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卡夫丁峡谷”的可跨越性

孙健伟

摘 要：著名的“卡夫丁峡谷”理论，是马克思晚年针对落后国家能否跨越资本主义制度而提出的。马克思认为，这种跨越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必须具备内部的历史条件和外部的优势条件。后来，列宁根据帝国主义的时代特征，对这个理论进行了扬弃，并指导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实践。在当前的国际环境中，“卡夫丁峡谷”理论中体现的方法论原则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广大发展中国家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启示意义。

关键词：卡夫丁峡谷；跨越；历史实践；现实启示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07-0043-03

19世纪80年代以后，马克思针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新形势和新变化，提出了著名的“卡夫丁峡谷”理论。“卡夫丁峡谷”理论为落后国家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奠定了理论基础。它既丰富了社会主义学说，也极大地促进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本文从马克思对“卡夫丁峡谷”理论的探索、列宁对“卡夫丁峡谷”理论的扬弃、跨越“卡夫丁峡谷”的历史实践以及“卡夫丁峡谷”理论的现实启示四个维度出发，刍议自己的观点。

一、何以成为可能：跨越“卡夫丁峡谷”的理论探索

在马克思著作中，马克思明确地使用“卡夫丁峡谷”这个词是与俄国社会关联在一起的。19世纪六七十年代，正值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对俄国进行大规模改革，他废除了俄国的农奴制，开始发展资本主义经济。恰逢这个时期，马克思《资本论》俄文版第一卷于1872年在俄国发行。因此，俄国的学者和革命人士对本国的发展道路产生了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主要是俄国怎样从封建落后的生产方式过渡到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的历史必然性问题以及俄国社会普遍存在的农村公社的发展问题。

1881年2月16日，俄国的革命民主主义者查苏利奇（俄国民粹派的一位思想家）致信马克思，希望马克思能说明俄国农村公社的发展前景问题和世界各国都要经历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历史必然性问题。1881年3月，马克思在给查苏利奇的回信中正式提及了“卡夫丁峡谷”问题。马克思指出，《资本论》对资本主义生产的起源分析，明确限于欧洲各国，俄国由于历史条件不同，由封建的生产方式过渡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必然性不适用于俄国。在西欧，“是把一种私有制形式变为另一种私有制形式”[1]430。而在俄国，“除了迅速盛行起来的资本主义狂热和刚开始发展的资产阶级土地所有制外，大半土地仍归农民公共占有”[2]379，“土地公有制使它有可能直接地、逐步地把小土地个体耕作变为集体耕作，并且俄国农民已经在没有进行分配的草地上实行着集体耕作，俄国土地的天然地势适合于大规模地使用机器。农民习惯于劳动组合关系，有助于他们从小土地经济向合作经济过渡”[1]435；与此同时，马克思还说道，“和控制着世界市场的西方生产同时存在，使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的成就应用到公社中来”[1]436。根据马克思的论述，笔者认为，俄国要想真正地跨越“卡夫丁峡谷”需要具备两个因素：一是要具备自身的历史条件和社会主义因素，即农民阶级的广泛存在和以土地公有制为特征的大规模农村公社的存在；二是要吸取外来的优势条件，即“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一切肯定的成就”。

我们知道，马克思、恩格斯在对资产阶级的历史评价中曾经鲜明地指出，“资产阶级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资产阶级不仅锻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还产生了将要运用这种武器的人——现代的工人，即无产者”[2]405。所以，笔者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一切肯定的成就”，指的是资本主义条件下创造出的发达的社会生产力和资产阶级的掘墓人——全世界的无产者。此外，在《共产党宣言》俄文版序言中，马克思写道：“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2]407在这里，马克思指出了俄国可以直接跨越“卡夫丁峡谷”并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但是它必须要“成为西方无产阶级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这一点是马克思从全世界范围内无产阶级运动的角度考量的，它清楚地表明了马克思生前的革命主张，即“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共同胜利论”。所以，跨越“卡夫丁峡谷”不是单纯地指落后国家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制度而直接进入社会主义，而是指这种跨越首先需要落后国家内部具备一定的历史条件和社会主义因素，如十月革命前期的俄国，存在着农民阶级的广泛性、以土地公有制为特征的农村公社、国内阶级矛盾的尖锐以及布尔什维克政党的正确领导等等。但是，在跨越“卡夫丁峡谷”之后，也不意味着社会主义的真正实现，社会主义的真正实现又必须及时汲取外部的优势条件，即资本主义条件下创造的发达的社会生产力和联合其他国家无产阶级的共同革命。由此可见，马克思的“卡夫丁峡谷”理论既指出了落后国家跨越“卡夫丁峡谷”的可行性，也指出了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共同推翻资本主义的可能性。

二、理论变迁：列宁对“卡夫丁峡谷”理论的扬弃

19世纪末20世纪初，自由资本主义开始向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过渡，列强之间争夺霸权、重新瓜分殖民地的战争愈演愈烈。列宁根据帝国主义的时代特征提出了社会主义的“一国胜利论”。1916年，列宁在其《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纲领》的文章里阐述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各个国家是极不平衡的。而且在商品生产的条件下也只能是这样。由此得出一个必然的结论：社会主义不能在所有国家内同时获得胜利。它将首先在一个或者几个国家内获得胜利，而其余的国家在一段时期内将仍然是资产阶级的或者资产阶级以前时期的国家”[3]88。这样，“一国胜利论”的提出为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做了理论准备。透过列宁的“一国胜利论”，可以看出列宁对马克思的“卡夫丁峡谷”理论进行了扬弃。它扬弃了马克思“卡夫丁峡谷”理论中“相互补充”“共同革命”的部分内容。也就是说，马克思的“卡夫丁峡谷”理论被列宁继承了下来，但已经有所改变。具体而言，落后国家要想成功跨越“卡夫丁峡谷”，依旧需要具备内部的历史条件和外部的优势条件。内部的历史条件包括国家无产阶级力量的强大、无产阶级政党的正确领导、国内阶级矛盾的尖锐以及土地公有制等等。但是，外部的优势条件不再包括马克思“卡夫丁峡谷”理论中“相互补充”“共同革命”的内容，而变成了落后国家可以少数或单独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汲取资本主义条件下创造的发达生产力的内容。总之，列宁对马克思的“卡夫丁峡谷”理论进行了扬弃，十月革命的胜利及其后中国等一系列国家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证明了这一理论的正确性。

三、历史实践：成功跨越“卡夫丁峡谷”

1917年，列宁成功领导了俄国十月革命，建立起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政权。虽然苏维埃政权在俄国的确立实现了“卡夫丁峡谷”的跨越，但是还不是真正实现了社会主义。因为它只发挥了内部的优势条件，还没有汲取外来的优势条件，即资产阶级所创造的巨大社会生产力。所以，列宁在实施战时共产主义政策并成功地粉碎国内外敌对势力之后，他意识到，苏维埃俄国的生产力水平相比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还是落后的，在苏维埃政权确立之后，必须尽快地发展生产力和提高生产力水平。因此在1921年3月布尔什维克政党实行了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新经济政策。新经济政策中的余粮收集制、恢复商品货币关系和引进外资等措施，适应了当时苏维埃俄国的国情，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使得以小农为主体的苏维埃俄国找到了一条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正确道路。

在中国，自1840年以来中华民族饱受西方列强的侵略和欺凌，泱泱大国成了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为此，先进的中国人掀起了一系列的救亡运动。从戊戌变法的改良、到清末新政、再到孙中山的民族革命，此起彼伏。但是，“西方资产阶级的文明，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资产阶级共和国的方案，在中国人民的心目中，一起破产了”[4]147。最后，中国的无产阶级登上了历史舞台，担负起了救国救民的任务。中国的无产阶级是在列强和民族资本的双重压迫下产生和发展壮大的，它的发展壮大为中国共产党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阶级基础。因此，国内阶级矛盾的极端尖锐、资本主义方案的接连失败和中国无产阶级力量的发展壮大为中国跨越“卡夫丁峡谷”的实践形成了一个内部的历史条件。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后，担负起救国图存的历史重任。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取得了革命的胜利，建立了新中国。新中国的建立是一次成功跨越“卡夫丁峡谷”的历史实践。但是，这种“跨越”同当时的苏维埃俄国一样，是依据内部的历史条件产生的，它并没有具备发达的社会生产力。所以，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中国共产党人又带领中国人民进行了一五计划和三大改造，将建设与改造同时并举，并于1956年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制度。在确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之后，先进的生产关系与落后的生产力、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成了国内的主要矛盾。因此，在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共产党真知灼见地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指在中国生产力落后、商品经济不发达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必然要经历的特定阶段。也就是说，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是新中国在跨越了“卡夫丁峡谷”之后，发展生产力和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阶段。邓小平鲜明地指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5]373。因此，只有发展生产力才能弥补落后国家在跨越了“卡夫丁峡谷”之后的缺陷，才能更好地促进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统一，才能更好地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

四、思考与讨论：“卡夫丁峡谷”理论的现实启示

马克思对跨越“卡夫丁峡谷”的理论探索、列宁对“卡夫丁峡谷”理论的继承和发展以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历史实践，都证明了“卡夫丁峡谷”理论的预见性和正确性。而在当前的国际环境中，“卡夫丁峡谷”理论不仅对改革开放的中国，而且对广大的发展中国家都具有深远的影响。

首先，中国在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历史进程中，其发展成就举世瞩目。一方面，中国创造了奇迹般的经济增长，国内生产总值已达全球第二位，另一方面，中国解决了十几亿人口的温饱问题，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显著提高和改善。中国取得的成就为世界所惊叹，中国模式的巨大魅力逐渐为世界所讨论。对于中国模式，它实质上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具体国情相结合的创新型模式，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模式。这个模式体现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层面。正如西方学者马丁·雅克评论的那样，“中国的现代化之路将大大有别于西方。中国将从根本上推动世界变革，其深度远远超出过去两个世纪中任何新兴的大国”[6]329。可见，中国模式是改革开放之后形成的而不同于西方的发展模式。这一模式融合了马克思“卡夫丁峡谷”理论的精髓，即必须要把内部的历史条件和外部的优势条件结合起来；这一模式也必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一步增光添彩。

其次，在经济全球化、世界多极化的国际形势之下，“卡夫丁峡谷”理论也对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一些现实启示。第一，发展中国家应当认识到发展生产力对国家建设的重要性。生产力是社会历史进步的根本动力，发展中国家应当全面地提高本国的生产力水平，促进国家财富的增长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与此同时，当今世界是个开放的世界、包容的世界，发展中国家应顺应世界潮流，积极参与国际活动，与国际接轨，积极汲取和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以弥补生产力水平的不足。第二，“中国模式的崛起不仅对中国未来的发展具有深远意义，对世界的发展尤其是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也有借鉴意义”[7]，发展中国家可以学习和借鉴中国模式的先进经验，同时与本国的具体实际结合起来，积极开展与中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合作和交流。第三，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必须坚定不移地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为人民服务，真正树立和践行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与此同时，中国作为维护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坚定力量，需要积极加强同广大发展中国家合作交流，支持他们的建设，维护他们的利益，积极主动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朋友站在一起，用中国模式的巨大优势和国际友谊的道义力量来帮助他们的发展和建设。

最后，马克思在晚年针对落后国家而提出的“卡夫丁峡谷”理论，向人们阐述了落后国家要想实现“卡夫丁峡谷”跨越，必须具备内部的历史条件和外部的优势条件。这体现了马克思研究社会和历史问题的一个重要方法论原则——内因与外因相结合的辩证思维方法。内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根本依据；外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必要条件。只有仔细调查和研究内因，有效利用外因，并把二者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促进事物的发展创新。因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想更好地促进自身的发展建设，那就必须清楚地认识和了解本国的实际国情，以国情为立足点和出发点，制定符合本国国情和本国人民利益的政策措施；与此同时，还必须认识到当前的国际形势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完全不同，和平与发展已经成为世界的主题，经济全球化使得各国的交往更加密切，跨国公司的多元化、资本的全球化和互联网技术的网络化使得每个国家都被连成一个整体而不可分割。所以，不论是中国还是其他的发展中国家，都应该积极地与国际接轨，汲取世界各国特别是发达国家的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以更好地促进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发展。此外，马克思的“卡夫丁峡谷”理论归根结底是为了在全世界实现社会主义而提出的。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从理论到实践，刚刚经历了两个世纪左右的时间，它不能与资本主义四五百年的历史相提并论。因此，社会主义在前进的道路上必然要遭受一定的挫折甚至反复，但是，道路的曲折不能替代前途的光明。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大国，其社会主义的发展首先要立足于本国国情，坚持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真正树立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积极贯彻“四个全面”的战略布局。其次要以宏观的视野，坚持对外开放，加强与世界各国的交流合作，学习和借鉴各国的先进技术和经验。只有这样，才能始终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断前进，才能更好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列宁全集：第2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4]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6][英]马丁·雅克.当中国统治世界 西方世界的衰落和中国的崛起[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

[7]郑永年.国际发展格局中的中国模式[J].中国社会科学，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