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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街上的小屋》的女性书写

2016-05-14周维贵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6年8期
关键词:桑德拉

周维贵

内容摘要:美国墨西哥裔小说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的《芒果街上的小屋》书写了拉美裔女性的生活经验,其女性书写既体现在作者的叙事策略上,也体现在作者对主人公及芒果街上众多女性的形象刻画上。叙事上,小说采用碎片式的章节安排,运用诗性的、感性的语言挑战了带有父权色彩的理性叙事和线性逻辑。人物刻画上,小说将个体的书写与群体书写巧妙地结合起来,既呈现了女性群体的整体命运,又探索了个体的自我实现道路。

关键词:桑德拉·希斯内罗丝 《芒果街上的小屋》 女性书写 拉美裔

一.引言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一些奇卡纳作家开始记录墨西哥裔女性的生存现状,期望唤起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反抗精神。桑德拉·希斯内罗丝即是奇卡纳女作家中的佼佼者。希斯内罗丝于1984年出版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芒果街上的小屋》,该小说赢得读者和评论家的一致好评,并得以在兰登书屋再版,从而获得美国主流文学界的认可和推崇。这部小说从女性的角度书写了族裔女性的生活经验,揭露了拉美裔族群里根深蒂固的父权主义传统,反映出作者反对性别歧视、追求性别平等的意识。

二.个人化的写作

《芒果街上的小屋》采用第一人称叙事,由44个独立而短小精悍的短篇故事构成,全文以感性、诗性的语言记录了主人公埃斯佩朗莎断想式的回忆。这些故事或截取主人公少年时的生活片段、或记录主人公的内心感受和个体生命体验、或挖掘芒果街上其他人物尤其是女性的生存际遇。每个故事本身构成一个意义完整的整体,故事之间又相互映衬、相互指涉,从而使整部小说呈现出意义与主题的连续性和统一性。碎片化的章节安排与向心性的意义展开形成有趣的张力,这样的叙事方式既能体现小说中各式人物的命运遭际,又能体现主人公自我意识的发展。同时,所有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统一于主人公埃斯佩朗莎那敏感而细腻的内部思想空间。为了充分展现主人公丰富的内心世界,作者运用了大量鲜活的意象、生动的比喻、深邃的象征,这使得小说带有一种明显的个人化的倾向,这与父权文化所高扬的理性逻辑相去甚远。

在西方哲学传统里,理性思维长期占据着绝对性的优势,它决定了文学叙述的逻辑性、清晰性。现代主义的兴起挑战了文学叙述中的理性精神,一定程度上使得现代主义叙事呈现出无序、断裂和模糊性。虽然如此,现代主义文学的背后仍然隐现着作家对理性的坚持,这从现代主义大师艾略特即能管窥一二,“艾略特虽号称现代主义的奠基人并师法法国的象征主义,主观上排斥现实主义(以及浪漫主义),其实他从事创作的基本法则,不论他自己是否充分意识到,却往往是与现实主义的传统息息相通的。”[1](29)艾略特提出了诗学创作上的“非个人化”理论,“诗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2](8)因而,艾略特提出了艺术的创作法则——“客观对应物”,为了表现情绪,艺术家需要找到是最佳的客观对应物,而不是直接宣泄情绪。女性主义小说家伍尔夫也认为“小说创作应该是一种非个人化的过程,小说应按其本身的内在逻辑来发展,小说家的主观人格应避免介入,因为作家的自我意识会使小说狭隘化”[3](274)。可以说,“非个人化”是现代主义小说美学的一条重要原则。然而,“美国传统里很多经典的文学风格只表达了男性的经验现实。即使那些贴近女性表达的形式也展现了盎格鲁式的世界视角。”[4](130)伍尔夫对“非个人化”原则的推崇也摆脱不了盎格鲁中心论和父权文化中理性逻辑的束缚。

希斯内罗丝继承了现代主义小说家在形式上的创新,但拒绝其“非个人化”的美学理论。作为奇卡纳混血女性,希斯内罗斯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写作的政治性,因为针对混血女性的理论建构“既应该被视为个人的,也应被视为政治的。”[5](19)奇卡纳女性写作难以摆脱女性受到多重压迫的客观事实,个体的经历是往往是整个群体生存现状的缩影。通过写作,“希斯内罗丝运用艺术家所独有的武器微妙地挑战了女性的边缘状态:其意象、象征、叙述整合形式都与理性的、推演的理性逻辑背道而驰。和多数奇卡纳作家一样,希斯内罗丝拒绝采用父权的逻辑,而青睐于更加临时的、个人的、情感的、直觉的叙述形式。”[4](109)碎片式的章节安排打破了理性叙事的线性逻辑,从而使小说呈现出一种类似于电影蒙太奇的艺术效果。同时,对于希斯内罗丝来说,“情感不能虚构,也不能借来。我的人物所感受的一切好的、坏的情感都是我的情感。”[6](XXIII)通过在叙述中纳入女性情感和内心体验,希斯内罗丝呈现出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例如,在“髋骨”一节中,尚处朦胧中的埃斯佩朗莎与同伴谈论着髋骨、生育孩子,这是女孩们对自己身体的探索,“它们像玫瑰一样绽放!……有一天那两块骨头会张开。像这样张开。有一天你也许会决定要孩子,可是把它们放哪里呢?得有空位置。骨头会给出空位置。”[7](64)在父权文化里,男性叙事往往将女性身体置于受控制、受凝视的地位,女性身体没能得到真实的再现,而希斯内罗丝运用比喻将女性的身体变化诗意地体现出来,这是女性书写下得以自然舒展的女性身体,而非男性叙事里父权逻辑对女性身体的压抑。在“塞尔”一节中,埃斯佩朗莎通过塞尔的漂亮女友联想到了自己,“我身体里的每样东西都屏住了呼吸。每样东西都在等待像圣诞节一样绽放。我想做一个焕然一新的我。我想要晚上坏坏地坐在外面,脖子上挽个男孩,裙子下有风吹过。”[7](100-101)细腻的内心情感描写充分展示了少女性意识的萌动,同时也将女性身体的流动复杂性表现出来,这与男性作家笔下那僵硬麻木的女性身体形成鲜明对照。

这种个人化的写作挑战了主流写作的理性叙述和父权逻辑,充分地表达了女性作家希望打破男性写作传统、挣脱束缚和压抑的希望。除此之外,小说中较多地使用了一些西班牙语汇和带有族裔特色的英语表达;在表现人物对话时,作者多使用一种生动的、既能表露女性心迹又能不受语言符号干扰的自由直接引语,这些都体现为作者对主流话语的一种反叛,形成一种叙述上的反话语,符合儿童视角的“简单而天真的叙事有助于表达一种朴素的社会批判,就芒果街而言,有助于形成一种反话语。”[8](209)通过富于内省的回忆和直抒胸臆的直白,希斯内罗丝再现了女性的生存经验,体现了作家对女性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的深刻关注。

三.人物形象的刻画

作为一部反映女性成长的优秀小说,成长自然是《芒果街上的小屋》的中心主题。与传统的成长小说不同,希斯内罗丝对成长的书写呈现出不同的路径。传统的成长小说多将主人公置于事件的中心,主人公的成长历程是推动情节发展的内在动力,情节的发展也往往体现为一种线性的叙事逻辑。而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中,主人公埃斯佩朗莎对房子的渴望是故事的起点和推动情节发展的诱因;在故事结尾,主人公找到了一所“我自己的房子”。故事的开端和结尾相互呼应,形成了一个闭合而统一的意义系统。然而,在故事的中间,主人公的角色更多地体现为事件的观察者,而非事件的参与者;每个相邻故事之间所叙述的事件并不存在严密的逻辑关系。因此,主人公的认知发展主要来源于她对外部环境的认知,这里的外部环境主要体现为芒果街这个社会机体及其中各色各样的人物。纵观全书,主人公的个体发展尤其得益于她对芒果街上女性群体的观察与反思。

拉美裔移民搬入以本族群为主体的芒果街,从而形成族群的集体空间,使族群能以群体力量应对来自社会的歧视和压迫。族群聚居有利于保障族群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和社会实践的传承。通过族群文化的确立,个体在群体中找到归属,正如埃斯佩朗莎在“那些人不明白”一节中讲道,“到处都是棕色的人,我们是安全的。”[7](34)对少数族裔来说,“文化成为一种生存机制,一种表达政治权力的方式。作为一种生存机制,文化创造了一种集体自尊感和针对主导文化的对抗感。”[9](2)然而,族群聚居也使得拉美裔文化里的男子气概(Machismo)传统得以保存和延续。一些拉美女性主义者认为,正是这一传统造成了拉美社会里较普遍的男性侵犯和暴力。在父权色彩浓厚的拉美社会,男子气概本来意指男性在社会里应呈现的理想特征和角色,而与女性相联系的那些特征往往被贬低和嘲讽。理想中的男性是家庭的供养、守卫和保护者,而女性的角色则被限定于母亲和妻子,这种角色的划分令芒果街上的女性被束缚在家庭和房子以内。小说中,曾祖母、萨莉、拉菲娜等人都被禁锢在家里,难以实现女性的自由和自主。另外少数女性如阿莉西娅、卢佩婶婶则突破了父权社会里的身份限制,成为一定程度上觉醒了的新女性,他们鼓励主人公接受教育、用写作来实现自我。

通过观察芒果街上不同女性的人生经历和命运遭际,埃斯佩朗莎认识到了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小说开端时的房子是物理意义上的房子,而小说结尾时的房子则象征性地指代自由、自决或者女性写作。房子意义的改变所彰显的是主人公自我意识的发展,这建立在主人公对不同女性人生经历的内化基础上。因此,作者将个体的女性同整个女性群体的历史结合起来,展现了个体身份与群体的密切联系。通过刻画芒果街上的女性群体形象,作者将女性命运展开在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眼前,从而引起女性尤其是拉美裔女性的深度思考,以此形成对对女性价值理想的反思,体现出深层的人性关怀。

参考文献

[1]许汝祉.现代主义是反理性的还是符合理性的.《外国文学评论》,1993(3):26-33。

[2]T·S·艾略特.《艾略特诗学文集》.王恩衷编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3]瞿世镜.“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小说理论”.弗吉尼亚·伍尔夫.《论小说与小说家》.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4]Madsen, Deborah L. Understanding Contemporary Chicana Literature. Columbia: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 2000.

[5]Sandoval, Anna Marie. Toward a Latina Feminism of the Americas: Repression and Resistance in Chicana and Mexicana Literature.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2008.

[6]Cisneros, Sandra. “Introduction:A House of My Own.”In 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 New York: Vintage Books, 2009: XI-XXVII.

[7]桑德拉·希斯内罗丝.《芒果街上的小屋》.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8]Olivares,Julian. “Entering The House on Mango Street (Sandra Cisneros).” In John R.Maitino and David R.Peck.Ed.Teaching American Ethnic Literatures. Albuquerque: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1996.

[9]Kevane,Bridget. Latino Literature in America. Westport:Greenwood Press,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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