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书影
2016-05-14汤源生
汤源生
处俗世太久,人会变得俗不可耐,最心疼的是少阅读;玩网络太深,头就变得浅不用探,最可憎的是不拿书。发现自己这种情况,我有一种深深的慌张,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发出疑问:我这是怎么了?到底还是不是曾经爱书的我?
于是,我找尽机会想好好地深入读几本书,然后,家里卫生间的洗面台、卧室的床头柜、客厅的茶几、书房的书桌全都摆上了我准备读的书。可摆着摆着,它们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变成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不忍心我又把它们收回到柜子里了:齐邦媛的《巨流河》只能被挤到那黑黢黢的角落里,黯然神伤地独自流淌;杉山正明演绎的《忽必烈的挑战》就是再轰轰烈烈,也被埋没成纸上的辉煌;岱峻是如何《发现李庄》的,我也无从知晓……
这一下,我觉得,我真的该好好地读读书了!
书从何而读?书从做时而读,因为我是一个做书的人,读书就是我的本分、我的职责,对于书,我本就应该有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感情。
曾经,我一大学同学向我咨询出书事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一张口就来了一句:“你们出版商……”听到那个“商”字,我有了一种本能的反应:她想压低我的位置来提升自己。没等她说完,我就立即让她纠正为“你们出版人”。也许,我这样是有些小题大做,但无论如何,在我的内心深处,“商”与“人”的选择,是不可以随意,也不可以模糊的。因为它凝聚的是整个行业几代人的信念与信仰。如果我可以夸张地诉说一下自己内心的话,那么最动人的话是:为了做书,即使给予我的是撕心裂肺般的从业孤寂,我依然会无怨无悔地继续忍痛前行,我想在人类的精神园地里,为花儿的盛开任一份修篱的职责。
阳光下,倚篱的花最美!
假如经过我的努力,别人的著作里能春光满溢,那么我将毫不客气地套用安妮宝贝的一句话:“春光如此美好,我怎能不盛装出席?”是的!虽无法阅尽人间的花开花谢,但至少我可以去感受那一年一度寒冷过后的温暖。
我有理由让自己的精神园地因别人的踩踏而荒芜吗?
当然,做书归做书。但如果一个做书人不读书的话,他将怎么去嗅闻书里真味、书外墨香呢?又如何能探测到时代大潮的最真实的每一次脉动?所以,除了为人经营好书外,我更倾心的还是读书。
清风吹动年华,翻开大地心事。每当紧张忙碌的工作完成之后,我的脑子总会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场景:一抹暖阳、一把摇椅、一杯清茶、一本书、一个下午……我把自己丢进一种无边的闲适之中,让放松毫无限制地任性下去,我的日子也在风平浪静中驶向饭香汤美的宁静,让自己嘈杂的灵魂门口腾出一块有泥土般色彩与味道的空地,我想在那里悠闲地晒晒太阳。
可人世的心事太多太杂,我无法随意地放空日子,慵懒在自我的每一个角落里。我想阅读!所以,我很羡慕陆游能有“寒生点滴三更雨,喜动纵横万卷书”的放肆,也甚理解黄庭坚对“三日不读书,则语言乏味,面目可憎”的咀嚼,他们这是尝尽人间书味的最美表达,是一种可以毫无顾忌地读书的随意宣泄。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是古人理性的哲学思考,也可以理解为是今人感性的物欲悲凉。我摊开手心,已找不着那些书页曾经在那里如岁月风霜般割过的痕迹了,因为韶华已在无数的灯明灯灭中把方向倒转回去,我离青春越来越远,越来越稀薄……
虽然我懂得,古人留给我们“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忠训可以维用千年万载,但我们自己最好的故事,还是要我们自己来述说,来演绎。我记得,台湾女作家龙应台曾说过:“火车错过了,也许有下一班;时光错过了,却如一枚亲密的戒指沉入大海,再多的牵挂惆怅也找不回来。”
于是,那一夜,我做了一个奇特的梦:
在一个高高的群山之巅,有一座阳光四溢的房子,屋子里面,书围着我,我拥着书,我贪婪地吮吸着书里的各种精髓,有一种感觉如同回到母亲温暖的怀抱。在那里,我不但可以拥有书香,还可以拥有茶香、咖啡香……
那是山的梦,房的梦,也是书的梦,咖啡的梦。它似曾相识,却又亦真亦幻。哦,那是鼓岭大梦?
那一刻,我融化了,融化在自己的书影梦里,融化在自己的书香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