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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冰棚棚

2016-05-14杨仲文

上海采风月刊 2016年8期
关键词:棒冰小绵羊馄饨

杨仲文

美工科服装组矮老头曹师傅比较寡言,厂里不少这种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做生活、默默无闻的老工人。解放前电影厂学生意,解放以后私营厂合并入上影厂,曹师傅有点文化,就进了服装组。因为搭过一部戏,大家同处一个摄制组,相熟了,厂里见到点点头打个招呼,讲起来,才晓得大家都住在钱家塘。

钱家塘以前有一只池塘,此地“钱”是大姓,上海寸金地,池塘老早填了,上面造房子。整个地块是密密麻麻老式里弄,夹杂了很多本地房子,还有不少简房陋屋。算是看不到滚地龙江北草棚棚,因为到底是在法租界霞飞路(淮海路)“大墙后面”。不过天天要倒马桶,好几条弄堂只有公用自来水,烧饭时大家挤在大龙头边淘米汰菜很热闹,淘米汰菜水不倒掉,盛在桶里拎回去再派用场,上海人就是这样会过日脚。

曹师傅住在南昌路551弄丁支弄11号甲,光看门牌号头就晓得钱家塘有多少小弄堂横弄堂,要用天干地支来分清。去曹师傅家,问人家怎么找?当地居民一时讲不清方向,一说“棒冰棚棚”,两个小囡就会跳了奔了带侬去。老人也讲不清来龙去脉为啥叫“棒冰棚棚”。有人讲,解放前头有个罗宋人(白俄人)搭了个棚棚造棒冰;有人讲,解放以后房地产公司(国营)到钱家塘来一家家量地皮定房租,量到这间棚棚,三面墙壁是邻舍房屋所有,不好再算钞票,只是借天借地搭只棚棚,这点占地面积算来算去房票簿开出来只得人民币八分,就两根棒冰铜钿,传来传去这间房子就叫“棒冰棚棚”了。

讲起来曹师傅出八分洋钿只住半间——原来的棚棚当中拦了道单墙,一拦为二,住了两份人家。贴隔壁11号乙,住个寡妇拖两小孩,儿子叫阿大,女儿叫玲娟。曹师傅老爱人生病去世之后,他出外景实在没办法,就交代出房门钥匙、钞票,拿自家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托付给隔壁玲娟娘。几个月外景回来,两个小囡长胖了,曹师傅看见眼泪出。这天夜里,两个男孩都要跟曹师傅睏甲室,小孩大了嫌麻烦,阿大不想回去睏,说:“隔壁爷叔,你出外景阿拉两个男的就睏这一间。”曹师傅小女儿长得登样乖巧,年纪最小,赖在玲娟妈妈身边也不肯回去睏。于是,弄得像集体宿舍,两家人家男女分开甲、乙两室睏。

一径两三个月下来,“棒冰棚棚”门口总归一只煤球炉焖饭,一只炒菜,玲娟娘烧好饭菜,四个小囡都侬一筷子伊一筷子,今朝曹师傅出外景回来加双筷子,邻舍隔壁看在眼里觉得蛮正常,就此两家人家合在一道吃饭。大家看得见:白天四个小囡一道吃饭白相读书做功课,夜里分别跟了“隔壁爷叔”、“玲娟妈妈”男女分开两间睏,我只好形容为“两国一制”。现在想想两份人家当中有墙是一家,没墙更是一家,做啥勿去领证走程序拼在一道呢?大概曹师傅觉得自家条件差,干瘪老头子一个,对方个高登样年纪轻配不上。玲娟娘更加开不出口,前面那个男人比她大十几岁,五十年代肃反镇反运动一来定了历史反革命死在监牢里,头上顶了反革命分子家属帽子不好害人啊,玲娟娘担心得不是没道理.。

后头文化大革命一来,厂里就有人捉弄她,一番批斗之后剃了只阴阳头,再押到弄堂里来斗,拿张大字报糊得“棒冰棚棚”墙上密密稝稝,大字报里讲她反革命家属还不够数,再讲她反革命男人死后,她在厂里跟其他男工七搭八搭,是只“老拉三”,作风不正派。这个无中生有的坏别人名声最恶劣。造反派走了,曹师傅哪敢再踏进乙室,叫自家儿子端了锅粥送点小菜到隔壁,再怎么样,饭总归要吃。睏觉前,又关照两个男小囡到隔壁去坐着,“你们今天夜里轮班不好睏觉,看牢玲娟妈,不要出啥事!”他自家一夜睏不着,眼睁睁到天蒙蒙亮,实在屏不住,拿了一把一直挂在墙上的隔壁钥匙开门进去。一看玲娟娘坐在床上,怀里抱牢曹师傅睏着的女儿小四,床上三个大小囡衣裳也没脱,横七竖八睏了,玲娟娘对曹师傅讲:“我不能死,死了四个小囡你一个人怎么办?”曹师傅听了眼泪水溚溚滴,作孽!前妻死的辰光也没伤心到这个样子。

这辰光没手机上网,不过钱家塘里消息传得实在快,上班时我特地到“棒冰棚棚”前头拐了一下,只见甲、乙两室门窗都关着。钱家塘里大家多少年惯了,至少门是不大关的,小孩子东家奔进西家奔出,窜来窜去开门关门多麻烦。再讲人口密度高,大家住得额角头碰额角头,二楼小毛头哭了,窗门口传过去给他娘也够得着;有条小弄堂很出名叫“摸奶弄”,狭窄得两个人走过,前胸贴后背,这个名字多形象。万一忽然来个陌生人,许多阿姨妈妈只只眼睛盯牢,所以门窗不关也太平无事,如果今天有家人家门窗紧闭,肯定是出大事体了。到了厂里,我寻着两个要好的小造反讲了,等到下班天黑,一部中吉普开出去,上头一桶热气腾腾刚刚冲泡出来的浆糊,一卷白报纸,一架高脚扶梯,几个人直奔钱家塘。到了“棒冰棚棚”门口,刷上浆糊贴上白报纸,把原来那张造谣污蔑的大字报覆盖了。上来个四眼小秀才嘀咕:“介小块地方,门窗一避开,没几个字好写。”他刷刷几笔搞定,顶上头连成一片的地方,写了“将革命进行到底!”七个字加只惊叹号,下头不规整处就落款:“东方红联合战斗队《反到底》革命造反兵团”。快结束时,曹师傅推开门缝朝外头张了张,室内灯光正好照在我面孔上,我连忙朝他摇摇手叫他不要声张。门马上关掉,连里面电灯也灭掉。

第二天中午,厂里饭厅门口,曹师傅见到我,深深点了又点花白的头,大家不讲啥心里明白。我加了菜票,多买块红烧大排,吃得很开心。这天玲娟娘戴了顶圆布工作帽去上班,再过两三个月,头发长出来,钱家塘淮海路口头“钱塘浴室”修一修剪一剪,阴阳头就一点也看不出了。她在合肥路顺昌路“上袜二厂”摇袜子,现在这块地方变“新天地”了。这爿厂是典型上海弄堂小厂,厂里本身人就少,几个造反派出去社会上造反了,生产第一线缺人,摇袜子又不是烧锅炉会爆炸,所以玲娟娘还是摇袜子,只是扣掉一个季度奖金。曹师傅安慰她说:“譬如给这几只坏胚子买药吃。”“棒冰棚棚”门口给大字报覆盖了,白报纸风吹雨打残破得只剩余了“革命”“东方红”几个字马马虎虎看得出。一桩几乎好逼杀人的事,就慢慢地岁月无痕了,直到十年以后……

儿子阿大有个小学里的男同学叫“小绵羊”,住在对面马路小桃园弄。小桃园弄比钱家塘小一只尺码,不过里头竟然有所“德化小学”,看过张乐平连环画《三毛流浪记》就晓得,这种弄堂小学简陋逼仄,比之今朝农民工小学还要差。当年上山下乡高潮一来,“小绵羊”同阿大、阿二一起插队落户内蒙古大草原,因为他学羊妈妈咩咩叫像得不得了,就得了这个绰号。知青回城潮一来,三个人回到上海没方向,整天混在一道。有一天无意中听到,玲娟娘文革当中被人家大字报贴到屋里的事,“小绵羊”一跑跑到袜厂门口,指名道姓叫这个造反派头头出来,上去一顿闷打,打断人家两根肋骨,吵到派出所,民警打电话去袜厂了解,现在厂里老当权派重新上台,当然不讲造反派好话。“小绵羊”关了两天,曹师傅出面赔了人家五百元医药费误工费,把“小绵羊”领回来。玲娟娘讲了句:“我四个小囡再多个儿子不罪过。”“小绵羊”就卜笃跪地磕了三只头,讲:“我总归帮您养老送终。”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人,竟然嘤嘤地哭起来。

“棒冰棚棚”门口摆张方凳,“小绵羊”坐了,玲娟娘借来把轧刀帮他理头发,邻居一帮小孩边上看闹猛。那时候“老派”(派出所)关进去要剃光榔头,马马虎虎割草一样剃得像狗啃。“小绵羊”低着头讲:“阿三,你帮我剃只光榔头反倒清爽。”玲娟就在他头顶心“啪”一记头搨,讲:“我帮你剃头发,不叫我声好听点!”“小绵羊”就改口叫,“三阿姊,三阿姊好伐?”直到今朝,“小绵羊”还是叫自家老婆“三阿姊”。他虽然只被“老派”关了两天,凭了这个光榔头,到处对人家讲,自家是“山上下来的滚钉板朋友”。那个时候,劳改犯回来个个是光榔头,吃过官司的人还怕点啥,在社会上混在人当中蛮吃得开。“小绵羊”不是混客,老老实实跟着阿大后头做生意,一步一步才有今天的日子。

刚开始阿大三兄弟日日一早扛只大脚盆,跑到襄阳北路小菜场摆鱼摊头,从贩子手里批点活鱼卖。除了摊位费,多少赚一点,一钿不用,全部交给娘,筹够钞票,买部二手幸福牌摩托车,后轮一边挂一只大铅皮箱子,半夜里到青浦农民手里拿鱼,再开回来,只要不是刮风落雨,总归要来回跑两次。不经过中间环节了,就多赚两钿。鱼自家拣得来,活蹦鲜跳,常常从两只大脚盆里窜出来,他的东西好,价钿公道,摊头就做得好。碰着礼拜天逢年过节,两个妹妹甚至玲娟娘都要去帮忙,赚着点铜钿,也到底辛苦。

鱼摊头摆在一条弄堂口边的马路上,弄堂口头有个小姑娘,看样子也是插队落户回来,可怜巴巴摆个凳子,托一只白色长方搪瓷盆,人在小矮凳上坐,脚跟头的铝锅里装了菜肉馅芯,现包大馄饨整整齐齐排在搪瓷盆子里,上头拿块干净纱布遮了,卖掉多少包多少,人倒是生得白白净净文静相。一天,阿大青浦车鱼回来说:“冷天早上吃泡饭不行,一泡尿撒掉肚皮就空了。”过一会只见小姑娘扑扑满一锅子滚滚烫的馄饨端出来给阿大,阿大接过调羹,来不及地捞馄饨吃,一边讲:“不好意思钞票等歇跟你算。”小姑娘轻声轻气讲:“当心烫,慢点吃。”阿大稀里哗啦汤汤水水下去,额角头上冒出了热气,对也在吃馄饨的老二讲:“你数数看吃了几只,我好一起算。”阿弟讲:“你吃了几只我又不晓得。”阿大憨笑了讲:“人家讲‘瞎子吃馄饨肚皮里只只有数,我真是没数,多算点,不好占人家便宜。”这样一来,阿大阿二就常常吃小姑娘屋里下出来的馄饨,别的摊头的人熬不住嘴巴馋痨肚皮发痒,你一碗我一碗,馄饨生意就好起来,阿英也得了个“襄阳路小菜场馄饨西施”名头,名气很响。有一天,两个不二不三的朋友到弄堂口来骚扰她,阿大跑上去瓮声瓮气对小姑娘讲:“回去帮我下两碗馄饨,多摆点猪油,摊头我帮你看。”边上“小绵羊”“跳”出两根香烟,嘴巴里讲:“朋友,来一根!”一边衣裳一泻,从腰里皮带上穿的小皮壳子里拿出一只镀金打火机,故意让对方露一眼自家别了把“小插子”,这把匕首是他用两包好香烟同蒙古牧民换来的。两个流氓看见他一只发青的大光头,连香烟也不敢接就跑掉了。

一天阿大饭桌上对娘讲,要借两千块给阿英,在小菜场边上借间小门面开馄饨店。阿三玲娟有多机灵,马上讲:“借啥借,加点钞票上去,盘个像样点的门面,正式开爿吃食店,叫阿英来弄,算她一份干股。”平常沉默的曹师傅讲了一句:“阿大,你也是要身边有个人定定心心过日脚了。”阿大给父亲一句闲话,讲得面孔红起来。迷信讲起来,阿英有帮夫运,阿大几个兄弟姊妹就此开店、开厂、办公司、搞项目,迅速发起来。

环贸商厦开张,阿大打电话请我到二楼“利苑”吃饭,我讲大家长远不见碰碰头讲讲闲话,这种地方是老虎肉……阿大讲:“阿拉兄弟姊妹诚心请侬小杨爷叔一个人,没请其他人。阿爸活着时关照,不好忘记你文革当中帮过阿拉一家门。侬来,等侬。”吃饭时,四个人全到齐,吃的东西又那么贵,叫我十分感动。阿大从小像娘,生得高大,现在是大块头一个,不过保养得蛮好,一身名牌,头颈里那根铂金项链比筷子粗,只是“册那,册那”常常嘴巴里漏出来。老二也胖了,还是像他爸曹师傅,闲话不多,一只闷葫芦。玲娟、小四一身珠光宝气,两个大富婆。我寻开心讲:“倷两只包吃价钿,大概要两万一只了吧。”小四讲:“这种包同样牌子阿拉一买两只,不过颜色款式不一样,我跟阿姊换来拎拎翻花样。”我讲:“倷还是劳动人民艰苦朴素本色,记得小时候两姊妹合条花裙子穿,今天你穿明天她穿……”阿大就讲:“是啊,老底子过啥日脚,自家心里有数,老二一直穿我旧衣裳,阿拉娘还讲:‘新阿大,旧阿二,缝缝补补又三年。”我就讲:“现在好了,你们看阿二穿套意大利羊绒西装,卖相多挺括,走在淮海路上,后头追的小姑娘无数。”阿二听了低头不响,小四就讲:“小杨爷叔有机会劝劝阿拉二阿嫂,吵嘛不要吵,爷娘关照过,婚是不好离的。这个第三者是阿哥插队落户的初恋,现在一个人,蛮作孽。”我讲:“弄弄白相相我不赞成,真个动感情要处理好,顶要紧和谐第一,稳定压倒一切。”玲娟讲:“人家有文化的人,肚肠就是绕来绕去多几只弯。我们几个为了小孩读书,老早就在洛杉矶诚心买间大房子,将来几个小孩送出去,用两个菲佣,总归要带只眼睛看看。阿哥是集团董事长,老二是总裁,下面十六家子公司,我算读过财经大学挂个财务总监,小四是营销总监,一个也跑不开。这样大家商量叫老二太太去,她英语又好。结果跟老二大吵,说阿拉兄弟姊妹鬼商量,故意要送她出去洋插队,好让老二在上海胡作非为。”阿大讲:“阿爸老早讲过,这种事没有就不要去瞎弄,有了就要好好过日脚。电影厂这种事多得很,三个人厂里天天看见日日碰头,也没吵得打开头,领导明晓得,也不来管。你们记得伐?那时候阿爸出外景,总归有个苏州阿姨来看我们,她人真好,是化妆组专门梳老式头的,她就跟置景车间的老技师要好得很,同坐一辆三轮车去看宁波滩簧《半把剪刀》。老技师有老婆,不过车间里老的徒弟一直叫苏州阿姨‘师母、师母。”看见龙虾一大盆上来,阿大连忙招呼大家:“我先敬小杨爷叔一块,倷快点趁热吃。”

吃饭当中,玲娟、小四两个人手机铃声不断,电话打进打出,微信左看右看,一顿饭也没好好吃,讲个闲话没一句正经,连打情骂俏的闲话也不避我。有个电话,玲娟捂牢着低声讲:“啊呀,你个小鬼哪能这么烦的啦,好了好了我陪老长辈吃饭不跟你多讲了,拜拜!”小四问阿姨:“路易啊是?这只奶油小生娘娘腔、马屁鬼。”玲娟被他讲穿了,面孔红扑扑,赛过被班主任捉住茬的中学生。一会儿,两个人就叽叽喳喳吵着要去兜淮海路,吃下午茶,包一拎,一人一辆汽车开走了。老二也没心想吃饭,阿大对阿弟讲:“新房子你丈人丈母满意伐?我给了张卡你老婆,关照她去买两套正气点的硬木家具。”老二讲:“玲娟、小四两姊妹送了只‘斯丹利三角大钢琴,一百七十五万,摆在客厅里她又不大弹……”阿大就关照他:“离婚的事,嘴巴讲讲罢了,她哪能会离呢?总之听阿哥一句,回到屋里待自家老婆好一点。”阿二急匆匆走了,大概借吃饭这个由头去会他初恋情人了。边上没人了,我就关心地讲了句:“你那个红颜知己怎样了?”阿大回答我:“在台里做节目吃力得很,里面‘阶级斗争也很厉害,她想做了,我坏点银子帮她弄档节目,不想做就呆在家里帮我儿子带带好,读一年级每年补课费十五万,还不算啥个骑马课、卡丁车俱乐部会费、海外夏令营。”我问道:“阿英怎么讲?”阿大讲:“阿英自家讲,她这个CEO管管集团里全国餐饮连锁店,忙得脚也掮起来了,没空来管我这许多!她只生了两个女儿嘛,这个儿子头一趟阿姨抱回来,阿英是捧在手里不肯放,小鬼乖巧一口一声‘大姆妈叫得她心花怒放。现在一两个礼拜小鬼总归回来陪她度周末,比自家的娘还要热络,自家的娘白相心思忒重,心不在儿子身上,外地人总归是外地人。”我连声讲:“这样好,这样好。”我又问:“小四呢?”阿大讲:“放心,他们签过婚前协议,男的净身带了爷娘出门,他就老老实实大学里教教书吧。小四讲:‘丈夫丈夫,一丈之夫。只要他天天夜里死回来,回到我身边一丈之内就可以了。”我讲:“小四倒是想得明白,潇洒得很。”

最后阿大讲:“邓小平是伟大!讲要向前看,这个‘前是前头的前;你朝前看了才会朝钱看,现在这个‘钱字就是钱家塘个钱字了。如今钱家塘拆光了,造环贸商厦就是向前看的结果,再带个钱字,问题都解决对伐?”阿大刚刚北京回来,想起他从前那副鲁钝样子,比比今朝,我是真正OUT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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