恶搞艺术成为一时之网红。

有一种观点认为,恶搞有时候可以打破流行文化与经典艺术之间的差距,当经典艺术在恶搞之下褪去神秘高贵的面纱,大众与经典艺术之间的隔膜就会被打破,当经典一再被恶搞,大众对于经典形象也会由陌生到熟悉,由抗拒到接受。

但是此种流行文化对经典艺术的恶搞,往往流于表面,并没有挑战的颠覆的意味。《蒙娜丽莎》和《呐喊》被恶搞了无数次,我们的文艺青年们也没有因此而更加了解这些经典名作背后的艺术史和文化史。乾隆的古典画像被制作成动画,配上流行歌曲,皇帝化身为亲切可爱的邻家大叔,固然让我们欣然一笑。我们看什么“文艺复兴艺术八卦史”的时候也会哈哈大笑,但是看上一百部这样的艺术八卦史或者吐槽艺术的小视频,我们对于艺术史的认识依然没有任何加分。

有些恶搞艺术本来具有一定的批判性与颠覆性,但是在形成某种风格之后,被商业文化“收编”,比如被印刷在各种流行服饰和日常用品上的波普艺术和涂鸦艺术。恶搞艺术成为流行文化和商业文化的同谋,颠覆性与批判性被迅速消解。

艺术圈里的“吐槽帝”本来是反叛与个性的象征,凭着对现代艺术与当代艺术的“吐槽”,讽刺调侃着“精英艺术”高高在上、脱离大众的姿态,但是随着“吐槽”成为一种营销手段,随着“吐槽帝”成为各大博览会的嘉宾,“吐槽”的挑战精神也荡然无存,“吐槽帝”也迅速成为商家宣传与炒作的工具。

经典艺术不同于大众文化,大众文化的目的是让人们通过娱乐来获得感官刺激。某些对经典艺术的恶搞往往是为了娱乐而娱乐,为了搞笑而搞笑,在用游戏和调侃来解构了艺术之后,并没有让观众领悟到艺术的魅力,只是在一场虚无的闹剧中娱乐至死。

值得一提的是,网络时代的恶搞艺术也出现了新的潮流,以往的艺术家在画布上创作恶搞图像,如今随着各种P图软件和视频编辑软件越来越简单化,恶搞图像也不再是艺术家的专属。恶搞的话语权不再掌握在文化精英的手里,恶搞艺术图像越来越大众化、草根化,在技术进步、全民恶搞的今天,艺术家要想通过拼贴、戏仿等图像来冲击视觉,难度太大了,分分钟淹没在全民恶搞的汪洋大海中。早年间的戏仿、拼贴等恶搞艺术也不再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这大概也是近年来许多艺术家放弃了现实题材,走向艺术语言探索,放弃现实题材,重回抽象的社会文化原因。

结语:

恶搞艺术也有轻重之分、优劣之别,重点是看恶搞之后有没有提出新的价值观,还是仅止步于游戏。有些恶搞是为了推翻旧价值和旧传统,重新建立充满活力的新价值体系,意味着精神的解放和自由的满足。有的恶搞仅仅是出于商业目的的哗众取宠,或者出于荷尔蒙冲动与青春期的懵懂,用恶搞来回避问题,躲避现实,否定一切价值,蔑视一切崇高。在纯粹为了恶搞而恶搞之余只有虚无,并没能提出替代的新价值。前一种意味着艺术圈充满活力与生机,后一种则意味着流行文化与虚无主义正在侵蚀着艺术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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